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

三十六

夏晚目瞪口呆地看着穆曉，滿臉的焦躁不安。

她幾乎有想要嘶吼的沖動，卻又礙于周圍來往的同學們不敢高聲，只壓低了聲音道：“你瘋了吧！你們家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穆曉微微挑眉：“不是你讓媽來跟我說，爸爸生病了嗎？我還以為你是想去看他，卻又因為陌生，所以想讓我帶着你去呢。”

夏晚愣了一下，而後臉色一白，瞪了穆母一眼，梗着脖子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而且你媽媽來學校找你跟我有什麽關系！神經病！”

穆母被她那一眼瞪得有些慌亂。

穆漣回去了，夏晚卻不願意回到穆家。

穆母其實并不意外。

一開始，幫着穆漣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是抱着想要一筆錢的心态，并不是牽挂自己的女兒。

穆母記得，當時夏晚一出生就很虛弱，眼見着就要帶不活。

她看到是女兒已經滿心失望，一見她那皺巴巴的小臉心中更是不喜，擔憂自己養不活，也不願意為她花錢調養。

恰好那時候，夏家的産婦和她住一個病房，她就動了歪心思。

初産婦虛弱，身邊又只跟着一個什麽都不懂、手忙腳亂的男人，穆母看準了時機，偷偷把兩個小孩調換了。

一開始，她只是想要換回一個健康的孩子。

夏家的條件看起來比穆家要好上許多，這樣交換之後，至少兩個孩子都有長大的機會。

後來，穆母驚喜地發現，穆漣比自己的大女兒要聰明許多，也漂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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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漸漸就偏了。

那之後，穆母再也沒能懷孕。

穆漣一天天出落得聰明又美貌，讓她看到了希望。

她對穆漣越發偏愛，覺得穆漣不愧流着有錢人的上等血液，以後也必定是人中龍鳳，能帶着她享福。

至于穆曉……她就安安心心把穆漣供養大就可以了。

最初一切都如她所願。

可誰知，後來竟會變成那個樣子。

穆曉離家的時候，穆母其實并沒有當一回事。後來聽說穆曉那麽出息，她心裏漸漸就酸了，再看穆漣，又覺得她似乎也沒那麽優秀。

送回穆漣只是為了甩掉這個麻煩，順便訛詐一筆錢財，并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女兒換回來。

可即便這樣，看到夏晚被夏家養得那樣好，她又暗暗開始琢磨，夏晚畢竟和她血脈相連，怎麽也該對她有所回報吧？

穆母找過夏晚幾次，準備哭訴自己這麽多年的不容易，卻被冷着臉擋了回來。

夏晚告訴她，她可以給錢，但要穆母對她們的關系守口如瓶，否則她絕不會再掏出一分錢。

穆母忙不疊地答應了，後來夏晚找她到學校鬧事，她也懂事地表示絕對不把夏晚供出來。

可誰知道，穆曉根本問也不問，直接就認定了！

看着夏晚責怪的眼神，穆母慌了，她急急忙忙地轉頭去看穆曉，開口解釋的時候聲音磕磕絆絆：“你別瞎說啊！我……我不是被夏晚……不是被什麽人叫來的！我只是覺得……”

穆曉沒等穆母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行了，随便你是怎麽來的吧，這也不重要。”

她的目光甚至沒在穆母身上停留，只略帶着笑意看着夏晚：“我記得我之前就提醒過你，讓你乖乖的，對嗎？”

夏晚緊張地看着穆曉，下意識要往後退，卻發現自己身後已是牆壁，退無可退了。

她心中不安，聲音也變得倉促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我要走了！”

說完她看了穆曉一眼，生怕穆曉再說出什麽話來一般，轉身就要往教室裏走。

穆曉沒有去追她，目光懶懶散散地看了一眼周圍好奇圍觀的同學，最後落在滿臉倉皇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的穆母身上，笑道：“媽，你可看清楚了，你一個親女兒一個養女兒，都在耳這個班裏就讀，以後有什麽事情，大可來這裏找她們。”

穆曉分明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顯得聲音裏幾乎有了嘲諷的意味：“至于我嘛……我記得我們之前已經做了約定，兩不相幹？不過你要後悔了也沒關系，我認，行了吧？可惜我能力有限，不及你那兩個女兒，到底怎麽辦，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穆曉的話讓穆母心中十分焦躁。

她當然知道穆曉如今身上榨不出幾分油水來！所以才會答應夏晚去污她的名聲，可如今穆曉偏偏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這簡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穆母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眼巴巴地盯着夏晚。

周圍的同學們從穆曉的話中聽出許多重點，再結合之前偶爾聽到的風聲，眼中閃耀着八卦的光芒。

夏晚被氣得要發瘋。

她終于承認自己去找穆母來學校是個昏招，如今竟然把自己也折進去了！

夏晚驀地轉頭，紅着眼盯着穆曉，毫無形象地大喊道：“你給我滾啊！誰準你在這裏胡說八道的！我不是你妹妹！穆漣才是！”

她說得心潮澎湃，胸脯起伏的幅度劇烈，顯然是氣得急了，聲音尖銳猶如在黑板上劃過的指甲：“你們穆家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神經病啊！”

不只是穆母，周圍其他同學也驚呆了，看着夏晚的眼中幾乎都帶上了擔憂。

夏晚只覺得臉上燒得灼熱，淚盈滿眼眶，讓她心中湧出無盡的委屈。

都怪穆漣！要不是她突然出現，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她怎麽會這麽丢臉！

她氣憤地往教室裏走，卻沒往自己的位置上去，而是到了穆漣面前。

“你媽和你姐在門口，你去把她們弄走！”

穆漣仰頭看着她，一派純潔無助的模樣。

她總是這樣嬌柔，讓人覺得可憐可愛，也讓人覺得可以輕易擺弄。

回到夏家之後，穆漣一直表現得很懂事，很聽話。對夏家的長輩溫和有禮，對夏晚也多有忍讓。

這讓夏晚産生了一種錯覺。

穆漣是畏懼她的。

畏懼她先在夏家長輩心中占據了位置，所以不敢和她起沖突

可如今，夏晚居高臨下看着穆曉的時候，卻莫名覺得心裏咯噔了一下。

再看過去，穆漣分明還是那麽一張溫和無害的臉，仿佛剛剛她心中一閃而過的不安只是錯覺。

夏晚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咬牙切齒地附在穆漣耳邊警告道：“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她們弄走，我就讓爸爸媽媽把你送回去！”

愚蠢！

夏晚以為她是誰？她的去留若是由夏晚決定，她就根本不會有機會回到夏家。

穆漣沉默地看了夏晚一眼，沒把夏晚臉上的威脅往心裏去，只覺得夏晚簡直可笑。

可她什麽也沒說，只安靜地站了起來，往教室門外走去了。

教室門外，穆曉早已離開，只剩下孤單單呆愣在原地的穆母。

穆漣看了穆母一眼：“阿姨？你來做什麽？”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柔軟，目光落在穆母身上的時候，卻又帶着幾分警告的意味。

穆母怯懦道：“我……我……”

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怎麽也想不到要如何解釋，才能不惹夏晚和穆漣生氣。

穆漣卻沒耐心等着穆母編排瞎話，心中十分不耐煩，面上卻露出溫和的模樣：“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就好了，不用特意跑一趟。你是不是忘記我號碼了？等等，我寫給你。”

說着話，她回到了教室，抽出一張鵝黃色帶着淡淡香味的信箋，把自己的號碼寫了上去，又回到教室外，交給了穆母。

穆母就那麽迷迷糊糊地将信箋拿了過去，又在穆漣的溫和叮囑裏點了點頭，行屍走肉一般轉過身去，離開了。

穆漣再擡眼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們還有好奇的目光打量過來。

穆漣微微笑着解釋了緣由。

“那是我的養母，也是夏晚和穆曉的母親……穆家條件不好，她大概是遇上了什麽事，沒有辦法才到學校來求助。”

三兩句話，就把自己刻畫得溫柔賢淑、知恩圖報，又把穆曉和夏晚襯托得兇殘而蠻不講理。

夏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穆曉和穆母都離開了，松了一口氣。

看到穆漣微微笑着和周圍同學說着什麽，心裏卻湧出不痛快。

雖說距離有些遠，她沒能聽清穆漣在說什麽，卻也下意識知道穆漣說的不會是什麽好話，暗暗在心裏決定一定要好好教訓穆漣。

她不知道的是，穆漣也沒準備放過她。

穆曉回到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時候，周圍同學多眼觀鼻口觀心。

雖然好奇是真的好奇，卻也沒人敢真的上來詢問。

倒是向來沉默的陳千則凝眉看着穆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穆曉微微挑眉看他：“有事？”

陳千則猶豫了一下道：“你……需要幫助嗎？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穆曉搖頭：“謝謝，不用。”

嘴上說着謝謝，眼裏卻毫無真誠，顯然只是敷衍。

陳千則沉默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埋頭于課本了。

穆曉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詢問她爸爸是否真的住院的時候，有點迷茫。

不過雖然不知道班主任為何要問，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不知道。

而後她看見班主任皺了皺眉，還以為自己要接受教育了，班主任卻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