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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白夢仙一聽他要去見君墨，立即就是要求道：“那我陪你一起去！若是你一個人去，萬一雲漫師姐為難你怎麽辦？更何況，我聽說離師叔一向寵她，待她極好，若是萬一離師叔對你出手……”

君墨卻打斷了她：“不會的。”

他比誰都清楚，對于這段婚約，雲漫早已毫無挽留之意。

來到流焰峰時，雲漫正坐在樹下飲茶。

君墨知道這裏有陣法，也早就見識過這陣法唯獨不會阻攔雲漫，便隔着陣法望着她：“看起來，你身上的傷都已養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雲漫眸中無一絲感情，似乎是不想跟他多說一句廢話：“有事嗎。”

君墨不禁低下頭去，心道也好，免得待會兒聽到他要說的事，會傷心。

“我是來通知你，辰鳳閣正式宣布剝奪了你的帝女身份，由師妹白夢仙代替……還有，你我的婚約解除，他們定下了我跟師妹的婚事。”

“很好啊，恭喜你，也恭喜趙水瑤，她夢想成真了。”

“雲漫，為什麽到了現在，你還要執意說小師妹是趙水瑤？再說，趙水瑤也并沒有做錯什麽……罷了，我又何必跟你争這些呢？你就好好待在離師叔這裏，等你師尊出關就是。”

“嗯，我知道了。”

雲漫從頭到尾，都神色極為的平靜，果真絲毫不會為此而感到傷心。

君墨卻生出了一絲不甘心。

他忍不住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嗎？”

雲漫聞言，倒是認真地思索了那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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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了。”

君墨不能說不失落地離去。

雲漫望着遠方的天空，輕輕說道：“所有能失去的，我似乎都已經失去了。”

又過了一個月，離霍天出關。

他的手裏拿着一把劍。

劍身鋒利，閃過一道華燦的光。

“好劍。”雲漫平淡而又由衷地點評了一句。

“不，它還差一些東西。”離霍天看着手中的這把劍，神情中卻漸漸地透出一絲瘋狂。

他忽然看向雲漫，眸中狂意退散，轉而是一抹冷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嗎？”

雖然他是這樣問，然而話一說完，卻是直接拖着雲漫離開流焰峰，來到宗門一處荒涼之地。

雲漫站在離霍天的劍上，望着下方。

這裏是祭劍臺，乃是一處天地熔爐。

長生宗器修煉出來的靈劍，都要經歷天地之火的最後一次淬煉。

“小師叔。”雖然離得還極遠，但天地之火的灼燒，卻直撲面門，雲漫那張姝麗無雙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一片紅霞鋪滿，她此時不由輕輕出聲。

“雲漫，你知道的，我畢生的追求，便是超越你的師尊，無論是劍道，還是煉劍，可我距離超越他，卻始終差那麽一點運氣，為此，我甚至生出了心魔，若超越不了你的師尊，我便無法除掉心魔，修為也就無法再有所進階，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必須要做到，而這，就需要你來助我。”

離霍天說着，儀表堂堂的臉上，卻越見其瘋魔，“這把劍距離煉成，只差你的祖鳳帝血了。

“雲漫，你自小便跟我親近，如今為我犧牲，事後待這把劍煉成了，我便為你複仇，殺光那對狗男女，以及其他所有害過你的人！”

“小師叔，你有沒有想過，你與我師尊之間差的，也許并不是那一點運氣，而是天分呢？”雲漫看着他，眸子裏不見一絲害怕。

“不！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不信超越不了他！”沒有人知道，離霍天平日裏看起來高冷疏淡，可實際上，卻早已魔心深種，他要超越重華劍尊，已然成了他修仙路上的最大執念。

“小師叔，你說要為我複仇，殺光所有害過我的人，這其中，也包括你嗎？”雲漫又問道。

“害你？我這分明是幫你。”

“你要拿我的血肉之軀煉劍，這難道也是幫我？”

“雲漫，你如今這具軀殼，除了祖鳳帝血，還有何用處？我不過廢物利用，讓你的人生發揮出最後一點用處罷了，這，如何不是幫你？”

“若你想要的只是祖鳳帝血，為什麽不去找白夢仙？她如今血脈被改造，也是祖鳳帝血了！”

“她只是備用，哪裏比得上你的血統純正呢？”

二人對峙着。

可實際上，雲漫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她看向離霍天，清豔絕倫的臉龐上，帶着一抹凄美的笑：“我早就應該懂得的。

“小師叔明明煉出來了那麽多把超越其他器修的靈劍，卻只因為這些靈劍，比不上師尊煉出來的，就将它們視為廢鐵，全部銷毀掉。

“而我，在小師叔的眼中，如今便也如一塊廢鐵，進了這天地熔爐，還能煉化成你用來煉劍的材料，不進，那便只是礙眼的廢物了。”

離霍天聞言，陷入瘋魔的眸中，似乎現出一抹動容。

然而，他也只是施舍般的姿态，說道：“雲漫，你可以放心，即便這把劍依然煉不成，我也不會再将它熔掉。

“這天地熔爐裏的火，再堅硬的玄鐵也能熔化，你如今不過一具凡人的身體，瞬息之間便會被焚燒殆盡，不會痛苦太久，等你死了，你的魂魄也會即刻進入幽都地府，轉入輪回之中，重新開始……”

這些話說完，他便毫不猶豫地将雲漫一下推入了祭劍臺之下！

雲漫一襲白衣，在這火紅的天地熔爐之間，是那麽的顯眼。

然而很快，這一抹白便被灼熱的火焰吞噬不見。

“雲漫，不要怪我，你活着，也只是一個廢物，于這世間毫無用處，可你死了，還能助我煉成這把劍，等我超越你的師尊，斬掉心魔，便能成為這修仙界前無古人的存在，這對你而言，才是功德一件！”

離霍天站在那裏，望着雲漫迅速被天地之火熔化掉的雪白身軀，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

他将手中之劍投入熔爐，而後，決然轉身離去！

一連七七四十九天。

雲漫在這祭劍臺的天地熔爐裏，經受烈火焚燒。

然而，她并沒有死。

在這能夠熔化世間一切的烈火之中，雲漫的祖鳳帝血徹底被激活，覺醒。

她的肉身與這把劍融為一體，而她的神魂，則寄生在了這把劍上。

以劍為身，雲漫竟然悟道了。

這世間仙修也好，妖修也罷，抑或是魔修、鬼修，都需要靠靈根進行修煉。

沒有了靈根，便無法修煉。

可雲漫卻領悟了一門無須靈根也能夠修煉的法門。

她不知道這種法門叫做什麽，也從來不曾在古書中見到過，亦是沒有修士提起過，可她的修為，卻實實在在地在暴漲着。

這天地熔爐，烈火炎炎，最是适合她的祖鳳血脈修煉。

雲漫猜測，也許數萬年前，在祖鳳一族還沒有滅絕的遠古時代，是不需要依靠靈根進行修煉的。

她無法解釋自己如今的狀态。

……依附于劍身，或許，她是成了如同劍靈一般的存在。

只是這世間雖然有無數靈劍，卻很少有器修能煉出擁有自身劍靈的劍。

哪怕師尊，他煉出來的四把靈劍，也都沒有劍靈。

除此之外，她的腦海中還多了許多的知識。

譬如，她肉身雖然沒了，但若是不想以劍為身，便可以為自己再造出一具新的肉身，但這就需要尋找契合自身血脈的肉身。

修仙界早已沒有了鳳凰。

但是，卻有一個地方，叫做斬龍臺。

又但是，她得想辦法先離開這裏。

雖然她與劍如今是一體，但這把劍，有着離霍天的烙印。

那就只能離霍天帶着劍離開。

雲漫又耐心等了一段時日，離霍天終于出現了。

天地熔爐裏的火，已經熄滅。

這是祭劍臺的規則，每一次啓用，這裏的火都會自然熄滅，直至一段時間之後，又會恢複，天地之火重新燃燒起來。

他跳下祭劍臺，将劍拔出，拿在手中，仔細地看。

劍身的華彩，比之從前還要美豔，并且，還多了一些鳳凰暗紋。

離霍天飛身而起，拿着手中之劍，朝着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一下劈斬而去！

頓時，一道猶如鳳凰展翅般的火色劍氣，尖嘯着将整座山峰都給一下削平！

離霍天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果然，還是需要祖鳳帝血的熔煉……只不過，比之重華師兄的劍，似乎仍是少了一些什麽，但只要我将這缺少的一些補上，這把劍便必然能夠超越重華師兄的劍了。”

他深思着，攜劍離開。

雲漫的神魂隐匿于劍身，又跟随着他回到了流焰峰。

離霍天每日每夜對着這把劍凝望，思索，可卻始終想不通，這把劍，到底還差了什麽。

雲漫當然不可能忽然跳出來，告訴他該如何做。

她隐匿在劍中，耐心地等待着。

終于，等來了一個人。

沈孤芳前來傳信：“掌門有令，要你即刻前去見他，他有事要你去辦。”

離霍天問她：“何事？”

沈孤芳淡淡一笑：“我怎麽會知道呢？興許，是紫微宮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離霍天聞言，便是陷入短暫的沉默。

紫微宮是他生母所在的門派，這些年來，一直內亂不斷。

每一回出亂子，都得他回去幫忙平亂。

“我知道了。”離霍天不得不回去，與沈孤芳沒有再多說什麽，便徑直去了霓光峰。

沈孤芳跟着，就也要離開。

然而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傳入耳中：“大師姐。”

“師妹？”沈孤芳一下轉過身來。

可卻并不見人影。

她目露疑惑。

雲漫的聲音，再次傳來：“大師姐。”

她的渾身，從面前這把劍的劍身中走了出來。

沈孤芳見此，一臉的大驚：“師妹，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小師叔他……”

“小師叔把我丢進了天地熔爐，煉成了這把劍。”雲漫語氣淡淡的，但她出現，并不是要告訴沈孤芳，自己是如何成了“劍靈”的。

她看着沈孤芳，忽然問道，“大師姐，師尊是不是快要飛升了？”

沈孤芳聞言，立即神情警惕起來：“你怎麽知道！”

同時，她也有些生氣。

雲漫故意在此時提起師尊，難不成，還想讓師尊出關救她？

做夢！

雲漫輕輕一笑：“大師姐，我知道你怕師尊知道了我的事情，會強行出關，又一次擱置自己的飛升大業，我也不想的，但我如今被困在劍身上，以小師叔的性格，他煉成了這把劍，根本就不會管師尊是不是還在閉關，而是一定會立即前去打攪師尊，要與師尊大戰一場，分出個勝負。

“屆時，師尊必會發現我的存在……

“上一次，他為了給我尋找靈根，耽擱了一百年，才又繼續閉關修煉。

“若是這一次又被他知道了我的處境，我也不能保證，師尊會不會又耽擱下去，遲遲不肯飛升，師尊待我那樣好，我不希望他再為了我，如此影響自己的前途。

“但，只要大師姐肯幫我，待事成之後，我便會離開長生宗，永遠不再回來。”

雲漫說着這些話，感到十分的愧疚。

對不起了師尊。

為了能夠達成目的，只能先這樣以您為理由，騙大師姐答應我了……

而沈孤芳聽她這樣說完，臉上便是立即現出一抹意外，似乎是驚訝于雲漫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是。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雲漫離開長生宗。

這樣，對師尊的飛升可是極有益處。

于是，她幾乎沒有怎麽思考，便果斷應下：“好，你要我幫什麽忙，盡管開口！”

雲漫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只需要大師姐想辦法，讓小師叔帶着這把劍，前往斬龍臺便可。”

沒過多久，離霍天便回來。

見沈孤芳竟然還沒有走，他神色間的意外，只一閃而過，并不說什麽。

倒是沈孤芳主動開口詢問道：“如何？小師叔，掌門尋你，可是紫微宮果然又出了亂子？”

離霍天淡淡應了一聲：“嗯。”

而後，視線落在她身上，帶着驅逐的意味。

如果是以往，沈孤芳立即便會識趣的走了。

可今日，她卻偏偏繼續待着，甚至還拿起了那把劍：“這劍，是小師叔的新作品？只不過，似乎有些不對。”

離霍天聞言，立即神色一動：“哪裏不對？”

沈孤芳凝望着劍身：“小師叔你知道的，我手上也有一把師尊煉制的靈劍，也就是清月劍，所以你這把劍我一看便知，是劍身的強度不夠，需要另外一種天材地寶，才能令這把劍變得完美。”

離霍天問她：“什麽？”

“龍骨。”沈孤芳将手中的劍放下，看向他，“斬龍臺，聽聞那裏曾是一座古戰場，有着無數的龍骨遺骸，興許那個地方，能夠幫助小師叔完善這把劍。”

“斬龍臺……龍骨……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離霍天有幾分醍醐灌頂，繼而又陷入深思。

這把劍，是融合雲漫的肉身，受祖鳳帝血滋養，又經由天地之火的淬煉，最終完成的。

而祖鳳一族的祖先，其實就是龍族。

所以，以龍骨重鑄這把劍，必然能補上這把劍最後的缺點，令它變得完美。

“看來，回紫微宮之前，我得先去一趟斬龍臺……”離霍天這般念叨着。

一旁，沈孤芳一臉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而後便禦劍離開了。

該做的，她已經做了。

接下來，便是靜靜等待師妹兌現諾言的時候。

斬龍臺位于長生宗西北的一處荒漠之中。

這裏早已被風沙湮沒。

一陣幹燥的風吹過，沙子浮動之間，可以見到一片巨大的龍骨于沙丘間顯現出來。

而後又一陣風卷過，龍骨重又被埋于沙丘之下。

離霍天攜劍飛到荒漠深處，見到一座破損的寬廣圓形祭壇。

不同于外界黃沙卷天的酷熱，祭壇之內是一片水草肥美的綠洲，一進入裏面，只覺涼爽宜人。

祭壇的最中央，立着一尊手持長劍的神女像。

據傳，遠古時期，先天妖神和天神兩族大戰，最終天神滅妖神一族，龍族也為天神所滅，這尊神女像，就是當時滅掉龍族之人，後來立雕像在這裏，鎮壓此處遺留的龍族靈力。

此時，離霍天看着這尊神女像，一劍起，一道鳳凰飛影的劍氣掠過，神女像即刻被斬碎，化為塵土不見。

不過瞬息之間，祭壇之內改天換地！

綠洲飛速褪去，一種如同九幽地獄般陰冷可怖的氣息從地底鑽出來。

周圍景象變幻，地勢不斷陷落，被血水染紅的土壤将塵沙、水草一并掩埋，一道道龍骨遺骸凸顯出來，散布在祭壇各處，耳邊則是一道道深沉的聲音，猶如嘆息，又猶如龍的尖嘯之聲。

待祭壇整個搖晃着陷落到地底深處，離霍天也及時飛身離開，又遠遠地站在高高的祭壇之外，看着下方，只覺得森寒之氣像是伸出了手，任何有生機之物落入此地，便會立即被拖拽着堕落下去，而後被吞噬掉。

他注意到，祭壇的這片死地，失去了神女像的封印之力，開始迅速地向外擴張，蔓延。

恐怕要不了多久，整片荒漠也都會成為這樣的一片死地。

待這片死地吞噬到足夠的生命，便會有為禍一方的魔物誕生。

離霍天此舉，乃是為惡，造孽。

但他管不了這麽多了。

他若心魔不除，早晚會淪為魔物。

現在，他想要做的，必須做的，就是将這把劍煉成！

這麽一想着，離霍天便要将手中之劍抛下！

“小師叔，多謝你，又助我走了一程。”然而此時，他手中的劍，卻倏然脫出他的掌控，雲漫的神魂自劍身上出現，盈盈笑着地望着他，“還要多謝你，劍修不可無劍，雖然我失去了火靈劍，但你卻送了這樣的一把靈劍給我，待靈劍煉成，我會再次感謝你，不過這把劍，以後就是我的了。”

話一說完，她一道掌氣朝着離霍天迎面打來！

感受到這股屬于元嬰巅峰境界強者的修為，離霍天俊臉上是止不住的驚訝。

雲漫竟然不但沒有死，修為比之從前，竟然又精進了！

他後退着躲避這股直沖而來的淩厲掌氣，遠遠地退出了這片祭壇侵蝕之地。

而雲漫則趁此機會，攜着劍身，直插入祭壇最中央！

那裏，是祭壇吞噬之力最強的地方。

離霍天則是在這時候，終于意識到，他被騙了！

“我辛辛苦苦煉成的劍，要助我斬心魔，怎麽可能會白白給他人做嫁衣！”他神情瘋狂着，運勢周身靈力，想要沖入祭壇中央奪劍。

然而，剛一進入，他就覺得寸步難行，腳下似乎有無數龍口撕咬着，要将他拖下去吞噬掉。

離霍天一番周旋掙紮，最終也只得放棄。

他狼狽地飛身離開，禦劍站在不遠處的半空中，眼睜睜地望着祭壇的中央，所有靈力瘋狂地朝着那把劍蜂擁着彙入劍身之中。

今日，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雲漫不但沒死，還将他花費一百多年時間搜尋天材地寶，辛苦煉成的劍，據為已有！

此時的祭壇中央，魔氣與妖氣交纏着，彙集于劍身。

饒是他見多識廣，在見到這一幕，也不禁要倒吸一口涼氣。

照這麽下去，雲漫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