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掙紮

掙紮

你有沒有愛過人？

二十九歲的喬銘涼，沒有愛過人。

他曾被一個女人傷過，雖然他并沒有愛上她。原本，那女人愛他愛得不可自拔、天昏地暗，可最終，她還是為了錢抛棄他……

就像曾經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喬式企業，最後還是随着時光的流逝，一點一點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和記憶……

人們說，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一心一意地只想讓他快樂、讓他幸福，自己的感受反而會被忽略。這句話如果擱在以前，喬銘涼一定會嗤之以鼻，可是如今，他發現事态的發展，已經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喬銘涼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趕回溫寒市、趕回酒店，不就是為了讓葉夏悠知道，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可是，當看到那丫頭羞澀地站在喬志勳的身邊，臉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時，他竟然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去捏碎她的美夢。

他幾乎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丫頭的心裏所想。她以為，昨晚的男人是喬志勳，所以她現在很開心，對麽？

還有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他現在不忍心立刻走上前告訴她，昨晚睡了她的是他，是他喬銘涼！！

難道，這就是因為愛麽？！

喬銘涼靜靜地站在酒店的走廊盡頭，眼睜睜地看着葉夏悠與喬志勳緊挨在一起走着，直到兩人的背影完全在眼前消失，他都沒有挪過一步，就那麽一動不動地站着，然後，一滴淚珠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

……

從溫寒市回來後，喬銘涼消沉了很多天。他沒有去見葉夏悠，也沒有去公司，就一直呆在病房陪着他父親，幾乎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喬父喬奕晟就沉默地坐在床頭，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視着窗外，就好像望到了很遙遠的地方……

昔日裏叱咤風雲的商業天才，有誰知道，他現在已經淪落到了這番田地。不過五十五歲的年紀，卻必須要用藥物維系生命，而前幾天，他才剛從鬼門關中逃出來。

“不知道你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喬奕晟依舊望着遠處綿延不絕的山峰，語氣很平淡。

削果皮的手一頓，喬銘涼的眼裏升騰起一層水霧，悲傷漸漸蔓延開來。

他至今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他的母親，會在他和父親最脆弱的時候，狠心離開了他們。是和那個女人一樣，為了錢嗎？

那個常常教育他，要努力學習、要勤奮上進、不要只知道依靠父母的女人，會為了錢離開他們嗎？！

喬銘涼努力忍耐着不哭出來，手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突起。

之間，他從人群的頂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從衆星捧月的喬家少爺突然淪落到饑寒交迫的窮人，生活的極度落差幾乎就要将他的脊梁生生地壓垮。可是在這麽艱難的日子裏，他最親最愛的母親，竟然連個臉都沒露過……

“涼兒，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喬奕晟的那一雙黑眸，終于落在身旁的兒子的身上。他的神情還是淡淡的，就好像周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再讓他的情緒産生什麽波動。

“嗯。”喬銘涼沒有隐瞞，但也沒有打算接下去說。葉夏悠現在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兒，讓他拔也拔不出來，紮也紮不進去，就這樣硬生生地卡在了那裏。

“一個女人？”

“嗯。”

喬奕晟不再說話了，但是心裏，還是有一些欣慰的。他原以為，他的兒子這一輩子，都不會懂得愛，就像他一樣。

好幾年前，喬銘涼曾經帶一個很漂亮很溫柔的丫頭來見父親。那丫頭很孝順，常常會熬一些參湯帶給喬奕晟喝，還會陪他聊聊天什麽的。可是從某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那時，喬奕晟在兒子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傷痛，但也僅此而已。

很顯然，現在這個女人，和當年那個丫頭，對于喬銘涼來說，完全是不同意義的存在。

“你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去公司，不用再來我這兒了，我有醫生陪着就好，而且過幾天也快要出院，你不要太擔心。”喬奕晟揮揮手，就躺了下去。

喬銘涼小心地替父親掖好被子，望着那緊閉的雙眼良久後，才終于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病房。

……

這幾天葉夏悠的心情很不好。

她帶着一絲興奮、一絲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喬志勳，卻失望地發現，他對那一晚的事沒有任何的表示，就好像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其實對于那一晚的很多細節，葉夏悠根本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自己在喬志勳的身下，在他制造的波濤洶湧中，随着他起起伏伏……

葉夏悠可以接受，喬志勳對他說，那一晚他喝醉了，只是一場意外，但卻怎麽也沒辦法接受，他現在若無其事的态度。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看錯了喬志勳，那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演技精湛得根本就可以媲美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了！！！

他怎麽可以在他們做了那麽事之後，依然和那麽多的女孩兒有說有笑、談天說地？他怎麽可以在對她做了那種事之後，依然對她笑得那麽自然、那麽無辜？

這幾個漫長的日日夜夜，葉夏悠被喬志勳傷透了心。她幾乎每天都可以聽到，有關喬志勳和某些女孩兒活色生香的蜚語流言。以前，她只是覺得難過，現在，是痛徹心扉，是痛不欲生！

她有好幾次，都想氣憤地質問喬志勳，怎麽可以這麽對她？！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可每一次，她又都開不了口。

是啊，喬志勳的态度已經非常清楚地擺在了那裏，她去問，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拎着行李心灰意冷地回家，葉夏悠卻錯愕地發現，自己的家門口，竟然停着一輛分外眼熟的高級轎車。

“夏悠。”喬銘涼從車裏走出來，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濃郁的煙味。

“你怎麽會知道我家的？！”葉夏悠皺着眉莫名其妙地問道，語氣裏隐隐有一股火藥味。

“夏悠。”喬銘涼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後一雙黑眸深深地看着那一張小臉，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葉夏悠從來沒有在喬銘涼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就好像在隐忍着什麽，寫滿了痛苦和掙紮。

垂下眼睛，葉夏悠根本就沒有勇氣直視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只是低着頭，小聲地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可真搞笑，她愛喬志勳愛得那麽深，甚至連最寶貴的東西都給他了，而他卻只是對她視而不見，偏偏喬銘涼——這般優秀高貴的男子，又對她糾纏不清。

“夏悠。”喬銘涼緊緊抓住葉夏悠那一只小手腕，明明決定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可話到了嘴邊，卻無法控制地變成了……

“夏悠，你就不能考慮考慮我嗎？”

“嗯？”葉夏悠擡起頭來，非常震驚地看見喬銘涼的眼裏，竟然滿是哀求。“我……”她不知怎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高高在上的喬銘涼，竟然會以這樣的口氣對自己說話，那麽脆弱，那麽卑微。

“夏悠，你就不能試着接受我嗎？”喬銘涼還是沒有忍心說出來，因為他，真的害怕看到這丫頭的淚水，他明白，她不愛自己，她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大哭大鬧，一定會傷心得肝腸寸斷……

“不能。”她恨喬志勳，她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和喬家人有任何的瓜葛。葉夏悠說着，就想收回自己的手，卻不料被那一只大手緊緊抓住，怎麽也掙不開。

“你放開我的手！！”葉夏悠十分氣憤地說道。

“為什麽不能？！”喬銘涼心裏難受，簡直難受得要命。

“喬先生，麻煩您放手！！！”葉夏悠氣得滿臉通紅，可腕上那一只手的力氣，卻絲毫不減。

“喬銘涼！！！”她終于氣得大叫出來，然後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喬志勳也不是個好東西！！”

“夏悠，其實……”喬銘涼還想說什麽，葉夏悠卻突然激動地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後就火急火燎地跑進了家門。

……

酒瓶淩亂地倒在地上，酒水順着瓶口流了出來。喬銘涼沉默地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點了一根煙。

煙霧缭繞中，他望着落地窗中頹廢的自己，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原來，他一直都太看得起自己了，原來，他也一直都太小瞧那丫頭了！

喬銘涼原以為，以自己的條件，葉夏悠總有一天會愛上自己，可是到頭來卻發現，她連個機會都不給他。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完完全全地栽了進去。這一份感情，顯然已經到了他沒有辦法的控制的地步，那丫頭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顯然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想，那麽重，那麽沉，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