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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邊沒回，黎予眼簾微垂，放下手機擡眼直播間彈幕已經密密麻麻，多得字疊字連句完整的話都看不清。

[恭喜獲得春季賽冠軍！]

滿屏的彈幕中一個超大特效，這是送禮物才有的，而且這個粉絲送的還是直播間最值錢的法拉利。

“謝謝。”

他兩個字說得平淡沒有感情，然後把直播界面最小化登錄游戲。他登的之前跟溫繁星一起玩人機那個號，好友都是基地的人，一覽無餘。

那個號是灰色的。

微信還是沒有回複，他眼又垂下去幾分，面無表情看着不高興，很不好惹。

點開一把排位，直接選了空BAN，選定阿卡麗。直播間彈幕和禮物刷得應接不暇，在阿卡麗越塔三殺的時候滿屏的666切換成問號，然後又換成“人否？”

阿卡麗回城補齊神裝，直接TP到已經在對面高地前的小兵上。地圖上對面四個人都在，他也毫不畏懼，落地就是一個煙霧彈然後E上去就開始打。

[算了吧算了吧。]

[算了吧算了吧，一打四真的過分了。]

[求對面四個人心理陰影面積。]

彈幕的勸架在游戲四殺音效和終結聲結束，統一切換成“終于被終結了。”

看着黑掉的屏幕，黎予臉上沒什麽波動，打開商店用多出來的錢買了藥水。

手機屏幕亮起，那雙眸随之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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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事？】

他低頭打字，還沒發出去屏幕又彈出一條消息。

【姐姐：你在直播？】

打出來的字删除。

【對的。】

【月底補直播。】

想到一個可能，他眼梢彎了下。

【姐姐在看嗎？】

【姐姐：嗯。】

黎予立刻擡頭看屏幕，對面陣亡四個人的情況下他的隊友已經推了基地，勝利兩個字浮現屏幕中間。

他切換到直播頻道，想從一堆密密麻麻的彈幕和名稱中找到姐姐。

[asdfghjk送出一個法拉利。]

[好好直播。]

屏幕上彈出這條信息，他即刻認出就是姐姐，勾唇彎眼，對着屏幕笑：“好。”

[Star笑了？]

[男朋友笑起來好好看，好奶。]

[奶嗎？你在峽谷跟他對線試試？]

[上面朋友說錯了，應該是出現在他面前試試，頭給你擰下來。]

黎予看着刷禮物彈出的彈幕，唇角收起一臉認真。

“我沒有女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

他連着說了兩句話，彈幕又整齊劃一的變成了卧槽，播報他居然一口氣說了十二個字。

[看他認真的樣子有點想欺負是怎麽回事？]

[實不相瞞，我也。]

[既然姐姐可以，那麽妹妹也可以。]

[Star喜歡姐姐嗎？]

這條彈幕用了最值錢的禮物，在屏幕中間幾個字特別大，而且還是粉色的。

黎予紅了耳根。“嗯。”

他喜歡姐姐。

點頭之後彈幕一片炸裂。

[我比你大三歲，姐姐可以。]

[我大兩歲，我也可以。]

[我四歲，更加可以。]

看着亂掉的屏幕，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來姐姐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個。想着姐姐也在屏幕前看着，他立刻慌了。

“不、不是那個意思。”

他搖頭擺手急急想要解釋，但這副害羞的模樣更招來彈幕的調戲。他哪裏是彈幕粉絲的對手，又急又羞赧，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

溫繁星出去接了杯水回來就見彈幕畫風變了，雖然密密麻麻的，但從飄過去的字眼和鏡頭前男生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和急得撓頭的模樣也能猜個大概。

看着黎予雙手抱頭，亮晶晶的眼水汪汪的，眼皮耷拉，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狗在跟彈幕裏面的人求饒。

溫繁星笑了聲，還有點可愛。

恰好此時蛋黃搖着尾巴進來，後腿彎曲坐在她身邊，大眼睛盯着她，跟黎予還真有那麽七八分像。

伸手摸了摸蛋黃的頭，蛋黃舒服的閉上眼把下巴擱在她腿上。另一只手移動鼠标，點擊最頂端的禮物，輸入數量點擊連續贈送。

[asdfghjk贈送了主播一個法拉利。]

[asdfghjk贈送了主播一個法拉利。]

[asdfghjk贈送了主播一個法拉利。]

這條消息持續了十下，粉絲的注意力很快轉移。一個法拉利是五千，十個就是五萬，很快就登上禮物排行榜。

[新來的大哥？]

直播間可以點開玩家ID查看資料，點開那堆字母空空如也，是個才注冊不到十天的小號。

黎予剛從彈幕中解救出來就瞪大眼，拿起手機給姐姐發消息。

【姐姐。】

【姐姐：？】

【不用送禮物的，禮物很貴。】

溫繁星笑了聲：恭喜你們奪冠。

【姐姐不要再送了。】

錢我會還給你的。

這句話他沒打出來，直覺打出來會惹她不高興，而且他現在沒錢還給她。

【姐姐：好。】

黎予松了第一口氣，第二口氣還繃着。

【我以為姐姐是姐姐的意思。】

溫繁星看得一臉問號。

【姐姐：什麽姐姐是姐姐的意思？】

黎予皺眉，試探的問：姐姐沒看到？

【姐姐：？？？】

那就是沒看到了。

黎予心裏的大石徹底放下，同時又有點空落落的。

切換到游戲界面，開了房間卻沒開始，握着手機打字。直播時雙排是極其常見的事，雖然他不能打排位，但是別的都可以玩。

【姐姐玩游戲嗎？】

發送出去。

“謝謝這位asdfghjk粉絲送的法拉利。”

身後響起的聲音讓他動作一僵，Ving把一個一個字母都念出來了，他聽得很清楚。

[真的是位大哥，每位選手直播間都送了法拉利，不過都是一個。]

[大哥還是最喜歡我們小黎。]

[大哥受我們一拜，請多多支持我們小黎，我們小黎人帥技術好入股包不虧]

[你不對勁。]

[你不對勁。]

[舉報了。]

黎予沒看彈幕，扭了扭脖子，眉頭擰起心口像被什麽堵住了，上不來下不去的，一點都不舒服。

【姐姐：玩人機？】

他眉頭還是皺着，他想問為什麽要給其他人也送禮物，但又怕惹她不高興，只是一個禮物，他有十一個，他贏了。

但就是哪裏擰着，不太對勁。

他的每個表情都被攝像頭收入，等了兩分鐘沒回，溫繁星沒了耐心。

【黎予：好。】

在退出微信前黎予回了過來，溫繁星看了眼沒回，摁滅手機關電腦睡覺。

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前半夜還月亮高照後半夜忽然下起大雨，雨滴打在玻璃上聲聲作響。

“繁星，看媽媽給你剝的雞蛋。”

模糊不清的畫面裏，對面人的臉也模糊不清。

“不喜歡吃嗎？那喜歡吃什麽媽媽明天給你做。”

對面人身影一點點淡化，最後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那一盤的雞蛋殼。

“媽媽。”

溫繁星猛地睜開眼，胸口急切起伏，大口喘氣。

入目一片漆黑，睡在床邊的蛋黃站起來将腦袋湊過來嗚咽兩聲，在擔心她。

摸了摸蛋黃的頭示意自己沒事，開燈下床去浴室。

冷水刺激皮膚腦子瞬間清醒，眼角的濕潤被冷水覆蓋，随後被抹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那随着歲月被時間消磨的後悔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擋不住，也無法擋。

她當初應該吃的，應該吃那顆雞蛋的。

不敢回憶的畫面此時一遍又一遍在腦中浮現，像電影片段回放，從母親端着早餐出來，到坐下，到她看着那雙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變得粗糙，看着那本應該無憂無慮過完一輩子的人變得神經兮兮，最後刺骨的痛從自己背上傳來，血流不止。

“繁星聽話，不可以哭不可以叫，不疼的，一點都不疼的。”

鏡子裏的人紅了眼眶，有什麽東西要奪眶而出。

她低頭，撐在兩側的手用力，細小的水珠落在盥洗臺裏，很快消失不見。

“嗚嗚~”

蛋黃用腦袋蹭她的腿，嘴裏發出兩聲細細的嗚咽，像在安慰她。

溫繁星深吸口氣，扯過紙巾擦拭眼角僅僅一秒就從過往的情緒緩過來，拍了拍蛋黃的頭，笑了笑，“蛋黃乖，沒事。”

蛋黃搖着尾巴，又嗚咽兩聲，大鼻子拱了拱她的手，然後把頭放在她手心正中，仿佛在告訴她，她還有自己。

深夜裏的涼意散了幾分，她蹲下身雙手揉着蛋黃的腦袋，蛋黃也不反抗，咧嘴伸出舌頭笑得像個傻狗。

“好了，回去睡覺。”

拍了拍蛋黃的腦袋瓜，蛋黃起身搖着尾巴回到卧室，蹲在床邊等着她過來。

手機呼吸燈亮着，溫繁星過去摁亮屏幕，十幾條微信消息。

【黎予：姐姐？】

【黎予：姐姐？】

【黎予：姐姐是不是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

【黎予：姐姐對不起。】

前面發送時間都是昨天，最新一條是淩晨十二點。

【黎予：姐姐理理我好不好？】

溫繁星垂眼敲了個問號過去。

那邊秒回。

【黎予：姐姐你終于理我了。】

【黎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溫繁星沒看懂，懶得打字撥了個語音過去。

微信提示音從窗戶外面傳來，語音接通，男生的聲音從聽筒和外面同時傳來。

“姐姐。”他聲音低低的，有些啞氣息有些喘。

溫繁星走到陽臺上往下看，“你在哪兒？”

站在路邊的人擡頭，“姐姐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