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二十二

穆曉正在辦公室和化學老師讨論接下來的教學計劃。

辦公室的門陡然被推開，一個氣喘籲籲的男生跑了進來，沖到了穆曉面前。

穆曉擡眸看向他的時候，他本就因為運動過度而有些發紅的臉更燙了些，開口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吞吞吐吐，幾乎顯得前言不搭後語。

“穆曉！你媽媽來了！在……在教室門外等着呢，你……先不要回去！我騙她說你已經很久沒有上過課了！”

話音落下，還沒等穆曉開口，只觸到她一雙沉靜的眼，他就覺得自己似乎過于一驚一乍了。

他擡手撓了撓腦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羞澀：“那個……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回家，不過你媽媽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你最好還是先躲一躲吧？”

說完目光裏帶上了些許緊張，看向穆曉的目光裏幾乎帶上了些倉促的意味，像是擔心她嫌他多管閑事。

穆曉卻是一彎眉眼，笑了：“好的，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

男生鮮少聽到穆曉如此溫和地講話，被她如此鄭重地一道謝，只覺得臉上燒得更兇了，一時都不知道手腳該如何放，聲音也變得焦急了起來。

“那……我先回去上課啦，你……你繼續忙你的。”

穆曉點了點頭，還要再說什麽，那男生卻是飛快地轉過身去，跑出了辦公室。

一旁的化學老師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轉頭看向穆曉的時候眼中的驚訝都還沒退散。

穆曉低下頭繼續和化學老師理知識點，過了好一會卻沒聽到回音，有些困惑地去看化學老師，卻發現後者一臉複雜地看着她。

穆曉眨了眨眼，微微偏頭：“怎麽了嗎？”

化學老師如夢初醒地搖了搖頭，心中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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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啊……他之前不也不喜歡穆曉嗎，如今還不是對她完全改觀了？

雖然穆曉不喜歡主動交際，可日久見人心……如今她全心幫扶班上的同學們共同進步，有同學願意主動給她通風報信，又算得上什麽大事？

這麽想着，化學老師都覺得自己簡直有些冷漠了，和穆曉共事這麽久，竟然都沒有了解她家裏的情況。

雖然知道她和家裏的關系不好，獨自一人住校，有些奇怪，可畢竟穆曉身上值得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比起她随手就能把中考大綱分析得透徹，這幾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化學老師探尋穆曉家中詳細情況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很快便被自己否決了。

穆曉不是個愛和人說心事的人，也不喜歡人家打聽她的私事。

這麽想着，化學老師在穆曉探尋的目光裏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和她一起讨論了。

教室門外。

穆漣拉着滿臉不情願的穆母到角落，試圖把她勸回家去。

然而今日的穆母似乎格外難纏，穆漣說得嘴角都生出燎泡，她也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堅持要見穆曉一面。

随着穆漣的勸阻，穆母甚至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說話的時候目光不住在穆漣身上打量，像是在觀察她是否在撒謊。

“剛剛那個學生是騙人的吧？還說什麽穆曉好久沒來上課了……你不是說你一直在努力勸穆曉回家嗎？”

穆漣當然感覺到了穆母的不信任，一時心中心浮氣躁，簡直想大吼大叫着将穆母推出校門，一路推回家去。

然而她畢竟還在教室門外，來來往往都是看熱鬧的同學。

穆漣很在乎自己的面子，所以即便心裏氣急了，也只是深呼吸一口氣、強行調節自己的情緒，聲音裏的音調都沒有擡高，只是變得語速飛快，顯得十分倉促急切。

“我都說了穆曉現在不會回家！而且我們同學也沒有騙你，她确實已經很久沒來上課了！”

穆曉現在有了上課時間可以不來教室的特權，除了需要她自己講的數學課，她鮮少來教室。

穆母一臉不相信地看着穆漣：“真的？那既然她都沒有來上課了，你又是怎麽知道她不願意回去的？”

恰在此時，上課鈴聲響起。

物理老師踩着點往教室走的時候，看到了在走廊上拉扯的穆母和穆漣。

他輕輕皺眉，不想管這閑事，卻還是開口叫了一聲穆漣的名字：“上課了，回教室去吧。”

穆漣瞪了穆母一眼，有些不放心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卻還是往教室走了。

穆母跟着往教室門口走了兩步，看了一眼屬于穆曉的位置，發現那位置上果真還是空無一人，有些沮喪。

轉頭看到物理老師的時候，穆母眼中都帶上了幾分憂愁：“老師，穆曉不來上課，你們怎麽也不管管啊？”

物理老師到辦公室拿教案的時候就被化學老師叮囑過了穆母在教室門口的事，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穆曉的事情嘛……你們當家長的都管不了，我這個當老師的，當然也管不了了。”

穆母皺了皺眉，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麽，物理老師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好了，我要上課了。”

說完大步走進了教室的講臺，開始上課。

穆母不是傻子，自然看出物理老師的冷淡，卻并沒有往心裏去。

在她心目中，老師都是文化人，對她冷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只是她沒聽懂物理老師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他們當家長的都管不了？

穆母皺着眉在走廊上站着，目光透過玻璃窗看穆漣。

穆漣表面上是認真聽課的樣子，卻也用眼睛的餘光觀察着窗外穆母的動靜。

察覺到穆母懷疑的眼神，穆漣在心裏恨恨地罵了穆母好幾遍，覺得她簡直多事。

穆漣心中有些着急，下午就是數學課，如果穆母一直堅持，一定會遇上穆曉的。

穆漣倒是不擔心穆曉會改變主意跟着穆母回去，明擺着的，她現在自己也過得風生水起，穆家對她只是拖累。

可穆曉必定不會幫她遮掩，若是被穆母發現，她其實并沒有真的勸說過穆曉回家，後續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呢！

穆漣覺得有些悲涼。

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落到了如此境地。

穆曉不願意回頭看一眼的東西，她竟然還要處心積慮地維護。

這讓她感到又是恥辱，又是嫉妒。

穆母在走廊上孤單單地站了許久，沒看出所以然來，想了想，轉身往教室辦公室去了。

物理老師忙着上課，不願意和她解釋穆曉的去向，辦公室總該有老師空閑着吧？

這麽想着，她低着頭皺着眉，心裏其實有些微微恐慌。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莫名恐懼在心頭萦繞，讓她看不真切，腳下的步伐卻有些虛浮。

穆母擡手敲辦公室門的時候，還在不住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沒關系，老師又不是洪水猛獸，就算是他們對她看不上，也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的。

仿佛給自己下了什麽咒語一般，穆母深呼吸了一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緊張地在得到允許後他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看到穆曉的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穆母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下意識張大了眼：“你你你……你怎麽在這裏？”

穆母的聲音因為心中的情緒浮沉顯得有些輕飄飄，說話的時候分明是诘問的語氣，卻毫無氣勢。

旁邊坐着的老師驚訝地看了穆曉一眼，而後在穆曉反應過來之前站了起來，往穆母的方向走去。

“你找誰？”

他的聲音說不上高，卻由于距離很近，落在穆母耳中的時候有一種幾乎是驚雷炸裂的效果。

穆母在一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的是何地，再想起之前那個鬼頭鬼腦的學生，和聲音淡漠的物理老師，心知自己是被騙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穆漣竟然也騙她說穆曉很久沒上課！

穆母氣憤地一咬牙，一時間，憤怒将其他情緒都沖開，竟然沒有理會旁邊詢問的老師，沖着穆曉嘶吼道：“你這個小兔崽子！還真是長本事了，都會夥同其他人來騙我了？！”

說着話，穆母氣急敗壞地沖到穆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氣喘籲籲地道：“你……穆曉，我算是抓住你了，我告訴你，今天你別想跑！”

穆曉微微擡起頭來和穆母對視，手撐着桌子、身子微微往後傾了傾，開口的聲音裏毫無情緒，仿佛和她對話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你來做什麽？”

穆母沒從穆曉臉上找出驚慌的情緒，一時心中十分不忿，冷哼了一聲道：“我來找你算賬！我問你，你這些日子幹什麽去了，為什麽不回家？！”

穆曉：“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說清楚了？我以後不會回家，恩怨兩清。”

穆母呸了一聲：“誰跟你恩怨兩清！我可沒同意！好哇，你現在攀上高枝就不要老娘了是吧？”

說話的同時，穆母貪婪的目光在穆曉身上上下打量，見後者身上的衣服是她沒見過的款式，在心中盤算自己能從穆曉手中拿到的數目。

只是她的美夢還沒編織出個開頭，便被穆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