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

三十七

穆曉一看就知道老師誤會了，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解釋一下。

然而空口畢竟無憑，穆曉想了想，直接把孫校長的電話給了班主任老師。

一開始，班主任沒明白穆曉的意思。

穆曉于是解釋道，穆母說自己從孫校長那裏拿到了她的電話，是在撒謊，如果老師不信，可以自己找孫校長求證。

班主任愣了一下，而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穆曉要解釋也如此迂回，生怕他不相信一般，先拿出了證據。

可見她從前生活之艱難。

大概是對旁人天然的不信任已經習慣，她才會養成如此習慣。

班主任看了穆曉一眼，發現她臉上并沒有多少憤怒，心中一片柔軟又愧疚。

他站了起來，誠懇地給穆曉道了歉，又開始詢問穆曉是否需要學校出面與家中交涉。

穆曉拒絕了。

在班主任老師不贊同的擔憂目光裏，穆曉的聲音不帶任何牽強意味：“這這是我自己的私事，而且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不必麻煩。”

班主任老師見她堅持，也沒有再勸說，之叮囑她需要幫助一定要開口。

穆曉接受了老師的好意，卻沒把這話往心裏去。

畢竟夏晚之前把穆母帶到學校裏鬧事，也算是徹底把穆漣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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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的記憶裏，穆漣很快便讓夏晚在夏家沒有了容身之所，如今夏晚這般挑釁，估計也安穩不了幾日了。

等到夏晚回到了穆家，穆母也就沒空來找她麻煩了。

一個夏晚就夠她頭疼了。

至于穆曉自己的名聲，她實在沒放在心上。

反正穆母來鬧事的時候，她該說的已經說了，是個人就能聽明白穆母的無理取鬧。

若有人非要別有用心地曲解，她也沒有必要多費唇舌去解釋。

如穆曉所料，穆漣回道夏家欲言又止地告狀之後，夏晚便被好生訓斥了一番。

見向來乖順的穆漣竟敢在夏家給她上眼藥，夏晚氣得不輕，又明裏暗裏欺負了穆漣幾次。

穆漣每次都退縮，卻又都恰到好處地在夏家父母前面“說漏嘴”，于是夏晚也沒能讨到好。

夏晚越發心浮氣躁，教訓穆漣的時候也越發猖狂，終于忍不住動了手。

而後恰好被夏家父母撞破。

夏家父母氣得夠嗆。

夏晚臉上驚慌，看到穆漣哭泣着勸說的時候又覺得心裏厭煩，冷笑着嘲諷穆漣上不得臺面。

夏家父母對穆漣本就心有虧欠，随着和穆漣的接觸變多，更覺得穆漣的性格柔軟格外招人疼。

如今見夏晚如此跋扈，心中隐約後悔之前被夏晚一哭，就沒堅持把她送回穆家去。

最後的結果，是夏晚被迫住了校。

如今已經開學将近一個月，月考在即，其實早不能辦理住校手續了。

不過夏家父母下定了決心，找了關系，強行讓夏晚住進了宿舍。

穆漣在這一場戰争中宣告勝利。

夏晚幾乎毫無招架之力，自然也把和穆母的約定忘得徹底。

穆母再聯系上她的時候，她拒絕支付之前說好的錢。

穆母自知理虧，又怕惹惱了夏晚，也不敢多要。

“不是……你至少把他住院的費用給我吧？”

當時為了做戲做全套，穆父是真到醫院住着了的，後來雖倉皇出院，卻也花了不小的一筆錢。

夏晚兇巴巴地将穆母罵了一頓，咬死不承認錢的事情。

穆母只覺得腸子都悔青了！

忙活一場什麽都沒撈着，還白白搭出去一筆錢！

她淚眼婆娑地又找到穆曉，試圖讓穆曉幫她把這損失補上，并且承諾只要穆曉願意給錢，她就幫忙澄清。

穆曉明白，穆母這是四處都碰了壁，又回來找她這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軟柿子來捏了。

她實在不能理解穆母的腦回路。

畢竟她雖然沒有真的和穆母動過手，卻也從未答應過什麽荒唐的要求。

穆母為什麽會覺得能拿捏住她？

就因為她懶得和她作口舌之争？

穆曉想不明白，也沒有多在此事上糾結，只冷漠地拒絕了穆母的要求，表示她愛怎麽造謠怎麽造謠，無所謂。

說罷穆曉轉身就往教室裏走，穆母下意識想要伸手攔住她，手卻抓了個空。

而後焦灼一轉頭，卻看到周圍同學看她的眼神裏，滿是厭煩和嫌棄。

穆母心中一驚，也明白過來為何穆曉會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了。

……他們并沒有真的信她的造謠，所以也并不需要她的澄清。

穆母只覺得臉上燒得慌，最後不甘地看了一眼教室，倉皇轉身離開了。

穆曉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而後不出意外地又看到陳千則投過來的眼神。

那眼神中似乎帶着擔憂，又似乎帶着更多的情緒，細看之下卻又什麽都沒有。

穆曉早習慣了他的沉默，也沒和陳千則說什麽，只剪短和他對視了一下，便又面無表情地将目光移開。

她從桌角堆疊的課本裏抽出一本書，卻不是任何和考試有關的東西，而是一本國外的生物學雜志。

那是穆曉從圖書館借來的。

輝誠的圖書館藏書豐富，借書也十分方便。

穆曉出入圖書館的頻率很高，于是她桌子上的書時常更換。

陳千則皺了皺眉。

他知道穆曉的家境不好，卻萬萬沒想到不好到這個程度。

不，或者應該換個說法。

他不知道一個家境貧寒的人，竟然能因為貧寒而短視至此。

至少高考之前，她的重心應該放到學習上吧？竟然就這麽沉迷于課外書了？

陳千則發現穆曉不上早晚自習之後，特意去打聽過緣由，聽說這是她和校長談好的條件之後，還以為穆曉是要用這個時間去勤工儉學。

如今卻發現根本不是那樣！

穆曉倒是确實給自己找了個周末上門教學的家教工作，可也僅僅如此，剩下來的早晚自習的時間，她竟然都泡在圖書館。

甚至這樣還嫌不夠，還借了圖書館的書帶到教室，在上課時候也時常抽出來翻看。

陳千則可以理解她對知識的渴望，卻無法理解她竟然如此分不清輕重。

她難道不記得，自己若是成績下滑，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學校收回去？

他數次想要開口提醒，又覺得穆曉應該摔個跟頭，這樣才能知道疼痛。

陳千則自己把自己的時間管理得很好，又難得見到穆曉如此天賦卓絕的同齡人，實在不忍心看着她就這麽荒廢天賦。

他本來都打算好絕不開口，等到穆曉月考失利之後被學校清算，再出面幫助，讓穆曉記住這個教訓。

可如今看到穆母那個樣子，再看穆曉，又覺得她實在不容易。

或許，是他太苛刻了。

而且萬一穆曉就這麽受了打擊一蹶不振，重建心态需要的時間應該更多，也是另一種浪費。

陳千則這麽想着，若有所思。

略微猶豫了之後，陳千則開了口：“這周要月考了，你知道吧？”

穆曉一開始并不知道陳千則是在和她說話，陳千則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甚至在句子裏加上了她的名字之後，穆曉才反應過來。

她有些困惑地将目光從眼前的雜志裏移開，偏頭落在了陳千則身上：“所以？”

穆曉臉上茫然，一副不在狀況中的樣子。

這陳千則越發覺得自己的提醒有必要：“如果你的月考成績太差，會影響到你的待遇，你知道吧？”

穆曉啊了一聲，點了點頭：“我知道啊，怎麽了？”

陳千則莫名覺得自己被她臉上的理所當然怼了一下。

他耐着性子道：“我覺得你現在還是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這些東西，以後有的是時間看。”

陳千則看了一眼穆曉的課桌角落裏堆着的書本，層層疊疊裏，一大半都是和高考無關的內容，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有了些許嘆息的意味。

“你要是被降到平行班，甚至被退學了，可就虧大了，是不是？”

穆曉眨了眨眼，點頭：“嗯，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自己心裏有數的，你放心。”

陳千則無奈了。

他覺得穆曉太過倔強，然而自己畢竟只是她沒說過幾句話的同桌，一句兩句是提醒，說得多了就惹人厭煩了。

算了，反正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穆曉不領情，他也沒有辦法嘛。

陳千則不再多話。

同時又有些意興闌珊，覺得人生唯一的強敵臨陣逃脫，簡直有了一種無敵的寂寞，讓他學習時也提不起什麽興趣了。

不過話雖如此，他也沒有掉以輕心，不管是複習時候還是在考場上，都十分專注。

輝誠的慣例，是每年入學的第一次考試，難度都格外大。

基本上出題老師就是抱着打擊這群天之驕子的自信心的想法來設置的難度。

陳千則自覺複習得非常不錯，卻也做得并不容易。

等到考試完畢回到教室，他下意識卻看穆曉的表情，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考試狀況。

——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穆曉順手去抽課外書的時候，陳千則的腦子裏陡然蹦出一個念頭。

她到底是真的準備得充分所以顯得淡定，還是覺得反正已經沒有機會留下來了所以抓住最後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