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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謝芷瀾扭頭朝他看去。太陽剛剛下山,橙色的光順着屋檐傾斜進室內,他颀長的身體半靠在屏風上,漆黑的眸子黑壓壓的,比硯臺上研磨好的墨汁還要暗上幾分。

他也正看着她。

她身着大紅牡丹紋對襟袖衫,佩戴寶藍色革帶,裏面是紅色長裙,裙擺堆積在地,璀璨的明珠綴在其上,像開了一朵朵白色的花骨朵,衣衫再華美,也不及她半分光彩。

她本就冰肌玉骨,明眸皓齒,原本她眉眼間還有一絲稚嫩,不過三個月不見,她便徹底長開了,如徹底綻放的牡丹,只餘明豔嬌麗。

瞧見他,她并不高興,唇角都抿直了幾分,越發襯得紅唇嬌媚。他喉結發緊,頭一次發覺,女人的美也是一種武器,能直擊神魂。

“王爺怎地又來了?”

他略站直了身體,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語氣仍不緊不慢的,“不歡迎?”

謝芷瀾抿唇,比起不歡迎,她更頭疼的是安國公府的防衛,怕背後之人對她下手,這段時間,她特意跟陳嵘說過,讓他務必加強防備,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悄無聲息地闖進來,若背後之人……

他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不疾不徐道:“安國公府的防衛确實很嚴,換個人未必能闖進來。”

他之所以能混進來,不僅僅是因為輕功卓絕,還借助了一只小貓。

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一寸寸劃過她挺巧的鼻,櫻桃似的唇,修長白皙的脖頸。謝芷瀾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微微揚起下巴,不自在地解釋了一句,“是繡娘說我理應試穿一下,怕哪裏不妥,我才試的。”

她像是做錯事,被長輩抓包的小孩,帶着一絲窘迫,臉紅的模樣格外動人,顧邵嶼那點無緣由的煩悶散了大半,眼底不由浮現起一絲笑,“沒人不準你穿,很美。”

他不誇還好,一誇,謝芷瀾更別扭了,總覺得這不像他會說出的話,眸中也帶了一絲警惕,“王爺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顧邵嶼看了眼青黛,以為他有事要說,謝芷瀾沖青黛點了點頭。

青黛規矩地退下後,他似笑非笑道:“還真将楚嘉安當成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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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着多防備,送賀禮反倒挺積極。

謝芷瀾沒料到他會為這事而來,道:“我送賀禮,不過是想降低他的警惕,備考前他不曾出過府,連他身邊的小厮,都沒有異常,我想看看,等他放松警惕後,會不會繼續行動。”

如果他的目的,真是為了阻止她和韓王的婚事,成親前他再次動手的幾率會很大。

顧邵嶼一聽便笑了,這個笑沒有半分愉悅,反而顯得有些危險,“你想拿自己做誘餌?”

謝芷瀾沉默了一瞬,無論如何,她都要揪出背後之人,不僅要為自己報仇,更要為祖母、青黛等人報仇,哪怕冒險也無妨。

顧邵嶼深深望了她一眼,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明亮璀璨的眸,哪怕她看着乖巧,又長了張不谙世事的白嫩臉蛋,身上那股子不服輸的韌勁兒,也沒能藏住。

顧邵嶼早知道她有多倔,也沒指望三言兩語能勸服她。回府後,他便拿了庫房鑰匙,進自己的私庫逛了一圈,足足挑出六十六件寶貝,随後又喊來了秦管事,讓他尋了六十六個人。

王府內下人不多,為了湊齊這些人,秦管事還跑去長公主府,借了十人,第二日,這些小厮便穿上了幹淨整齊的衣服,一人捧着一個紅色托盤,端着禮物去了安國公府。

這六十六人按高低個依次排開,捧着托盤走的極穩,上面的禮物沒有收入寶盒中,街上的行人瞧得一清二楚,有千金難求的端溪名硯,有罕見的南海珍珠,奇珍異寶,應有盡有,平日一件都難尋,如今竟是齊集六十六件。

街上的百姓全都看花了眼,心中像被貓兒抓了一般,不知道是哪府的人又在發瘋,常言道財不外露,他們竟如此展示珍寶,也不怕蹦出個盜賊,惦記上嗎?

人群裏議論紛紛,有眼尖的認出了秦管事,跟身邊的人連忙道:“最前面的那個是韓王府的秦管事,乖乖,難怪這麽多無價之寶,弄半天是韓王的珍藏。”

得知是韓王府的人,大家才不再覺得奇怪,好像多驚世駭俗的事由他來做,都沒那麽匪夷所思了。越來越多的人好奇他們的目的,忍不住跟了上去。最後心滿意足地瞧見,他們将禮物送到了安國公府。

人群裏發出一聲驚嘆,“之前還有人說韓王對這樁親事不滿意,我就說是假的,謝小姐蕙質蘭心,又素有第一美人的稱呼,王爺怎麽可能不喜,瞧,謠言不攻自破了吧?”

“确實,若非愛慕已久,王爺又豈會這般高調示愛。”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聽說狩獵時謝小姐的馬兒發了狂,楚大少爺為了尋她摔傷了腿,昨日楚少爺高中,謝小姐送了賀禮,王爺定是不痛快了,高調示威呢。”

書房內,一身錦衣的男人,正在吩咐接下來的事,他時常一心二用,右手仍握着畫筆,邊吩咐,邊畫着海棠,畫卷上一支海棠剛畫了一半,枝頭上是漂亮的花骨朵,再往下是七朵已然綻放的花瓣,花瓣呈卵形,紋路清晰,似女子醉言殘妝,瑰麗妩媚。

這時,一人匆匆走了進來,飛快将街上的事,禀告了一下。

男子聽到這話,手中的畫筆一頓,花瓣上添了濃墨一筆,他将畫筆丢到了書桌上,眉頭也蹙了起來。

他動作大,畫筆落下時,濺出幾滴墨,另一人趕緊拿起幹淨帕子,擦了擦桌子,見主子神情不愉,他低聲道:“韓王不是并不在乎她?此舉未必有深意,應該不影響主子的計劃。”

他并未開口,陽光打在他臉上,襯得他如玉似的臉,透出一絲陰霾來,“他做事看似随心所欲,實則城府很深,若不是将人放在了心上,不會這麽大張旗鼓的送東西,此舉無非是在宣誓主權,看來狩獵時,他還是對謝芷瀾動了心思。”

韓王确實是這個意思。他在敲打背後之人,謝芷瀾他護下了,若敢動她,他不會善罷甘休。按照他以往的脾氣,他本不會管這事,她既然做了安排,就說明她能解決,可他總能想起,狩獵時得知她的馬兒發狂時的心情,心髒似被密密麻麻的線裹了起來,壓得人呼吸不暢,他一向随心所欲慣了,自然不想讓自己憋屈,幹脆還是插手了,哪怕她不高興,他也認了。

男人将畫卷揉成一團,丢到了廢紙簍裏,道:“将人撤回來,暫停行動,這個時候,沒必要跟一個瘋子對上。”

安國公府,青玥第一時間得了這個消息,她一路小跑,進了院子後,開心地要飛起來,她一口氣将事情說了一遍,臉頰都憋紅了,還不忘嘿嘿笑,“小姐,足足六十六件珍寶,王爺可真重視您。”

謝芷瀾怔了一下,紅唇抿起。重視是假,是怕她萬一出事,無法準時完婚吧?

為了引出背後之人,她跟陳嵘讨論過好幾次這事,還花重金悄悄聘請了一個頂尖高手,想趁機抓出那人,他這麽一弄,對方勢必會忌憚幾分。

這事鬧得大,長公主也得知了消息,她自然了解自家兒子,見狀,眼中露出一抹笑,“這小子,一回來就給本宮惹事,想護人也不是這麽個護法。”

突然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也不怕引起那位的警惕。

她嘆口氣,“備車,我入宮一趟。”

宮裏這會兒也得了消息,成公公清楚皇上有多忌憚韓王,他的消息,往往都是第一時間禀告,他進來時,書房內還有一人。

美人正坐在皇上腿上,她媚眼如絲,衣衫退至肩頭,白皙的肩上齒痕明顯,龍案上的糕點早已涼透,皇上卻沒吃,對他來說,自然是懷中的美人更可口一些。

兩人在書房內已荒唐過一次,室內有一股揮不去的味道,與龍涎香混在一起,談不上好聞,成公公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瞧見成公公,美人攏了攏衣衫,本想站起來,皇上卻按住了她的臀,不輕不重地捏了她一下,“跑什麽?”

她身子一軟,又依偎到了皇上懷中。

成公公早已司空見慣,只将腦袋垂得更低了些,将事情敘述了一遍,皇上聞言,蹙了蹙眉,“他不是剛回京,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送了這麽多東西?”

他心中又生了疑窦,不等他将韓王喊入皇宮,問個究竟,就聽內侍進來通報,說長公主求見。他這個妹妹一向深居簡出,自打母後去世後,她入宮的次數也少得可憐,聞言,他方拍了拍美人的屁股,讓她退了下去。

成公公忙打開窗戶,散了散味,饒是如此,長公主進來時,書房內還有一絲難聞的味道,她也屏住了呼吸,率先行了一禮,皇上親手将她扶了起來,“皇妹同朕客氣什麽?此刻又沒外人。”

他說完,便讓成公公給長公主搬了椅子。

長公主坐下後,美豔的臉上,才露出一絲尴尬,“今日來,是替我那不孝子向皇上請罪來了,他這混賬東西,前幾日還嚷着不想成婚,得知謝小姐給楚公子送了東西後,便覺得顏面受損,刻意敲打人去了。人家謝小姐和楚公子分明清清白白,他這麽一鬧,這不是想逼人退婚嗎?”

她秀眉緊鎖,嘆口氣,才不好意思道:“明日上朝後,皇兄可得幫皇妹安撫一下安國公,好不容易才盼來成親的日子,若又惹惱了瀾丫頭,可如何是好?”

原來竟是在羞辱人,這麽混賬的事,倒像是他做出來的。皇上不由想笑,心中的疑慮也散了個幹淨。

接下來幾日,府裏一切如常,入口的食物也一切正常,對方果真沒有行動,謝芷瀾無法,只得讓人盯緊了蘇娴和楚嘉安。

因着臨近喜事,府裏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轉眼就到了成親前一日,許是在夢裏已成親過一次的緣故,謝芷瀾并未覺得緊張,和夢中一樣,晚上衛氏又來了一趟。

衛氏有些緊張,咳了一聲,才讓丫鬟将冊子遞給她,低聲道:“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你娘走得早,這些便由嬸娘教導你吧,你瞧完冊子,便能明白洞房是怎麽一回事,旁的也沒什麽好叮囑的,你就謹記一點就成,女子身子嬌弱,不像男子,你莫要一直縱着他,不然吃虧的還是你。”

在夢中,謝芷瀾已瞧過一眼,清楚這是什麽東西,她摸摸鼻尖,示意自己懂了,“多謝嬸娘教導。”

謝芷瀾起身送了送衛氏,回屋後,就聽青玥道:“這冊子的封皮好精致,主子是現在就看,還是沐浴過後再看?”

謝芷瀾徑直坐在了梳妝臺前,青黛上前,摘掉了她的耳墜,她開口回了一句,“收起來吧,沒什麽好看的。”

青玥比謝芷瀾還要小半歲,尚不足十五,對情/事也一知半解,聞言,下意識回道:“二太太特意送來的,小姐若是不看,萬一洞房時吃虧怎麽辦?總覺得王爺不是個溫柔體貼的。”

謝芷瀾腦海中,不知怎地就跳出了他那雙狹長深邃的眸,他看人時,總是染着淺笑,那笑時常透着一絲邪氣。

想到冊子上衣不蔽體的男女,她忽地咬住了唇,這才意識到一個令她窒息的問題,難道他們也要坦誠以待?

明晚見,大家國慶節快樂,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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