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七

四十七

後來陸晨才發現，自己好像的确想多了。

穆曉如他從前判斷的一樣，根本沒有心。

實驗室建成的那一天，陸嘯親自到了實驗室，穆曉卻沒有表現出對他有絲毫的興趣，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忙自己的去了。

陸晨幾乎都懷疑穆曉是不是害羞了不知道要怎麽和陸嘯交流，所以才表現得這麽淡漠。

然而把這話說給陸嘯聽的時候，陸嘯卻給了他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你自己心眼小裝不下大事，能不能也不要把別人都想得像你一樣沒用？”

陸晨聽出陸嘯聲音裏的嘲諷，卻并沒有任何意見，反而還很高興。

反正他從小到大都已經被陸嘯嘲諷習慣了，如今見陸嘯對穆曉如此放心，就覺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穆曉鐵定能把這個事情做成！

這樣，他也就不必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而被發配到國外了。

這實在是個值得高興的事，應該多喝兩杯慶祝。

可惜陸嘯沒有那個時間陪他，穆曉也一門心思撲在實驗室上，沒有心情陪他瞎晃悠。

好在如今他們都在帝都，陸晨被連續拒絕兩次之後摸出手機，打給了絕對不會拒絕他的人。

穆曉本來打算在帝都租個房子，在大學開學之前暫時住着。

後來發現她比自己想象的要繁忙許多。

實驗室需要裝修，需要購買設備，事情繁雜，她根本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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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些事情并不是樁樁件件都需要她經手，許多東西該是陸晨看着的。

奈何陸晨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突然就從整日擔憂她行差就錯賠錢、而後他不得不送出去，切換到了“哎呀我相信你，你自己看着辦吧，不用什麽事情都來找我”的萬事不經心模式。

穆曉有點懵。

不過看在錢的份上，加上對實驗室未來的期待，她工作起來倒也很有動力。

只是在繁忙裏，錯過了許多消息。

穆家父母在看到新聞後一同到輝誠找過穆曉，卻連她的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他們氣憤地逢人就罵穆曉，最後被聞訊趕來的穆漣冷着臉送走，告訴他們穆曉九月份會在A大去報名，讓他們不要到輝誠丢人現眼。

穆家父母倒是想去帝都找穆曉，可想起穆曉那個不近人情的樣子，又想想去帝都的路費，有些猶豫。

兩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穆曉現在畢竟還沒有成年，抓住她也沒有什麽用，且在等等吧。

穆曉對這些一無所知。

整個暑假她都忙得腳不沾地，九月份開學時，她匆忙趕到A大報名，心裏已經沒有多少激動的情緒了。

畢竟之前想要提前讀大學，主要也是眼饞大學的實驗室，如今有了這樣的際遇，大學裏的實驗室看起來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穆曉在A大的新生中并不出彩。

作為頂級學府，每一屆的新生中都有不少可稱之為天才的人物。

穆曉雖然年紀小些，卻也實在說不上稀奇。

老師們覺得剛入學的大一新生并沒有科研能力，看起來興致缺缺，上實驗課的時候也只是按部就班，并沒有要挑選徒弟的意思。

穆曉把老師的态度看在眼裏，心中慶幸自己現階段想要進行的研究已經有了地方歸置，不需要再想方設法去取信老師了。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絕對做不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既然已經開始走上正軌，就不必急于一時了。

校園裏的銀杏樹染上金色的時候，實驗室正式開始運營了。

陸嘯按照穆曉的要求配備了研究團隊，甚至還請來了一位皮膚學專家。

穆曉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覺得自己可以安心開始工作了，卻在見到那位專家的時候心裏又開始打鼓。

那位皮膚學專家姓顧，頭發白了一半，臉上的皺紋幹涸地記錄着歲月的痕跡，怎麽看都不像是在乎自己皮膚狀況的人。

穆曉不知道的是，顧姓專家在看到她的時候也微微皺眉，覺得陸家人實在是胡鬧，竟然讓這麽一個小姑娘和他搭檔，共同研究。

顧教授冷了臉，聲音裏卻沒表現出不耐煩：“小姑娘，你之前對生物學有過了解嗎？怎麽想起來要建實驗室？你的老師是誰？之前從事的是什麽方向？”

他以為穆曉也和陸家少爺一樣，是某千金小姐，想給自己打造人設，所以才搞出這麽個花裏胡哨的玩意。

顧教授有些心酸地想，算了，誰讓他沒本事掙不來錢呢，是小孩也好，至少研究方面他能全權把控，不至于跑偏。

穆曉老老實實地表示自己之前都是自學，并沒有老師。

同時也拿目光打量顧教授，猜測着這位皮膚學專家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即便疏于打理自己，可既然是專家，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不至于讓自己顯得比同齡人還要蒼老吧？

穆曉明明記得之前陸晨說這位教授不到六十，怎麽看着如此蒼老？

顧教授聽到穆曉的答案很失望。

他覺得穆曉對此事實在太不上心了，但凡真的想要搞研究，拜師好好學一下也好啊！

要是就随随便便看了幾本科普讀物就覺得自己已經懂了，以後胡亂指揮可怎麽好！

顧教授愁得頭大，卻又實在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在心裏連連嘆氣。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就在這樣毫不走心的客套中，給對方留下了不怎麽好的印象。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徒有虛名的假教授。

那一刻，兩人的感受出奇的一致。

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即便看着是皮薄餡大的餡餅，咬起來也硬得咯牙。

只是到底還是不想放棄，兩人都準備號捏着鼻子應付對方的思想準備了。

那個時候，兩個人都沒有想到，自己對對方會改觀得那麽快。

甚至還沒等到研究工作正式開始，尚在籌備階段，他們就漸漸發覺自己之前的判斷都是偏見。

最先讓顧教授驚訝的，是穆曉的基礎。她自述只是自學，他便誤以為他只是讀過幾篇博眼球的科普讀物，甚至已經做好了自己籌備所有資料的打算，卻驚訝地發現穆曉竟然早已準備好前期工作需要的資料。

基礎牢靠，細致周全。

最先讓穆曉驚訝的，是顧教授對護膚品行業的了解。

專業方面暫且不論，他說起如今市場上的護膚品門類和品牌竟然比她還專業。

這讓她感動意外，也有些慚愧。

放下成見之後，兩人的合作順暢了許多。

後來穆曉知道了，顧教授想要研究護膚品，是為了自己出過意外的女兒。

顧教授也知道了，穆曉出身貧賤，并不是他以為的千金小姐，是個腳踏實地的人。

研究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突破性的進展來得比所有人預料到都還要快一些。

顧教授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拿了一整套回去給自己的女兒試用。

不必問他實際的效果，看他臉上終日不散的笑，所有人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陸晨得知消息後十分開心，破天荒連續好幾日出現在實驗室，這裏摸一下，那裏晃一圈，像個巡視自己領地的財主。

穆曉其實有些無語。

不過陸晨畢竟算是她的老板，想想這個實驗室是怎麽來的，她也就什麽情緒都沒有了。

何況這也的确是值得高興的事，他嘚瑟一番也實屬正常。

只要不耽誤正事就好。

不過說起來陸晨也沒什麽正事可被耽誤的，陸嘯早知他的不靠譜，已安排了專業的團隊管理公司。陸晨這個名義上的老板，也只是個空架子而已。

所有人都滿心歡喜地等待着産品上市，沒人覺得還會有什麽意外。

畢竟陸嘯派來的銷售團隊十分靠譜，包裝設計也非常優秀，加上實驗效果喜人、并不高昂的定價……種種優勢之下，即便不一炮而紅，也該在市場上占據一席之地的。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應該”。

産品上市的第一周，銷售數據不如預期的好，大家還能安慰自己，新産品上市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用着急。

可那竟然已經是數據最好的一周。

之後的三周，銷售數據一日不如一日，首月統計的時候，是一個看上去幾乎有些難看的數據。

本來吊兒郎當的陸晨急得嘴角冒泡，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發配國外，恨不得自己拿着産品去街邊推銷。

穆曉冷靜地表示這樣并沒有什麽用，畢竟在路邊要取信于人太難，他還不如從熟人下手。

她的本意是讓陸晨冷靜下來，沒想到陸晨竟然真的把這話聽進去了。

陸晨拿了十套産品回家，對着自家母上大人撒了半日嬌，生生讓他媽媽從他手中買下了那些她注定不會用的産品。

陸晨嘗到了甜頭，開始終日奔走在自家各種阿姨堂姐表姐之間，竟然生生将産品銷售出去好幾百套。

實驗室再次安靜了下來，平靜之下卻又有波流湧動。

穆曉看着眼前維護得十分好所以顯得幾乎嶄新的儀器，心裏微微生出一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