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八

四十八

陸晨知道穆曉獨自去找陸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去攔住她。

然而等他焦躁地趕往陸嘯的公司，卻被前臺告知穆曉已經進了陸嘯的辦公室了。

他急沖沖地坐電梯上去，秘書沒攔着他推開陸嘯辦公室的門。

然後陸晨就發現，穆曉坐在陸嘯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兩人之間氣氛十分自然。

聽到他慌張開門，兩人都向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陸嘯略微皺了皺眉，穆曉臉上沒什麽表情，想了想，站起來和陸嘯告辭。

“那你們聊吧，我就先走了。”

陸嘯嗯了一聲，微微點頭，臉上帶着些莫名的情緒看向陸晨。

陸晨被陸嘯的目光盯得心裏有些發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看穆曉和他打了個招呼就要往外走，一時陷入一種迷茫的無措。

他好像是因為聽說穆曉來找陸嘯了才跑到公司來的？現在他一來，她就要走是什麽意思？

等等，這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穆曉什麽時候和陸嘯關系那麽好了？

陸晨回想自己剛剛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心裏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仿佛自己是那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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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晨感覺自己的腦子裏全是一片漿糊，在穆曉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等，你今天來這裏幹什麽？為什麽不提前和我說？”

穆曉看着陸晨，臉上露出一些微微疑惑的表情。

陸晨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偏偏又抓不住什麽具體的東西。

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煩躁地道：“算了，以後你不要再自己擅作主張了，走吧。”

說着話，他伸手去攬穆曉的肩，準備拉着她離開。

陸嘯的目光一直落在陸晨身上。

随着陸晨的動作變化，焦距漸漸聚集在陸晨的手上。

他眉宇之間的糾結變得深了幾許，輕咳了一聲，叫了陸晨的名字。

陸晨感到自己身後無端生出一股寒意，轉過頭去發現陸嘯一臉不善地看着他，還以為陸嘯是生氣自己的突然造訪。

“小叔你別生氣！我馬上就走了，絕對不打擾你！”

說着話，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拉着穆曉就要往門外走。

穆曉毫不掩飾地對着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而後肩膀一偏、往旁邊走了兩步，脫離了陸晨的鉗制。

“陸總有事找你，我先回去了。”

陸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穆曉說的陸總是陸嘯，雙腿有點打顫。

他試圖跟着穆曉沖出辦公室，穆曉卻反手關了門，沒給他沖出去的機會。

陸晨迫不得己坐在了陸嘯對面，滿臉苦相地說：“小叔，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陸嘯淡淡地看着他：“你還知道自己錯了？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哪裏了？”

陸晨猶豫了一下，試探着道：“不該讓穆曉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你？”

說話同時，陸晨觀察着陸嘯臉上的表情，心中擔憂着另一個可能。

看到陸嘯眼中流露出不耐煩，陸晨心裏咯噔了一聲，而後覺得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變得有些慌張。

“她她她……她不會是跟你說覺得我那個公司不行了，想跳槽到你們公司來吧？”

陸晨想起自己之前和穆曉說過的話，臉上露出懊悔來。

“我當時只是想穩住她的心态，真的沒有要把她引薦到你公司的意思啊！小叔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和她好好說，不讓她再對你有非分之想！”

陸嘯皺眉看着陸晨：“你那腦子就不能想點正事？”

陸晨看着陸嘯格外嚴肅的一張臉，發現自己好像又猜錯了。

陸晨有些茫然地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已經用盡，迷茫盯着陸嘯的樣子，活像一個被施了降智Debuff的人。

陸嘯覺得自己再聽陸晨東拉西扯下去完全是浪費時間。

他告訴陸晨，穆曉來找他，是為了公司研發的護膚套裝銷量不佳的事。

穆曉做了充足的準備，向他論述了産品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如今銷量慘淡，問題主要是出在營銷上。

這方面她沒有經驗，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可以幫助降低成本。

暫停新産品的研究，只留下已經研發成功的産品的産品線，然後把公司的重心移到營銷上，等到市場成熟之後再重啓研究。

說這話的時候穆曉眼中分明都是不舍，卻也沒表現得太明顯，只鎮定地告訴陸嘯，如今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陸晨沒有想到，穆曉竟然是為他來求情的。

當時他和家裏人說好了，在前期投入之外，公司再虧損到一個數額，就老老實實關閉公司，出國讀書去。

如今賬面上的虧損眼看着一日日逼近那個說好的數目，他十分着急上火，和穆曉也抱怨過幾次。

可穆曉竟然會提出中止實驗室的研究工作……這實在讓他沒有想到。

“那你是怎麽回答她的？”

陸晨盯着陸嘯，喃喃問道。

還沒得到答案，陸晨又自己苦笑了一下，搖頭：“小叔，我們在你眼裏看來是不是都特別幼稚，什麽事都做不好？”

即便中止實驗室的研究工作，只要銷量不打開，公司還是會一步步陷入泥潭的。

穆曉這個辦法只能争取到時間，卻也實在沒有多大的用處。

陸晨站了起來，整個人都是十分沮喪的模樣：“算了，不就是出國讀幾年書嗎，又不是回不來了。”

從一開始，他就擔心穆曉不冷靜，擔心穆曉不夠靠譜，給公司帶來滅頂之災。

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天真的分明是他自己。

陸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是何種心态，心中生出對穆曉的歉意，又被對前路的茫然掩蓋過去。

陸嘯皺眉盯着他：“你就這麽放棄了？”

陸晨啊了一聲：“這不是……不放棄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嘛……”

這段時間，他把自己能用上的關系都用上了，庫存也不過勉強清掉一小半。

何況即便庫存都清掉也沒有辦法，前期實驗室的投資太大，即便把存貨都賣出去，也是不可能盈利的。

陸嘯呵了一聲：“所以你叫着要創業，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給別人，自己最後出來檢查一番，發現情況不好就直接放棄？”

陸晨一時間有點委屈。

他覺得陸嘯這話說得實在沒有道理，他分明已經足夠努力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他又能有什麽辦法？！

委屈之下，幾乎是刻在本能裏的畏懼都暫時被他抛在了腦後，他瞪大了眼盯着陸嘯，喊道：“那我還能怎麽辦？什麽叫直接放棄了？我還不夠努力嗎？”

他氣鼓鼓地盯着陸嘯，沒從他臉上找到半分情緒變化。

見陸嘯那個冷淡的樣子，陸晨就知道，他又在心中嘲諷自己。

一時間膽沿着怒火生出來，他慌不擇路地對着陸嘯喊出了一句他從前絕不敢說出口的話。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做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是笑話！是是是，我不如你天才，我以後不會再給你看不起我的機會了！”

說罷他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外走，卻一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淚都快下來了。

陸晨吸了吸鼻子，忍着疼痛一步步往外挪，卻聽到身後傳來陸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要是就這麽臨陣退縮了，也別指望以後我能看得上你了。”

陸晨轉過頭去，怒目而視。

陸嘯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然後對着他輕輕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

陸晨久未有動作，許久之後才遲疑着開口：“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天，陸晨在陸嘯的辦公室裏被上了整整一天的課。

走出陸嘯的辦公室時，已是華燈初上。

陸晨的肚子咕咚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擡手去捂住，而後反應過來自己今天幾乎是什麽也沒吃，當下又覺得頭昏腦漲了。

等到出了電梯，陸晨第一時間找了家餐廳吃東西。

溫熱的食物下了肚，他才覺得自己漿糊一般的大腦漸漸清明，再回想剛剛發生的事，只覺得今日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陸嘯竟然耐心給他分析了好一番護膚套裝銷售不好的緣由，還給他提了好多想法，讓他去嘗試一下。

陸晨本來都毫無信心了，被陸嘯那麽敷衍地鼓舞一番之後，竟然又開始覺得幹勁十足了。

管他呢，反正大不了就是出國幾年，又不是什麽大事。

這麽想着，陸晨又滿血複活了，次日到實驗室找穆曉的時候，臉上都有了一種難得的朝氣。

陸晨本來想和穆曉原原本本地說一遍陸嘯和他說的話，卻發現穆曉毫不意外的樣子。

陸晨的目光不住地往穆曉身上飄：“你都知道？不會是你和我小叔說好，讓他來鞭策我的吧？”

穆曉有些無語：“你覺得我能讓你小叔配合我演戲？！”

陸晨：“那确實是不太可能……所以你是怎麽猜到的？”

穆曉不是很想回答他。

陸嘯和她不過幾面之緣，願意投資實驗室當然是因為陸晨。

那個所謂的約定不過是敦促陸晨上進，後來看着陸晨當甩手掌櫃，陸嘯想借機教訓一下小孩，讓他成長起來，才是最合理的推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