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

十八

易秦其實沒覺得穆曉能把他怎麽樣，可他依舊覺得臉上難看。

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而已，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着他指手畫腳……這讓易秦幾乎感覺到了屈辱。

他聽到自己冷笑了一聲，開口的聲音冰冷低沉。

“怎麽，你還要評價我的教學水平嗎？我教得好不好，也不是你該操心的吧？”

穆曉微微挑了挑眉，做出一個有些驚訝的表情來。

“易老師誤會了，我只是想證明，您确實沒有講解過卷子而已。”

易秦眯了眯眼，聲音裏滿是陰陽怪氣：“所以？你現在又要開始給我安排教學進度了？穆曉，如果我沒記錯，你只是我的學生，不是我的領導吧？”

穆曉笑得真誠：“易老師誤會了，我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沒有作弊而已。您不分青紅皂白地給我定了罪，總不能連個自證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分明是她步步緊逼，被她這麽一說，她倒是委屈上了！

易秦心中暴躁，只覺得自己之前也是中了邪，才會在課堂上大喇喇地諷刺穆曉，給了她發揮的機會。

他一咬牙，聲音裏帶着咬牙切齒的憤怒：“行！你要自證，我給你自證的機會！不過，你不能用這次的考試試卷來發揮！”

易秦冷冷地看了穆曉一眼，心說這可是你自找的。

以為自己把那一套卷子摸透徹了就能橫行天下了？做夢！

穆曉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行，老師您說說，要我怎麽做，您才能承認我沒有作弊？”

易秦看着穆曉自信的臉，只覺得這丫頭簡直太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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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他承認她沒有作弊？說得好像是他憑空污蔑一樣！

易秦也看出來了，暑假裏穆曉大概的确是下了苦功夫學習，所以才對自己的知識積累有所依仗，可她難道認為這樣他就難不住她了？

既然你自取其辱，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易秦冷冷盯着穆曉，這麽想着，轉身也從粉筆盒裏抽出一支粉筆，轉過身去，在講臺上寫下一道題目。

“我也不為難你，就這一道題，你能做出來，我就承認你之前的成績是自己考出來的，行了吧？”

易秦的聲音帶着倨傲，明顯是根本不相信穆曉能做出那道題目的樣子。

穆曉掃過黑板上的題目，心中了然。

這題目超綱嚴重，估計是易秦從什麽競賽上扒拉下來的，初中生是很難做出來的。

穆曉的目光轉向易秦的時候，易秦眼中帶着嘲諷和她對視。

穆曉：“易老師，您的話是不是還沒說完？”

易秦皺眉：“什麽？”

穆曉：“既然我做出了題目就能證明我在之前的考試中沒有作弊，那您是不是也該和我道歉？”

易秦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穆曉的意思。

而後看着站在原地不動的穆曉，心中冷笑，明白了穆曉心裏的小九九。

她根本就做不出這道題！卻又不願意當衆丢臉。

所以現在才開始陰陽怪氣地讓他答應，在她做出那道題目之後當衆給她道歉，承認之前是他誤解了她。

易秦嘴角挑起一個嘲諷的笑，聲音裏滿是漫不經心：“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這樣吧，你要是做不出來也無所謂，當衆承認自己之前的考試成績是通過歪門邪道抄來的，然後承諾痛改前非，我也就不追究了，怎麽樣？”

穆曉覺得易秦有些莫名其妙。

她眨了眨眼，看着易秦的目光平靜，聲音裏卻帶上了些遲疑：“誰跟你說我做不出來了？”

不過這種熟悉的雞同鴨講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

穆曉皺了皺眉，努力回憶了一下，發現如今和易秦對話的割裂感，與當初和穆母談判的時候十分相似。

不應該啊……易秦再怎麽說也是老師，就算工作态度不行，理解能力總該沒有問題吧？

易秦顯然誤會了她聲音裏的遲疑，只覺得心中十分痛快，朗聲道：“行了！別再東拉西扯地浪費時間了。要麽立刻自我檢讨，要麽就解題去！”

穆曉哦了一聲，為防和易秦的交流也陷入無謂的拉扯，捏着粉筆走到了黑板前。

易秦見穆曉悶聲不吭地走到題目前，眼中的嘲諷更甚，不耐煩的聲音在穆曉手中的粉筆還沒接觸到黑板的時候就響了起來。

“還不死心呢？我跟你說，拖延時間是沒用的，我最多給你十分鐘……你……你以前見過這道題？！”

穆曉行雲流水地在黑板上寫上了詳細的答題過程，過程甚至比易秦自己能寫出來的都要扼要易懂，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直接拿着标準答案抄下來的。

可大庭廣衆之下，又哪裏來的标準答案給她抄？

穆曉轉過身來，看着易秦的目光裏似乎沒有任何情緒，聲音也并未被易秦的激動影響半分：“老師，現在可以還我清白了吧？”

易秦皺眉：“這怎麽可能？！你連演算過程都沒有……你是怎麽算出來的？！”

穆曉愣了一下：“易老師是在懷疑我答案的正确性？那你大可以現在驗證一下，反正也不差這麽點時間。”

易秦被她的平靜梗了一下：“誰跟你說這個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在什麽地方看過這個題，把這答案背下來了？”

不然根本無法解釋她都不需要思考，直接就把解題過程寫了出來！

他甚至沒看到她打草稿！

易秦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穆曉，似乎要從她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出些倉皇來。

潛意識裏，他知道這是徒勞，卻也無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期待。

萬一呢？

穆曉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只要她流露出半點破綻……

穆曉的眼角浮現出笑意的時候，易秦幾乎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為之一振。他深呼吸了一口，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聽到穆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陣陣驚雷。

“我能在什麽地方看過這個題？易老師，您可是越說越荒唐了，剛剛可是您自己出的題目，除了您本人的腦子裏，我還能從什麽地方看過這個題目？”

穆曉似乎輕笑了一聲，又似乎沒有，只是略微停頓一下之後再開口的時候，那聲音裏的嘲諷變得無比清晰。

“您怎麽不說，我是有了讀心術，知道您心裏的想法，從您的心裏抄的答案呢？”

說到這裏，穆曉仿佛想起來什麽，恍然大悟地看了易秦一眼：“這麽一來，之前我為什麽能考出那麽高的分數，也可以解釋了，對不對？”

易秦聽到教室裏開始有了此起彼伏的讨論聲。

那些竊竊私語堆疊在一起，傳到他耳朵裏的時候，讓人覺得格外煩躁。

他感覺到眼前有些頭暈目眩，盯着穆曉那張寫滿嘲諷的臉，幾乎想沖上去撕爛她的嘴。

“閉嘴！”

易秦的聲音陡然響起的時候，整個教室都為之一震。

嘈雜忽而變成了寂靜，只剩下他喊出的那句話的回音。

易秦幾乎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喘息聲，他深呼吸了一口，盯着穆曉的雙眼變得血紅。

穆曉卻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嘆了口氣：“易老師，我本來覺得，雖然您不喜歡我，但我們還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她其實不是個愛惹事的人，之前只是想着和易秦兩不相幹。

如今和他鬧成這個樣子，顯然後續的麻煩少不了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比如……她不必再委屈自己，附和易秦組織的這個和她毫無關系的家長會。

這麽想着，穆曉轉過身去，往教室門外走去。

易秦下意識想要叫住她，可張了張嘴，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了。

直到穆曉反手關上了教室門，易秦才如夢初醒，而後察覺到教室裏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心緒暴躁難平。

易秦竭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平穩，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行了，我們繼續開家長會。”

他匆匆組織了接下來的流程，即便發現講臺下所有人都神思不屬也沒發表什麽意見，只木偶人一般完成了總結加勉勵的一系列動作，而後幾乎是落荒而逃。

教室裏很快又再次嘈雜起來，大家談論的話題多圍繞着穆曉。

穆漣心情複雜地回答了穆母的疑問，不甘不願又含含糊糊地承認了穆曉可能就是在暑假裏刻苦了一番然後運氣又比較好，所以如今看起來學習效果很不錯。

好在穆母實在不是個有常識的人，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被她糊弄了過去。

而後，穆漣表示自己之後會繼續勸說穆曉回家的時候，穆母卻沒再像先前那樣反對，甚至還皺着眉問她是不是該主動找穆曉談談。

穆漣面上沒表現出什麽，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握成了拳頭，心中一片冰涼的寒意。

所以只要看到穆曉身上有優秀的可能，媽媽的心思就立即變了……

穆漣把自己的嘴唇咬得發白，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穆曉越過她去。

即便穆曉再不回頭和她搶奪家裏有限的資源也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