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陰暗

陰暗

一小時前。

房間很暗，窗簾遮擋了光線，營造出了一個相對安靜又安全的空間。

卓千祎整個人窩在椅子裏，雙手交疊于腿上，她低着頭，似乎看着自己的手，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

她的前面有張圓形桌，輕薄小巧的造型十分具有靈氣，上面擱置着兩個茶杯，一杯置于她的面前，另一杯在對面。茶水已經涼透，沒有得到兩位主人的關注。

“昨晚睡得怎麽樣？”對面的溫柔女性問道。

卓千祎将冷茶端起，喝了一口，因為茶水冷下來微澀的口感皺了皺眉，她将茶杯放下，淡淡回道：“沒怎麽睡着。”

“依然睡不着？”

“嗯。”

這是她失眠的第n晚。

她是拿過國際獎的女星，演技為人稱道，被人稱為影後，但只有少數人知道，在她演完《人魚》之後她就無法自如地應對鏡頭了，總是感覺不對。因為這事兒，她壓力倍增，已經很久沒有接戲了，接到的戲也沒法順利出演，只能推掉。

她之所以會去A戲任教就是想換換心情，可……沒有用，她依然沒能順利發揮演技。

前幾天她沒去學校是因為去劇組了，她答應了一位老朋友友情出演，可她演砸了。

因為壓力問題，她總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得已，她請了心理醫生來疏導。

對面的女性名叫簡清一，是她請來的心理醫生。

她不想讓某條傻魚知道這件事，莫名地，她不想自己的形象在某魚心裏有損。

眼下送走了心理醫生，她覺得安心多了。

餘恬正專心于打掃，連她的債主正盯着她都沒發現。

房間并不像剛剛過度使用過的樣子，更像是久不住人落下了灰塵。這讓她有點好奇，她沒能克制住好奇心，問：

“卓千祎，你為什麽沒去學校了”

“忙。”這是卓千祎的回答，簡潔得有些過分。

好在，餘恬并不在意。

“那你還做老師嗎”她問。

卓千祎聞言擡眸看她一眼：“你想我回去嗎”

餘恬搖頭：“不想。”

卓千祎：“……”

誠然她的存在價值并不需要靠一個在校學生來肯定，但這麽直白的否認還是讓她噎了一下。

她表情微妙：“你覺得我教得不好”

餘恬先搖頭，再嘆息：“自從你來上課過後，我就覺得自己變成了動物園裏的猴子。”每天來圍觀的人太多了。

“……我的錯。”

卓千祎面無表情，“從現在起，你可以從動物園的籠子裏出來了。”言下之意，她不會再回去做老師了。

餘恬鄭重道：“十分感謝你的體諒。”

卓千祎嘴角微抽。

雖然這個決定與她事先的打算不謀而合，但她總覺得有點不痛快，覺得自己被嫌棄得莫名其妙。

她不痛快了，決定讓餘恬一起不痛快，于是她叫住餘恬，讓她暫停打掃，和自己一起出門。

餘恬果然覺得不痛快了，她嘴撅得老高：“哪有家政員還幹外勤的，使用過度了吧？”

卓千祎道：“優秀的家政員會這麽做。”

餘恬并沒有這個敷衍的說辭說服，但被卓千祎無視了民主意見，被迫獨|裁了一回。

餘恬坐上卓千祎的車時還在絮絮叨叨地表達她的不滿：“卓千祎，如果你是古代君主一定是個暴君，肯定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卓千祎沒有搭理她。這一次出行她沒有叫生活助理，而是自己開的車，又因為她習慣了右駕，因此改為左駕時話并不多，也就沒有回應餘恬的話，或者說她本就無意和對方唠叨這種沒影響的假設性話題。

餘恬很快發現自己被無視了，顧自生着悶氣。

車子載着兩人開往了西郊小榆山，一直開進山頂被綠蔭環繞的老宅裏。老宅是古香古色的中國園林式設計，九曲十八彎的幽回長廊與玉立涼亭扣合，點綴上假山湖泊，行走其中有種時空交錯感。

餘恬上一秒還為這美妙的景致驚嘆連連，下一秒就直接驚呼出聲了。

她看到涼亭裏坐着個人。

“那那——那不是卓奚嗎？！”她驚呼出聲，呼吸急促，臉蛋漲紅，一副激動到不行的模樣。

卓奚是娛樂圈裏的傳奇人物，這位奇女子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演砸了無數導演的嘔心瀝血之作，是個頗具争議的話題女王。兩年前，卓奚主演的搞笑網絡劇《十七歲的夏天》紅出了國門，其精怪的表演得到無數年輕人的喜愛，在年輕網友這個群體中，甚至比影後影帝還具影響力。

很顯然，餘恬也是這位娛樂圈傳奇人物的小粉絲，而且是很忠實的那種，至少卓千祎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并沒有發現涼亭裏那一身齊胸襦裙裝扮的女子是她的表妹卓奚。

是的，表妹。卓奚的母親是卓千祎父親的妹妹。

卓千祎常年生活在國外，和堂妹卓文昕的聯系不多，和卓奚的聯系就更少了。不過，再怎麽疏遠，她還是了解她的這個表妹的一些情況的。

卓奚是個受不了刺激的準精神病患者，至今沒有堕入到那一端，是因為她身邊還跟着個忠誠的戀人，那是位不離不棄的忠犬，忠犬拉了她一把，讓她不至于完全失控。

最近，卓奚和她的忠犬着手準備結婚了，不過，在婚前兩人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對于這件事，卓千祎完全願意相信，這只是她的這位表妹的無理取鬧。

然而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卓奚是非常“脆弱”的，稍一刺激就可能割個腕跳個樓什麽的，所以，在她和戀人産生摩擦之後，就被全方位關注了起來，就怕她突然想不開。

卓千祎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她并不打算插手，在她看來，婚前的小摩擦就是戀人間的小情趣，她插|進來反倒顯得不解風情了。她現在也沒有插手的意思，她來這兒另有目的。

她想向卓奚借點東西，為了餘恬。

借東西并不需要特意帶上餘恬，會帶上她完全是因為想看她不痛快的樣子，而現在，卓千祎覺得，自己更加不痛快一點。

她斜眼看某條犯花癡的魚：“你喜歡卓奚？”

花癡魚連連點頭，承認得十分幹脆：“喜歡！”

卓千祎聽完心裏覺得更加不痛快了。

她并不十分清楚這種感覺由何而來，就像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大費周章地跑來這偏遠之地，為這條傻人魚求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