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十九

等到穆曉把教案準備好，拿到孫校長辦公室給他看的時候，孫校長滿臉都是驚喜，幾乎沒怎麽思考就同意了易秦的提議。

易秦得知穆曉要給同學們上課的時候十分憤怒。

他覺得穆曉實在太過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孫校長詢問他意見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地表示要是穆曉真的上臺講課，他就離職。

孫校長沒想到易秦的反應會那麽大，後來才反應過來易秦是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威脅。

穆曉的想法當然值得鼓勵，然而易秦的感受也不能忽略。

這件事就這麽暫時擱置了。

孫校長告訴穆曉的時候還擔心她被打擊到，準備了一肚子的安慰。

穆曉卻只是眨了眨眼：“易老師有意見麽……行吧，那我把那些教案給老師用吧。”

孫校長幾乎愣了一下，仔細觀察了穆曉的表情，發現她臉上确實沒什麽義憤之後，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铿锵，幾乎像是在承諾什麽：“你不要着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穆曉有些迷茫地看着孫校長，不明白他又腦補出了什麽。

孫校長見她目露疑惑，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索性把話挑明了：“其實你要在學校當代課老師，流程上還真的不好安排。這樣吧，我幫你找找有沒有需要請家教的學生，我給你擔保！”

穆曉恍然。

感情孫校長是以為她想上臺講課，是為了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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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不能怪孫校長誤會，畢竟她現在的處境确實拮據，而且之前甚至還主動和孫校長探讨過販賣學習秘籍掙錢的事情……

穆曉開口解釋的時候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如何措辭才能顯得真誠：“孫校長，我其實不是為了掙錢……哎，我就是覺得反正也沒什麽事做，幫助同學一起進步也挺好的。”

當然，主要還是為了還孫校長的人情。

只是這句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孫校長一臉“我懂”的表情，阻止了穆曉繼續說下去，揮揮手讓穆曉離開了。

看着被穆曉關上的門，孫校長滿臉的慈愛，覺得穆曉真是太懂事了。

就因為不願意讓他幫忙，竟然連“反正無聊所以想要幫助一下同學”這種借口都說出來了。

她看着明顯不是愛出風口的性格，何況之前那麽多年都沒有學習，如今從基礎補起來也格外艱難吧？哪裏會無聊呢！

也是沒有說謊的經驗，才會說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啊……

孫校長笑着搖了搖頭，把幫穆曉找家教工作的事情記在了心上。

穆曉回到教室，從抽屜裏拿出自己準備的手寫教案，準備往辦公室送去，想了想，又把數學那一科抽了出來。

有了之前家長會上那一遭，她和易秦已經算是徹底鬧翻了，可不願意讓易秦用她的東西。

其他老師對穆曉突然考出的好成績其實也不是沒有過懷疑，然而他們也知道作弊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至多也就是心生疑惑而已。

再說了，穆曉作弊與否，其實與他們關系也不大……反正也沒有造成什麽後果。

後來聽說了穆曉在班會上的壯舉，一邊覺得易秦實在有些沖動，一邊又覺得穆曉實在是個刺頭，不好管教，甚至慶幸自己不是那個出頭鳥。

穆曉到辦公室送教案的時候，好幾個老師臉上表情都有些僵硬。

好在穆曉也沒有要和他們敘家常的意思，送完東西便利落告辭了。

易秦盯着穆曉旁若無人地進入了教師辦公室，又全程無視他、連個招呼也不打一個便要離開，心裏火冒三丈，沒忍住開口叫住了穆曉。

穆曉轉過身來的時候，還是那副十分冷淡的樣子。

她的臉上甚至帶着幾分困惑，仿佛并不明白易秦為什麽會叫住她。

易秦看了她一眼，聲音涼涼：“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穆曉：“易老師不知道？”

易秦：“我怎麽會知道？！”

穆曉：“哦……不好意思，我以為孫校長已經和你說過了。因為你在孫校長面前堅持不讓我講課，我又不想浪費之前準備的教案，所以拿過來給各位老師老師參考一下。”

她的聲音很淡，仿佛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易秦卻分明從那當中聽出“雖然你是在無理取鬧，不過也沒有辦法，随便你吧”的意味。

簡直和哄小孩的家長如出一轍！

易秦內心的火“騰騰騰”燒了起來，聲音幾乎因為憤怒而變得顫抖。

他一拍桌子道：“穆曉！我警告你，你別整天搞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好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穆曉眼中更加困惑了：“我梳理知識點寫教案難道還不算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易秦覺得穆曉這個樣子分明是在故意挑釁，可他發現他居然抓不住穆曉這句話的漏洞！

他憤怒地再次一拍桌子，不由分說地把穆曉往外趕：“閉嘴！滾出去！”

穆曉哦了一聲，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易老師，其實你剛剛要是不叫住我，我現在都已經回到教室了。”

易秦皺眉，總覺得她接下來要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而後他聽到穆曉嘆息了一聲，幾乎拿出說教的姿态對他道：“易老師，我覺得你這樣不好，就算你不把自己的時間精力當一回事，也不能理所當然地覺得別人的時間精力都不值錢吧？”

穆曉冷淡地看了易秦一眼，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幾乎露出幾分明顯的刻薄來。

“我是真的不想在和你吵架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太無趣了。”

說罷也不等易秦反應，轉身施施然離開了辦公室。

穆曉離開後好一會兒，辦公室裏看戲看得目瞪口呆的幾個老師才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天，這穆曉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就是啊……我記得她以前雖然不愛學習，但是也只是自己玩自己的，并不乖張啊？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嗎？”

“那誰知道？莫非是打通了學習的任督二脈，順便也覺醒了什麽暴躁的基因？”

“白老師！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同事們的嬉笑怒罵傳到易秦耳朵裏的時候，易秦心中的火上又被潑上了一盆油。

這都是些什麽人！事不關己就高高挂起，沒素質！

易秦冷着臉站起來，徑直往外走去，一路沿着樓梯上了天臺，看着灰蒙蒙烏雲壓頂的天邊，皺着眉點了一根煙。

易秦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弄出的動靜不小，再不會看人眼色的人也看出他心情不好。

本來嘻嘻哈哈閑聊的幾個老師愕然對視了一下，而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沒再繼續說話了。

有人翻開了穆曉送過來的筆記本，而後眼睛忽地亮了起來。

穆曉發現有老師開始使用她做的教案時沒什麽感覺，穆漣卻是很迅速地感覺到了。

之前一直零落的知識點被老師那麽一提點，忽然就變得十分清晰，穆漣越學越興奮，幾乎廢寝忘食。

唯有數學課上，穆漣依舊偶爾會覺得吃力。

第一次月考即将到來的時候，穆漣十分激動。

然而等到成績出來，穆曉的分數依舊高不可攀，讓她幾乎絕望。

順着成績單往下，穆漣發現第三名的文秀秀與她相差竟然不怎麽大？

穆漣有了一種努力白費的頹然感，一時十分沮喪。

火上澆油的是，穆母開始追問穆漣穆曉為何還是不願意回家。

穆漣不敢告訴穆母自己根本沒有勸說過穆曉回去，在穆母追問穆曉月考成績的時候心念一動，撒了個謊：“她……我沒注意啊……我只看了前幾名，沒看到她的名字。”

說話的的同時，穆漣的目光有些躲閃。

穆母卻是沒察覺出什麽異常，只是皺了皺眉：“上次她不是還考了第一名嗎？這次就又掉到後邊去了？”

穆漣低低地嗯了一聲：“也不一定在後半段啦……可能只是我沒注意到，明天我去了學校再看看吧。”

穆母還要再說什麽，卻被穆漣打斷。

穆漣撒着嬌說自己餓了，想吃一碗雞蛋面，讓穆母去給她煮一下。穆母站了起來，無奈地道：“行行行，我去給你煮面條。”

走到門口，穆母又回過頭來，叮囑穆漣：“你快把你姐姐勸回來！不然家裏連個煮飯的人都沒有！”

穆漣低聲嗯了一聲，埋頭盯着眼前攤開的課本，聲音纖細柔弱，帶着幾分委屈：“我也沒有辦法呀……大概是姐姐覺得孫校長家裏條件更好吧，現在我和她說話，她都不怎麽理會我了。”

穆母如穆漣所願地立即炸了毛，罵罵咧咧地走出門去。

在她走後，穆漣的思緒徹底從課本上飄散開。

次日，穆漣走到穆曉位置前，陰陽怪氣地開口對穆曉說，既然離開了就不要回頭的時候，穆曉十分驚訝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穆曉一個字也沒說，可穆漣就是從那雙滿是疑惑的眼中看出了無比清晰的一句話。

你自己抓着一個垃圾當寶物，就覺得別人都觊觎拿東西嗎？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穆漣瞬間紅了眼，抿唇良久，終是再沒說出任何，轉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