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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撐着傘,雨水砸落傘面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
溫繁星擰眉,聲音清淡,“這麽晚過來幹什麽?”
樓下的人仰着頭,聲音又輕又低,“跟姐姐道歉。”
“姐姐生氣了。”
溫繁星莫名其妙,“我什麽時候生氣了?”
“不回微信。”
他這一句,溫繁星才明白怎麽回事,怔愣一秒,“就因為這個?”
大半夜冒雨從那麽遠的地方過來。
那邊低低嗯了聲,溫繁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想讓人回去,但這個點已經不好坐車,不管他就讓他這麽站着,可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
“姐姐快去睡吧。”他又說,“等姐姐醒了再跟姐姐道歉。”
溫繁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對方又是個小孩,猶豫三秒,“鐵門密碼2580,二十二樓。”
黎予沒反應過來。
“上來,站在路邊收費嗎?”她語氣帶了幾分不耐。
“啊?哦。”
樓下的人轉身進樓棟,大門被打開然後關上,溫繁星換了套平常的衣服出去,蛋黃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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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這條消息發過去沒多久門就被敲響。
蛋黃兇神惡煞的叫了兩聲,在溫繁星開門時乖乖消音。
黎予穿着件黑色T恤,依舊是黑色長褲,小白鞋沾了泥漬和水,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傘。
“進來吧。”
她轉身回屋,蛋黃站在門口豎起耳朵看黎予,不叫但也不搖尾巴,直到溫繁星喚它才搖着尾巴屁颠屁颠過去挨着主人坐下。
黎予帶上門,站在門口地毯有些不知所措。
“穿鞋進來。”溫繁星說。
她家裏除了談念沒人來過,沒有多的鞋子,更沒有男士鞋子。
黎予愣了下,低頭看鞋櫃邊放得整齊的高跟鞋,不知想到什麽唇角彎了下,脫鞋光腳進去。
“姐姐。”
溫繁星坐在沙發上,左腿搭右腿,雙手抱臂看他,“就因為我沒回微信,你就覺得我生氣了?”
黎予光腳站在單人沙發後面,“網上說女孩子不回消息就是生、生氣了。”
溫繁星笑了,“網上說?”
黎予不知該不該點頭,“...對。”
“那我要是半夜沒看到消息,你準備在樓下站一晚上?”
“嗯。”
溫繁星看着他,少年本就白皙的皮膚經過風雨更顯蒼白,T恤上有點點深痕,發梢也凝結着水珠。
“為什麽?”她不解,“你不覺得累不覺得麻煩?”
黎予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麻煩,怕姐姐生氣。”
再累再麻煩都沒有她生氣來得重要。
“你這麽怕我生氣?”溫繁星挑眉,“就因為我救過你?你這報恩是不是報得有點過了?”
黎予想看她卻又似有些怕看,垂在兩側的手揪住褲子布料,聲音低得跟蚊子聲一樣,“怕...怕姐姐不要我了。”
盡管聲音小,但只有兩個人的客廳溫繁星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愣住了,腦海裏回憶起當初他高燒昏迷還死扯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樣子。
黎予從小是個孤兒,好不容易被領養沒多久也被遺棄。
她看着他,好似從他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溫繁星收回視線,壓下那些回憶和矯情的情緒,轉頭看向陽臺,“傘撐在那邊,今天晚上睡沙發,明天我送你回去。”
她起身,蛋黃也跟在身後。
黎予看着她的背影,纖細的身影逆着光漸行漸遠,脊背筆直,即使穿着家居服和拖鞋仿佛走路也帶着風,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驕傲和自信。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對比之下高下立顯,站在房子中間也顯得格格不入。
溫繁星抱着被子出來見他還站在原地,眉頭皺起,“愣着幹什麽?”
黎予猛地清醒,緊張而慌亂的從她手裏接過被子,“對不起。”
溫繁星眉頭皺得更深,“誰教你動不動就說對不起?”
黎予把傘撐好,踩着冰涼的地板過來,“錯了就要說對不起。”
“你哪兒錯了?”
“惹姐姐不高興,沒有給姐姐幫忙。”
溫繁星低頭看他在燈光下冷得發白的腳踝,笑了聲,“該聽的不聽,不該聽的倒是聽得進去。”
黎予第一反應是自己又惹姐姐不高興了,剛要說話溫繁星已經轉身離開。
“浴室有熱水,收拾好早點睡。”
卧室門關上,整個客廳靜得只有他的呼吸聲。黎予垂眼,燈光将影子拉長。
家裏多了個人,即使卧室門鎖着溫繁星睡得還是不太安穩,外面的天亮起,床頭鬧鐘響了兩聲就被摁掉。
蛋黃從地上站起來邊打呵欠邊拉長身子伸懶腰,然後搖着尾巴把頭湊過去給她摸。
把蛋黃放出去,自己進浴室洗漱。
沙發上的人已經起來,被子也不見了,廚房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隔着玻璃,高大清瘦的身影背對她在廚房忙碌,兩個竈臺的火都開着,旁邊擺着兩個飯碗。
溫繁星站在原地,視線追随着身影或左或右。他打開水龍頭,把清洗好的勺子放在碗裏,然後揭開砂鍋确認裏面的東西好了沒有。
“汪汪!”
蛋黃聞到香味在廚房推拉門前叫,少年回身,看到她彎眼一笑。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清晨的陽光從廚房窗口灑進落在少年半側身子。少年模樣俊俏,笑起來的時候眉宇間像是卷帶着春日裏的春風,那雙眼睛深邃迷人,右眼眼睑的痣将輪廓線條變得柔和幾分,溫柔而美好。
美好得像是一幅畫。
畫中的少年拉開門,一手端着碗出來,“姐姐醒了,早飯馬上就好了。”
聲音清潤溫冽,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溫繁星腦子有點懵。
“你在做早飯?”
黎予點頭,随後撓了撓頭,“沒經過姐姐允許動了姐姐家的東西,對不起。”
溫繁星拉開飯桌椅子坐下,“在你眼裏我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
黎予連連搖頭,“不是,姐姐最好。”
她笑:“既然不是,以後不需要因為這些不痛不癢的小事不斷說對不起。”
“嗯!”
黎予放下碗,眉眼彎彎的,“姐姐坐一會兒,馬上就可以吃了。”
溫繁星看着他忙碌,或許真的是沒睡好腦子不清醒,亦或是這段時間一直緊繃着神經在工作上明争暗鬥耍盡心機,每天一睜眼就立刻切入狀态,如這樣坐着看着另外一個人忙碌,而她什麽都不用管只需要等着就好。
這樣的放松,她已經十多年沒體會過。
黎予很快端着粥出來,把兩個碗都呈上,然後又轉頭進廚房把三明治和雞蛋端出來。
“粥有點燙,不過吃了對胃好,姐姐可以先喝牛奶。”
想得還挺周到。
溫繁星喝了口牛奶,溫度剛好,“你幾點起來的?”
“六點。”
握刀叉的手頓了下,她問:“你把被子洗了?”
“嗯,我用手洗的,洗得很幹淨。”
溫繁星擡眼看了看他,沒說話。
吃過早飯黎予把洗碗收拾的活也包攬,溫繁星看着外面的太陽将頭發在腦後紮個馬尾,給蛋黃裝了碗狗糧,混着點罐頭。
蛋黃吃得狼吞虎咽,等它吃完熟練的走到門口兩支前腳擡起,偏頭去咬放在櫃子上的牽引繩,站在門口搖尾巴。
黎予收拾好從廚房出來。
“我下去遛狗,回來送你。”她邊換鞋邊道。
“我能去嗎?”
溫繁星擡眸看他,他手上還有水珠,眼睛裏裝着期待和躍躍欲試。
她垂眸:“穿鞋。”
黎予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很快穿好鞋,站在門口乖乖等着。
彎腰給蛋黃套上牽引繩,把另一頭遞給他,“拿着。”
黎予看了看蛋黃,蛋黃并沒有半點反抗和過激反應,這才伸手接過,小心又緊張的牢牢握在手裏。
電梯很快就來,裏面站着一對夫婦,見到蛋黃笑眯眯的。
“又帶蛋黃出去玩啊?”
溫繁星點頭。
蛋黃認識這對夫妻,進電梯就用頭去拱婦人的頭讓她摸自己,男人手也在蛋黃背上撫摸。
“這是你男朋友嗎?真是般配。”婦人笑着說。
黎予臉一赧,不知該怎麽接話。
“不是,我弟弟。”溫繁星淡淡開口。
婦人面露尴尬:“不好意思,以前都是見你一個人遛狗,今天見到......還以為......抱歉抱歉。”
溫繁星勾勒嘴角,聲音淡得像白水:“沒事。”
轎廂陷入安靜,她目光平視前方,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垂下眼,淡色的唇緊抿。
在尴尬沉默中,電梯到達一樓。門打開,蛋黃撒歡的往外跑,黎予也被拖着跑。
大雨沖刷過的地面濕潤,花香混着泥土味道,帶着屬于新一天開始的氣息。溫繁星在後面慢悠悠走着,黎予牽着蛋黃被拉着左走走右逛逛,時不時束手無策的撓頭,有點滑稽好笑但又有那麽點可愛。
“溫小姐,早上好。”
溫繁星側頭,穿着白襯衫的男人面帶微笑,禮貌溫和的跟她打招呼。是住在她家樓下的郭丞,幾天不見她都快把這號人給忘了。
“溫小姐這麽早下來散步嗎?”郭丞又說。
“嗯。”她敷衍的應聲。
對于她的敷衍郭丞完全不以為意,“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我恰好多買了一份,如果不介意......”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一道高大身影站在溫繁星身邊。神色冷然,目光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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