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

三十八

月考成績公布得很快，打印成大大的紅榜張貼在公告欄，一目了然。

知道紅榜張貼出來了，同學們都或激動或忐忑地去看，穆曉卻好似一點興趣也沒有。

陳千則在心裏暗自嘆氣，只覺得穆曉實在短見得無可救藥。

陳千則到了紅榜前，周圍的同學們看見他，都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他習慣性從上往下開始看，發現穆曉的名字招搖地挂在第一位，甚至還把他的分數遠遠拉開。

陳千則心中五味陳雜，再想起之前自己對穆曉的提醒，只覺得自己實在多事，臉上有些挂不住。

其他人卻沒看出什麽了，只以為他臉上的不高興是因為被穆曉搶了第一名。

陳千則聽到周圍有人在贊嘆，穆曉從前果真是被環境拖累了，一到輝誠就大放異彩。

而後又有人反駁，穆曉能在那樣的條件下取得那麽好的中考成績，也不算是被拖累了。

陳千則聽得心情有些浮躁，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蒼白了幾分，快步往教室走。

他覺得那些話實在可笑。

穆曉根本沒把所謂的資源當一回事，連課只是選擇性地聽，筆記也不記……不，或許在她看來，課本上那點東西根本不值得她耗費精力？

陳千則抿着唇，覺得自己從前對穆曉耗費天賦的擔憂都是多餘。

回到教室，穆曉卻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被叫到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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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老師看着她的時候目光和藹，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你要不要參加競賽？”

穆曉猶豫了一下。

她以前也在高中階段參加過競賽，取得成績能在高考時有不小的優勢，也能拓展視野。

不過印象中競賽流程冗長，又需要進行封閉式訓練。

如今穆曉已經給自己配備了筆記本電腦，輝誠圖書館的藏書也十分豐富，競賽對她視野的拓展就很有限了。

不過後來，穆曉還是選擇了去參加生物競賽，因為老師告訴她，如果能在競賽裏拿獎，學校會單獨發一筆獎學金。

穆曉飛快地計算了一下，覺得這個兼職十分劃算，于是不再猶豫地答應了。

回到座位上，看到陳千則滿臉複雜地看着她，穆曉有點懵。

她主動開口問陳千則有什麽事，陳千則卻只是沉默着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月考之後有個短暫的假期。

穆曉計劃着回縣城看看孫校長，在去車站之前，她先到了市中心的商場采買。

那個小孩沖過來的時候，穆曉有些懵。

下意識往旁邊躲避，卻被一把抱住。

小孩閃着黑白分明的眼，睫毛彎彎，情真意切地叫她姐姐。

那聲音裏的驚喜讓穆曉的手猶豫了一瞬，而後她仔細回憶了一下，确認原主沒有這麽小這麽可愛的弟弟之後，将小孩抱着她大腿的手扒拉了下去，冷靜地道：“你認錯人了。”

見她沒有認出他，小孩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捂着胸口質問道：“姐姐你居然不認識我了！”

聞言，穆曉又看了他一眼，确認自己對這張臉毫無印象之後，剛要張口，小孩的聲音卻搶在她之前開口了。

“要不是你，我都回不去家！我小叔還給了你一張支票呢！你居然這麽快就忘記了！”

這下，穆曉想起來了，眼中的迷茫卻更多了。

眼前這個小孩，和當時她在路邊撿到的那個渾身髒兮兮不成樣的小孩實在不像是同一個人……

如今他開朗活潑的樣子，也讓她無法把他和那個沉默警惕的小孩聯系到一起。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穆曉把心裏的疑惑都按了下去，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卻沒找到小孩的監護人。

她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你不會又走丢了吧？”

小孩氣鼓鼓地看了她一眼，一跺腳：“才不是！我哥哥在那邊呢！我只是看到你了才特意過來和你打招呼的！”

穆曉順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家一看就很貴的店。

穆曉哦了一聲，牽着小孩的手往那個方向走，心裏覺得這小孩真的有些缺心眼，都已經被拐賣過一次了，竟然還自己亂跑？

不過這也不是她操心的事，而且她就算說了，小孩應該也記不住，所以穆曉并沒有多費唇舌。

倒是小孩一路非常好奇地問穆曉現在在哪裏，還摸出手機要她的電話號碼。

穆曉拒絕了小孩。

她記得，當時那人給了她一張支票，還特意叮囑她不要亂說話，看起來是不想讓她順杆往上爬的意思。

她要是現在給了小孩電話號碼，也不知道後邊會不會牽扯出其他的麻煩來。

穆曉漫不經心地這麽想着的同時，兩人已到了店門口。

看到店裏的情景，穆曉有些驚訝。

纖塵不染的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排列成一排，在聽他們面前站着的少年……訓話？

穆曉旁邊的小孩叫那少年“哥哥”，然後向他介紹說穆曉就是當時帶她回家的姐姐。

少年眼中露出驚喜，而後對面前的工作人員喪失了興趣，擺了擺手讓他們自己工作去，興致勃勃地往穆曉這邊走。

穆曉本能地覺得不太妙，想要把小孩交托出去就離開，小團子卻沒給她機會，抱着她不撒手。

穆曉也不能真用力把小孩甩出去……萬一磕碰到可不好。

穆曉被少年帶着，又被小團子拖着，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少年眼中有驚喜的光亮，反複詢問穆曉當時把小孩送回去的細節。

穆曉看得出來，他是想從那當中找到點刺激。

不過注定要讓他失望了，她和小孩不過是萍水相逢，實在編排不出什麽有趣的故事來。

少年卻并不覺得沮喪，眼中的光彩一直未消減，又興沖沖摸出手機要穆曉的電話號碼。

穆曉正想着理由，店門卻被人一把推開。

“陸晨，玩夠了嗎？該回家了。”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穆曉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到那張曾讓她印象深刻的臉。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站起來預備告辭。

坐在她對面、被稱作陸晨的少年卻沒準備讓她就這麽離開。

陸晨站了起來，擡手抓住她的手，似乎生怕她悄悄逃走，轉頭對着推門而進的男人說話時，語帶埋怨：“小叔你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我馬上都可以幫絨絨拿到他恩人的電話了，你居然這個時候出現！”

穆曉看到那個男人皺了皺眉，心裏閃過一絲不痛快。

她不願意惹麻煩，所以不願意給電話是一回事，被人如此嫌棄誤會又是另一回事了。

穆曉将陸晨的手扒拉了下去，站直了身子，對着臉色冷淡的男人道：“先生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再反悔。”

穆曉覺得這一家人也真的挺把自己當一回事，或許是習慣了衆星捧月的日子？

只是她實在沒有那個心思。

穆曉的聲音冷淡，帶着明顯的疏離：“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說着話，她不再看幾人，邁開腿往店門外走去。

與那個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卻又被叫住。

穆曉有些煩躁地轉過臉去：“還有事？”

男人臉上露出幾分歉意，像是才察覺到穆曉的情緒：“你誤會了。”

他臉上的倉促其實很輕微，一點不明顯，卻莫名讓穆曉有了種違和感。

好像這樣的神色，就天然不該出現在他臉上。

穆曉陡然覺得自己的情緒也來得毫無意義，心裏一松，眼底的冷淡煩躁也漸漸散去。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這麽想着，穆曉的目光都柔和了幾分，微微挑眉等着男人接下來的話，男人卻低頭摸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之前是我唐突了，以後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地方，随時聯系我。”

穆曉略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那遞過來的名片，沒伸手去接，只笑了一下：“算啦，舉手之勞，沒必要搞得這麽隆重。”

心裏那點不痛快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了。

所以他們就是這麽個行為習慣，并不是故意針對她。

不過這畫風顯而易見和她太不相同，以後還是少聯系比較好。

穆曉這麽想着，對着男人略微一點頭，就要轉身離開。

卻又被絨絨驚天動地的哭聲打斷。

那哭聲凄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讓聽見的人都忍不住側目。

陸晨見穆曉腳下猶豫了，立即開口叫住了她：“姐姐你別走啊！絨絨一直念叨着你呢，要是你又不見了，他還不知道要哭多久呢！”

穆曉其實很想說，那小孩又不是她兒子，哭多久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然而腳下的動作終于還是遲緩了下來，而後她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認命地回到了沙發前，陪着陸晨哄完了小孩，又在絨絨的再三要求之下把電話號碼給了出去。

陸晨甚至當即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以驗證她是不是随口報的一個號碼。

穆曉有些無奈地和一旁安靜等待的男人對視了一眼，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當是日行一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