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齊月
九、齊月
晌午,車行到江寧府城外,阿羅歇在郊外溪邊,喝了點水,等着車上兩個人醒來。
嚴都平先醒了,靜靜坐在車外,盤算着冥界的事情,他手下 九王都不是簡單角色,不可能被炳靈忽悠着造反,供養閣和鬼界堡有專人守着,應該不會出亂子,不過亂也不是壞事,畢竟幽冥各處暗流湧動,不激一激,看不出哪兒會掀起風浪。
嚴都平徹底清醒,從車上下來舒展四肢,走到溪水邊,看到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生平第一次觀察起了自己的模樣,感覺就是很平常的人的樣子,不知以凡人的眼光來看,自己這樣算好還是不好。他用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臉,越發覺得神清氣爽,起身時看到小孩兒也醒了,懵懵揉着眼睛:“這下醒了?”
“師父,我們到哪兒了?”
“江寧府。”
楊瞳有些驚訝:“我睡了這麽久?”
“兩三個時辰。”
楊瞳更加驚訝:“幾個時辰就從蕭山到江寧了?”
“算快嗎?”
楊瞳下車:“當然快啊,尋常人來一趟,怎麽也要一日。”
她走到溪邊,仔細把兩只袖子卷好,伸手捧起清涼的溪水,輕輕地,一點一點洗臉,沒有棉布帕子擦臉,她只好用力的甩了甩手,又用手把臉上的水滴擦幹淨,仰頭迎着日光,許久沒見這樣的晴天了,楊瞳眯着眼睛看太陽,深吸了一口清新又溫暖的空氣,咧嘴笑着說:“真是個好天啊。”
“嗯,好好曬一會兒,去去身上的黴氣。”
楊瞳答應着,在溪邊的石頭上坐下:“師父,我昨天睡着了,您事情辦得順利嗎?”
“辦妥了。”
“您真的把瘟神送走了?那裏不會再死人了嗎?”
“送走了,不過人還會死一些,過了清明就好了。”
楊瞳點點頭:“師父,我還能回去看看嗎?”
嚴都平看她臉上沒了笑意:“修行之人,當清心寡欲,前塵往事,莫太執着。”
“師父,清心寡欲是不可以開心也不可以難過的意思嗎?”
嚴都平覺得這對她來說有點難:“可以開心,也可以難過,但不要太開心,也不要太難過。反正如今除了你妹妹,你家也沒別人了,一次難過完,往後無牽無挂,悲喜太過都要不得,你身體受不住。”
楊瞳先點頭,又使勁搖頭:“不對,往後就有師父,有阿羅,阿羅說還有阿旁,加上阿瞞,無牽無挂,有點難。”
嚴都平無奈,阿旁都還沒見呢,這就記挂上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什麽性子:“也行吧,随你,但無論是誰,都不能過分依賴,強己自立為要,明白?”
楊瞳偏頭想了一下:“強己自立,拜師學藝,是要讓自己強大,而不是尋一個羽翼庇護,我明白的。”
“嗯,走吧,我們進城去。”
“進城吃飯嗎?”
嚴都平倒是忘了還有吃飯這回事,被她一說也有點餓了:“去吃飯,順便辦點事情。”
“這回辦什麽事情?”
“如果現在遇到仇家,你能做什麽?”
“什麽也做不了。”
“按理說,殺人償命,但你現在還不敢殺人,所以這個仇,師父先幫你文報,以後你自己有了辦法,或者你妹妹有辦法,再自己來。”
楊瞳聽到師父說殺人,心顫了一下,但一想到阿瞞,就沒法軟弱:“師父,什麽是文報?”
“給她下一道咒,讓她吃不了東西,但不會死,日日受饑餓折磨,怎麽樣?”
“這已經是我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了。”
“那是以前,用不了多久,這對你來說也會很容易,如果真是你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師父不會代勞。”
“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
“師父,您施展法術的時候,我可以看嗎?我想快點學會。”
嚴都平摸了摸鼻子:“師父現在,沒有靈力,也要找人幫忙。”
“江寧的城隍嗎?”
“不是城隍,師父又不是只認識城隍。”
“師父好厲害,認得好多神仙啊。”
嚴都平被徒弟誇得渾身難受,認得幾個神仙算什麽厲害,只恨自己現在沒靈力……
江寧府自古就是富庶繁華的地界,馬車一進城,入耳便是人聲喧嚣,車來車往。楊瞳躲在簾後,貪戀地向窗外看,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這麽多活生生的人,這麽熱鬧的街市了。
車子在一家酒樓前停下,嚴都平先下了車,把楊瞳一把提下來,阿羅自己繞到街後等着。
楊瞳擡頭打量這家酒樓的門楣,齊月齋,燙金匾額,雕欄玉砌,想來不是尋常的酒樓,于是拉住師父小聲說:“師父,這家瞧着奢華,飯菜必定昂貴,不如我們換一家吧,我常聽爹爹說,出門在外,事多難測,咱們還是儉省一點,好不好?”
“放心,咱們是來掙錢的,不花錢。進去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害怕,緊緊跟在師父身邊,聽到沒。”
“聽到。”
兩人走進店內,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掌櫃站在櫃臺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算盤,小二坐在臺階下打瞌睡,兩人看到有客進來,都沒什麽興致招待,擡眼看看他們,又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嚴都平随便挑了張桌子坐下,楊瞳覺得店裏氣氛怪怪的,湊到師父身邊小聲說:“師父,這家好像不做生意的。”
“時辰未到,等一會兒。”
楊瞳仔細打量起店裏的陳設,頂上挂着幾盞五邊的宮燈,二樓欄杆上垂下一圈的紅燈籠,左右兩邊都有樓梯上去,樓上的房間門都關着,樓下的窗戶也都關着,外頭的光透不進來,屋裏暗沉沉的,只有堂前小戲臺上一架白玉屏風盈盈有光,楊瞳盯着屏風看,卻忽然覺得有些冷,打了個寒顫。
嚴都平看到:“冷?”
楊瞳搖頭:“不是,這裏陰戚戚的,有點怪。”
“當然怪,你看看那個掌櫃,是蛤ma精,店小二,是蜈蚣精。”
“真,真的嗎?”
楊瞳瞪圓了眼睛仔細去看,果然看到掌櫃和小二身後泛着微微綠光,隐約就是蛤ma,蜈蚣的形狀,難怪師父囑咐自己不要害怕,原來這家店是妖怪開的,所以才處處透着詭異。
楊瞳安撫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師父,我們在等什麽?”
“等老板,這家老板咒術很厲害。”
“您和老板相熟?”
“不算熟,認識。”
楊瞳想想,師父行事神異,自有道理,于是不再多問,撐着頭發呆,她盯着那架白玉的屏風,看到上面有字若隐若現,她仔細看着,不禁念出了聲: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嘀嘀咕咕念的什麽?”
楊瞳笑着指了指屏風說:“我在念屏風上的詩。”
“什麽詩?”
“是《詩經》中的一篇,名叫《摽有梅》,師父打小不讀詩經的嗎?”
嚴都平道:“粗粗翻過一遍,這首講的什麽?”
“這是一首女子大膽求愛的詩,她希望心上人不要再猶豫等待,趕緊表白心意。”
“她心上人等什麽呢,梅子從成熟到收光,好些日子呢,多少話不能說。”
“我猜啊,這位姑娘的心上人大約并不喜歡她,不然怎麽會羞于表白呢,先秦時候世風淳樸,男女婚戀自由奔放,女子已然敞開心扉,男子何以矜持?”
嚴都平笑了:“你才幾歲,還懂這個?”
楊瞳書念得不錯,難得有點小得意:“又不是越大懂得的道理就越多的,我自幼學詩三百認字,當然懂一些。”
楊瞳話音未落,店裏的燈籠突然一盞一盞自行亮了起來,楊瞳吓了一跳:“師父,您在施法嗎?”
嚴都平擡頭看了看:“是老板來了。”
楊瞳四下張望,并沒有人出來,忽然那屏風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楊瞳以手護眼,看到光芒中走出一名女子,一身素色衣裳,小袖對襟的素羅旋襖,飄逸出塵的月白長裙,玉蘭花髻,芙蓉香肌,真乃絕色也!
楊瞳不禁看呆了,那女子徑直朝二人走來,在嚴都平對面坐下,笑意吟吟地說話:“不知閻君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公主一向可好?”
“沒什麽不好的,就是剛剛被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戳中心事,略微痛心了那麽一會兒。”
“小徒年幼無知,莫要怪罪。”
女子邪魅一笑:“是你的徒弟呀,咱們不近女色,冷面冷心的閻君,怎麽會收個女徒弟,我來看看。”她盯着楊瞳的臉仔細看了一會兒,“哎呦呦,小瞳兒,好模樣啊,再過幾年能趕上我了,那難怪了。”
嚴都平聽這話說得不大中聽,皺了皺眉:“小心說話。”
“行行行,不開你玩笑,說吧,找我有什麽事兒?”
“江寧府有個人,犯了點事兒,想請你幫忙魇一下。”
“厲害人物啊,您都敢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楊瞳剛準備接話,嚴都平就幫她說了:“王二翠,蕭山人氏,住哪兒不清楚,不過這兩天才到江寧。”
女子手在桌上劃了劃:“住得倒是不遠,這不就是個凡人老太太嘛,犯了什麽事兒?哦,啧啧,這老東西,怎麽魇呢?”
“且餓着吧。”
女子秀眉一蹙:“就這樣?夠便宜她的。”
嚴都平看到她的眼神就知她心中盤算:“齊月,別自作主張。”
女子白了白眼,漫不經心地對着一個方向畫符咒,嚴都平拍拍小徒弟示意她看,楊瞳只看到一串黑色,像墨滴進水裏一樣的古怪字符,寫完如有意識一般自行向外飛去。
師父小聲說:“這就成了,看清了嗎?”
楊瞳還夠着脖子向外看,聽到師父問話只能搖搖頭。
齊月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哎,我說,這麽點小事兒,至于特意來江寧找我嘛,沒有別的事兒了?”
嚴都平這才打量起她的酒樓:“有活兒沒有,賺點盤纏。”
齊月既意外又好笑:“哈,盤纏?您這是體會人間疾苦來的?”
“差不多吧,靈力封住了。”
“哈哈哈哈哈,你師父玩兒你呢吧。”
“說話小心。”
“嘁,真沒勁兒。沒靈力能幹什麽呀,我這兒可不缺跑堂兒的。要不,你把小瞳兒留給我?”
楊瞳感覺她像是在開玩笑,但又不确定,悄悄拉住師父的衣角,嚴都平感覺到了她的緊張:“我的徒弟,自然得跟着我,你再不好好說話,本君可就走了。”
齊月這下坐直了身子:“別別別呀,我就這性子,您別介意,我這,我這是沒什麽活兒,白給您銀兩也不合适,不如,您幫我走一趟,去勸勸葛無涯,讓他放我走吧。”
“還在鬧?”
“唉,自作孽,不可活。”
“行,今兒就了了吧。瞳兒,咱們走。”楊瞳立馬起身跟上。
從齊月齋出來,嚴都平把楊瞳抱上馬車,告訴阿羅去鐘山,自己也進去車裏坐着,楊瞳咬着唇,擡眼看看師父,又趕緊收回目光,這樣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嚴都平終于開口說:“想問什麽就問吧,別憋着了。”
楊瞳有些不好意思:“被師父看出來了,就是想問問,剛剛那位娘子是什麽來頭,哪裏的公主啊?”
“羅剎國的齊月公主。”
“羅剎國在哪裏?”
“是幽冥界的一個國家。”
“幽冥界,那是鬼國嗎?齊月公主是鬼嗎?”
“她不是鬼,是冥界的神,不過他們國家的子民大多是鬼,而且野蠻兇悍。”
“師父認識很多冥界的人嗎?”
“不少。”
“那葛無涯又是誰,也是冥界的人嗎?”
“葛無涯啊,半人半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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