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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莫昭低着頭，聽到段清逸溫柔的聲音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一言不發，眼淚啪嗒啪嗒地往水裏掉。

他不知道要怎麽說，秦皇後要宴請顧策和郭如欽，這是顧策的主意，可是莫昭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莫昭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撇個幹淨，就算顧策的計劃最後失敗了，他也能全身而退，裝病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秦皇後一定會起疑，與其裝病，不如真病。

“你宮裏的小太監小宮女，就這樣讓你任性？”段清逸還當他是在任性耍脾氣，但是意外的，平日裏沒什麽耐心的人，面對莫昭卻莫名地能耐下性子。

莫昭凍的渾身都沒什麽直覺了，反而舒服了許多，只是嘴唇還直哆嗦，低着頭別扭地說道：“反正不用你管，我是太子，我說了算！”

“哼！”段清逸冷笑，“我看你這個太子做得也不怎麽樣，一個人在這裏泡冷水澡？我認識的那些普通百姓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能都要比你過得好得多。”

莫昭聞言哭的更厲害了，在水裏越縮越小，段清逸這個時候才發現他不停在抽動的肩膀，猜測他是在哭。

段清逸頭都大了，他從小霸道慣了，一直都是孩子王，哪裏費心思哄過小孩兒，想了想，毫不猶豫地邁開長腿，一步跨進了浴桶裏。

莫昭一驚，剛想擡頭看他，段清逸就已經俯身坐在他身後，伸長了胳膊從背後抱住了莫昭。

“你……你幹嘛！”莫昭驚得聲音都變了。

段清逸在莫昭耳邊輕笑，道：“果然水真涼，這樣有沒有暖和點？”

莫昭微微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開段清逸的力道，最後只好放棄，縮在段清逸懷裏一動不動，賭氣地說道：“你敢這麽冒犯本太子，我現在就叫人把你給抓起來！”

“你要是想抓我，我現在還能安穩地呆在這麽？”段清逸不屑，“我長這麽大，從來沒這麽耐着性子哄過人，你怎麽動不動就哭，和個小姑娘一樣？”

段清逸不自覺地收緊手臂，雖然泡在冷水裏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卻異常地滿足，忽然有種自己的想法被證實了的成就感——這小家夥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軟乎乎的，十分好抱。

“你才是小姑娘！”莫昭被段清逸搞的都忘了哭，帶着鼻音反駁：“我現在不抓你不代表以後不抓你，你說過，我是君，你是賊，你要是一直這麽對本太子不恭不敬，我早晚……”

“早晚怎麽樣？”段清逸打斷他，笑着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之前說過要幫你的，我反正不可能一輩子跟着你，總要在我離開之前，幫你把事情都解決掉。”

莫昭想了想，并沒有把實話告訴段清逸，只是假裝傻乎乎地說道：“每天早上都要早起給秦皇後請安，生病了就不用了。”

段清逸無奈，虧他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這麽緊張地安慰這小孩，沒想到就是這麽個破爛原因，果然還是個孩子。

“出來。”段清逸也不征求莫昭的同意，直接打橫把他撈出水裏，輕巧地跨過浴桶邊沿，從水裏走了出來。

“你幹嘛！”莫昭紅着眼睛兇巴巴地瞪着他，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段清逸眉尖一挑，好看的眼睛裏透出狡黠的光芒，把莫昭輕巧地放在地上，從一旁抽過浴巾幫他圍上，把莫昭像顆粽子一樣緊緊裹在裏面，淡淡地說道：“逃避不是個辦法，你身在帝王家，就得有個帝王的樣子，我聽說那個睿親王為人殘忍暴戾，你若是不争取，江山到時候落進他的手裏，哪裏還有百姓的活路？”

“我只想要好活着，他們不殺我就行了，江山什麽的，我沒興趣。”莫昭不屑地說道。

“做了皇帝不是最好的活命法子麽？”段清逸道：“傷害自己算什麽本事，去把那些欺負你的人全都報複回來才是你該做的。”

莫昭震驚地看着段清逸。

“在你大婚之前，我每日亥時左右都會進宮來找你，讓我傳信或者是別的什麽都可以，你記得，你要是不懂得反擊，沒人會可憐你。”

莫昭呆呆地看着段清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先走了。”段清逸看着莫昭紅彤彤的大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總覺得心裏發癢，連忙避開莫昭的目光，低聲說道。

莫昭愣愣地點了點頭，眼睜睜地看着段清逸留下一道水痕又從窗戶飛了出去。

莫昭這個時候才忽然覺得，這個曾經扛着自己在整個奉康城頭頂亂飛的竊賊，可能真的是上天派給他的英雄。

段清逸可就沒有那麽好過了，三月的天，晚上的微風還帶着十分的涼意，段清逸渾身濕答答的，更覺得寒風刺骨。

段清逸耐着寒冷，一邊往回走，一邊回想着方才抱着莫昭的感覺，居然逐漸覺得身體開始發熱起來。

段清逸捏緊了拳頭，想想小太子張口閉口就要提到的顧骁，又想到他馬上要大婚娶個姑娘，就覺得心裏十分憋悶。

這麽軟軟的小孩兒，眼睛裏一片天真不谙世事，比小姑娘還要愛哭，又怎麽去保護另外一個姑娘，該是被人保護着才對。

段清逸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當初應該答應小太子把他從宮裏帶走的，反正天高海闊，總也有個他們二人藏身的地方。

三月十一，距離太子大婚還有六日。

泡了冷水澡的莫昭理所當然地還是生病了，早上還沒睜眼就覺得頭痛欲裂，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嚨像冒火一樣難受，他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生病這麽難受，絕對不會幹這種傻事。

“殿下？”李順福過來小心翼翼地叫道：“殿下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來？”

莫昭睜開眼睛，張嘴先咳了幾聲，然後才啞着嗓子艱難地說道：“別聲張，讓人去告訴皇後娘娘，我今日要準備晚上宴席的事，不能去給她請安了。”

李順福點點頭，又擔憂地問道：“請安可以不去，只是這病……”

“按我說的做。”莫昭冷靜地說道：“尚書大人難得進宮，我必須得安排妥當一點。”

段清逸說的沒錯，逃避是沒有用的，他得主動一點，他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手裏捏着。

莫昭從枕頭下面翻出了一本被燒了一半的曲譜，是那天他燒書的時候特意搶救下來的，既然要做戲，那就得做足了，不能讓秦皇後看出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