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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李順福一愣，遲疑道：“這……殿下，您何苦和這些死物過不去，靜娴皇後生前最珍視這些典籍書本，留着好歹也是個念想，好端端的怎麽就要燒了？”

李順福跟着靜娴皇後十多年，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靜娴皇後一手提拔起來的，對靜娴皇後的感情不比莫昭淺，此刻看着莫昭無端要毀了這些遺物，也是心裏難過。

莫昭擦了擦眼淚，帶着哭腔哽咽道：“你懂什麽，本太子有要事要做，這些東西留着也是留着，不如救我一命，母後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于我。”

莫昭心裏比誰都難受，李順福說的他又何嘗不知道，只是現在情況特殊，他只得出此下策。

李順福見勸不動莫昭，因此也不再多言，畢竟主仆有別，最後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帶着人退了出去。

“母後，明日定要保佑昭昭成事。”莫昭拿着手裏的書念叨着。

第二日，三月初十，距離秦正給莫昭定下大婚的好日子還有七日。

一大早，莫昭就讓人抱着靜娴皇後留下的那一堆遺物浩浩蕩蕩地去了皇上的寝宮——正旋宮。

皇帝病了一年多，最近一段日子身子越來越差，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因為秦皇後的關系，莫昭也已經很久沒有來拜見過父皇了。

宮中為了準備太子的婚事，處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就連慘淡的正旋宮也似乎染上了一層喜氣。

莫昭站在殿前，看着這熟悉的宮殿，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他對父皇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依稀記得小的時候父皇也是很疼愛他的，畢竟是個嫡長子，彼時皇上又初為人父，對莫昭自然是寵愛有加，不然也不會立了莫昭為太子。

只不過這一切從秦家之女進宮之後就變了一番模樣。莫昭當時雖年幼，但是也不是不明白事理，若是皇上不輕信讒言，靜娴皇後也不會早早地去了，獨留莫昭一人在這宮中受苦。

“太子殿下，您可是來給聖上請安的？”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見了莫昭，連忙來詢問。

莫昭回過神來，昂首挺胸地點了點頭，道：“許久不來給父皇請安了，今日正好想來看看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徐公公為難道：“殿下，您還是請回吧，聖上龍體欠安，這會還在睡着，就是殿下恐怕也不方便來打擾，不如您還是……”

莫昭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秦皇後也不知對他父皇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成天悶在屋子裏面不許人觐見，這其中還不知道有什麽貓膩呢。

莫昭不屑地扯起嘴角，道：“無妨，讓父皇好好歇着也好，我就不進去打擾了，只是今兒我來這裏有其他的事要辦，徐公公你就忙去吧，也不用管我了！”

說着，莫昭就轉身下了臺階，走到殿前的平臺上讓人将火盆和靜娴皇後的那堆書本都擺放好，在徐公公一幹人等還摸不清頭腦的時候，就只見莫昭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張着嘴嚎啕大哭，道：“母後！昭昭想你了！”

說着，拿過李順福點好的折子，就将火盆裏的書本點着了。

徐公公大驚，立刻快步跑了過去，連忙道：“殿下，您這是做什麽？怎麽好端端地在這正旋宮門前放起火來了？”

莫昭入戲極快，不過片刻功夫已經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了，頭也不擡地哭着說道：“徐公公如今也來欺負我這個太子了？我母後在這正旋宮中病逝的，我如今馬上要大婚了，父皇也見不到，還……還不能來這裏祭奠一下母後了？”

徐公公語塞。莫昭說的确實不假，只是這裏無論如何也不是祭奠的地方，可是徐公公的身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站在一邊猶豫了一下，立刻揮手叫來了人，耳語了幾句之後，那名小太監立刻就往秦皇後的宮中跑去。

莫昭一直用餘光看着徐公公的動作，見到他讓人去找了秦皇後才放下心來，他冒這麽大的風險跑到這裏演了場戲，要是主角沒機會出場，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莫昭一邊低聲抽泣，一邊慢吞吞地用火棍攪和着盆裏的東西，一邊在心裏數數，算着秦皇後什麽時候能過來。

莫昭小心翼翼地扯着手裏的書，看着上面靜娴皇後的批注，不用演戲，眼淚就一直不停地往下流。要不是因為顧策那只狐貍，他怎麽會舍得燒了這些東西。

莫昭在心裏數了幾百個數，終于看到了秦皇後坐着轎子聲勢浩大地趕了過來。

莫昭在心底不屑，這個貪婪的女人，執掌後宮鳳印不夠，還要把手伸到朝堂之上，假以時日，怕是連秦正都壓不住他這個妹妹了，到時候只怕江山易主改名換姓不說，就連皇帝都要換成女人來做了。

莫昭來不及多想，趕緊多拿了幾本書來，一股腦地全都塞進了火盆裏。

“太子殿下這是做什麽！”秦皇後剛下了轎子，就氣沖沖地奔着莫昭走來，厲聲質問。

莫昭哭的眼睛通紅，擡頭看着秦皇後，一張嘴，一條鼻涕就順着人中流了下來，他趕緊用力吸了吸鼻子，撇嘴哭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本宮問你在這做什麽呢！”秦皇後怒道：“殿下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就算有孝心記挂着靜娴皇後，但是也不看看這裏到底是不是你祭奠的地方！”

“皇後娘娘，您，您就，就讓我祭拜一下吧……”莫昭抽抽搭搭地說道：“我這不是，沒機會出宮麽？父皇也見不到，馬上，馬上我就要大，大婚了，這麽大的喜事，也想讓父皇和母後都知曉一下。”

“這麽大的喜事，本宮早就已經知會了皇上，殿下趕緊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拿着這些破書來祭奠靜娴皇後，我看殿下也是沒什麽誠心，純粹是在嘩衆取寵！”

莫昭廢物太子的形象深入人心，做出這麽一番舉動來，除了嘩衆取寵，秦皇後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了。

“這些都是母後生前最珍視的書籍……”莫昭一撇嘴，哭的更厲害了，“我也舍不得，但是娘娘又不讓我出宮，我宮裏的人也不能給我置辦什麽東西，我只好把母後的遺物拿出來燒了。”

秦皇後在心底冷笑，可憐靜娴皇後那麽玲珑的心思，唯一留下這麽個兒子，還是一灘爛泥扶不上牆，一大早跑到這裏搞了這麽一出鬧劇，還把靜娴皇後的遺物當成紙錢來燒了，不知靜娴皇後要是泉下有知，會氣成什麽樣。

“殿下若是想燒就燒個夠，”秦皇後索性也不管他，看他能鬧成什麽樣，只是冷冷地說道：“我看你能鬧到什麽時候！”

語畢，秦皇後也不想再管他，轉身就想離開。

“娘娘！”莫昭趕緊叫道：“我聽聞我未來的太子妃是禮部侍郎郭大人的長女，可是真的？”

秦皇後腳下一頓，回頭狐疑地看着莫昭，問道：“誰和你說的？”

莫昭握緊拳頭，一咬牙，也顧不得許多，小聲說道：“上次見顧骁的時候，他跟我說的。”

秦皇後臉色微沉，垂眼看着莫昭一言不發。

莫昭心跳如鼓，假裝看不到秦皇後的臉色，繼續說道：“我聽聞郭大人也喜好音律，娘娘也知道我母後生前最喜歡彈琴，反正我馬上就要大婚了，能不能，能不能請郭大人進宮一趟，一是讓我見見未來的岳丈大人，還有……”莫昭說到這裏，眼淚流得更兇了，流着鼻涕哽咽道：“還有我留了一本母後生前最愛的譜子，也是父皇最愛聽的，郭大人琴藝高超，讓他給父皇奏一曲，也算是讓父皇沾沾兒臣大婚的喜氣了。”

秦皇後遲疑地看着莫昭，心裏迅速盤算着什麽。

照莫昭透露出來的這些信息，可見顧家那邊應該也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就說不能讓莫昭見顧骁，果然是壞了事。

顧策心思細膩城府頗深，知道他們要安排郭如欽的女兒嫁入宮中還不知道在策劃着什麽，既然如今莫昭提出要見見郭如欽，倒還不如讓顧策一同進宮來，左右也瞞不住了，不如讓他進宮探探虛實。

秦皇後垂眼看着莫昭，眼底全都是不屑。這廢物太子一心想靠着顧家翻身，卻不知自己胡鬧一通就把顧家賣了個幹淨。

“好。”秦皇後終于點頭應允下來，“本宮就按你的意思來，感念你一片孝心，明日就讓郭大人進宮來，順便叫上顧尚書，到底也是顧烽将軍的長子，将軍常年駐守邊疆，殿下大婚也回不來，讓顧大人進宮吃個家宴，也算是提前沾沾喜氣了。”

莫昭也不嫌髒，用袖子抹了把鼻涕，連連行禮：“謝娘娘成全！”

莫昭跟秦皇後周旋了這麽多年，對這個女人的心思知曉得清楚，秦皇後和秦正一樣，生性多疑，只要有一點不确定的事情都要親自确認一番，他不過是給秦皇後搭了節臺階，果不其然秦皇後就順着上了鈎。

三月的天氣處處透露着寒氣，莫昭跪了這麽久，膝蓋早就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了，只是他心裏倒是暢快得很。

顧策只說想要進宮，只是到時宮裏是怎麽個天羅地網莫昭就管不了了，他倒也要看看這條狐貍能如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