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眼淚

眼淚

餘恬現在回想起那天仍然心懷懊悔，她不應該在發現陪伴自己兩年之久的高質量豬毛鞋刷突然斷裂還跑出去。

那是倒黴透頂的一天。

上課從不點名的臺詞老師突然心血來潮來了次全班通點，而她剛好翹課；跑去浩天娛樂試鏡發揮良好，卻被個關系戶插隊落選了；失魂落魄地走出試鏡大廳，拐角卻撞上了人，雙雙跌下樓梯。

她皮實得很，一點沒磕碰到，擡起頭驚訝地發現和她一起摔下來的是個小金人兒在手的國際巨星，腦袋一懵，頓時生出了碰個瓷兒的無恥想法。

她想着，如果能借這位大明星之手把被擠掉的角色歸還給她的話……

她心頭一蕩漾，于是在對方詢問她“你有沒有事”的時候，便脆生生地回了句“有事兒”，特響亮。

大明星聽完後掃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的胸口，足足盯了一分鐘，盯得她緊張極了，最後才聽到她淡淡回道：

“那正好，一起去醫院。”

“咦？”

餘恬在大明星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表現淡定的大明星的後腦被砸出了大窟窿。

“……”

于是，肖想碰瓷一回的她反倒被對方索要了高額的醫藥費，以及更加高額的明星待業費，她無力賠償，被要求以勞動力償還。

她成了個被使喚得團團轉的小奴隸。

餘恬一邊想着自己的心酸史，一邊雙手并用收拾屋子，她并不是家務小能手，但比卓大明星要強得多。

她花了不少時間整理，卓千祎原本還坐在客廳監工，結果十分鐘不到就覺得無聊去書房了。

餘恬忙得腳不沾地，直起腰來時，腳軟腰軟差點跪倒在地。她眼前發黑，這時候才想起她忙得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餘恬嗜甜，體內缺少糖分就會變成廢人，然而她走得匆忙，離開寝室的時候忘記帶糖果了。

她視線一轉，目光落在廚房外的小餐廳的餐桌上，那裏放置着一整盤的糖果。

她舔了舔嘴唇，又強行收回視線落在地面，不一會兒又掃一眼過去……

最終，她磨蹭着走過去。

她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餐桌上，雙眼直愣愣地盯着水果盤，看了許久，最終捏着兩只手指從冒尖兒的水果盤裏小心翼翼地拎出一顆，握在手心，片刻後又放回去，又拎出來，放進去……

卓千祎從書房出來時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特聘家政正在消極怠工，拿着桌上的糖果“玩游戲”，她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身後，拍拍她的肩。

“玩游戲”的某人顯然吓了一跳，驀地轉過頭，慌亂解釋：“我沒想偷吃！”

卓千祎：“……”

她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吃吧，我不介意。”

餘恬眼睛一亮。

卓千祎視線落在眼前這張帶着滿足笑意的臉上，頓了頓，随後又往下滑，落到對方的胸口。

那白得有些過分的胸前露着一小節銀色項鏈，墜子則被完全掩進了衣服底下。

卓千祎知道那藏在衣服底下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雪花造型的水晶，那一天她就是因為看到這枚墜子，才決定找餘恬索要了一系列的賠償，借此把她留在身邊。

卓千祎看得太專注，餘恬察覺到了，停了手上剝糖果的動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沒發現異常，擡頭疑惑問道：

“看什麽？”

“你的項鏈……”

“啊？”

餘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拉出項鏈：“你說這個？這就是普通的人造水晶，批量生産的地攤貨，不值錢。”

她作勢取下來，“你要看嗎？”

“……不了。”

“哦。”

餘恬不在意，又把項鏈收回到衣服底下，繼續剝糖果吃。

她的身體每天都需要攝入大量的糖分。

卓千祎看得牙疼，離她遠了一點，冷着臉吩咐：“你該工作了。”

餘恬哼哼唧唧，慢吞吞地站起來，一邊剝糖吃一邊走，沒注意到腳下正工作着的吸塵器，一腳踩上去，立撲。

摔倒時，她的鼻子磕到地板，頓時發酸湧出了幾滴生理淚，眼淚脫眶化成細小的珠子。珠子透明且質軟，落在地板上彈跳幾下，看起來比□□糖還具彈性。

其中一顆眼淚珠子蹦達了幾下滾到卓千祎腳邊，不動了。

餘恬捂着鼻子眨巴着眼，擡起頭和卓千祎默默對視，然後兩人齊齊看向落在地上的眼淚珠子。

沉默。

良久，卓千祎彎腰撿起腳邊的珠子，捏了捏。很軟，很彈。

她看向餘恬，道：“還請解釋一下。”

餘恬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勢，手指無意識地在地面畫圈圈，目光游移。

“這個是因為……吃多了糖果膠，眼淚膠質化了，坑爹的糖果商！”

“……”

卓千祎顯然不信她的胡扯，轉身欲走，“要我去找別人問嗎？”

餘恬一聽，立馬靈活地翻身坐起來，一把抱住她的雙腿，将頭搖成撥浪鼓：“不要，我自己說……”

卓千祎等着她。

餘恬糾結得臉都皺了，她因為摔倒，項鏈跑到了外面，卓千祎的視線從那上面掠過，默了默，無聲嘆了口氣。

“算了。”

“咦？”

“收拾屋子去吧。”卓千祎說完轉身坐到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看節目。

餘恬的憂愁來也快去也快，見風波平息，甚至産生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懷揣着這份好心情，她突然覺得幹活也不累了。

她一邊抹桌子一邊哼歌，歌聲傳入卓千祎的耳中，讓唯一的聽衆卓大明星恨不得割去雙耳。

唱着歌兒的某人顯然把自己當成了才藝出衆的音樂人，越唱越來勁，卓千祎嘴角抽抽，忍不住扭過頭去打量她。

見她回頭，某音樂大家還以為收獲了一枚歌迷，有些小高興，矜持地詢問：“打擾到你了？”

卓千祎面無表情：“是的。”

餘恬：“……”

她高興不起來了，虎着臉生悶氣。

這時，門鈴響了。

卓千祎朝她努嘴：“去開門。”

餘恬不願動：“我累着了，雙腿無力。”

卓千祎聞言看向她的雙腿，久久注視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餘恬見此，跟針戳了屁股似的蹦了一下，火急火燎地跑了。

“我去開門了！”她急匆匆嚷道。

她一把拉開門，迎面撞上兩張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