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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謝颉将夏芸菲關入了地窖中,地窖內陰暗潮濕,沒有陽光,只有一盞淺淡的燈盞,一股腐敗的氣味。

前兩日夏芸菲還能堅持,嘴硬地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第三日時,她便堅持不下去了,每次要睡着時,都會有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來,她無法休息,甚至無法閉眼,她第一次體會到饑寒交迫,有多難熬。她的哀求,沒有任何用處。

第四日時,她一度暈死了過去,每次險些餓死時,都會有人灌她一碗豬都不吃的剩飯,讓她不至于真餓死,她頭一次覺得活着是一件煎熬痛苦的事。她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只渾渾噩噩,吊着一口氣。第十日時,她精神狀态也有些不對,哭着求謝颉放過她,最終什麽都招了。

她嫉妒夏芸晞,發了狂似的嫉妒她,嫉妒她生得美,嫉妒她有個好出身,還嫉妒她的天價嫁妝,嫉妒她嫁了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她一出生就擁有了她一輩子都奮鬥不來的東西。

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她和謝颉的牽扯,對她竟然沒有半分影響,在謝芷瀾四歲那年,她其實見過夏芸晞一面,得知她帶着小謝芷瀾回了娘家後,夏芸菲也在那日帶着蘇娴回了夏府。

她隐晦地暗示她,蘇娴是謝颉的孩子,本以為她會崩潰,會難堪,然而她只是用一雙憐憫的目光望着她。就仿佛她是陰溝裏的老鼠,永遠上不得臺面。

每每回想起她的目光,夏芸菲都夜不能寐,心肝肺無一不疼。也正是那一年,她生出了除掉夏芸晞的念頭。覺得唯有她死,她才不會那麽痛苦。

出嫁的姑娘,并不得自由,每年也只能過年時,回府探親一次。第二年,春節時,她讓李嬷嬷提前一個月買了砒霜,打算尋個時機毒死夏芸晞,她當時仍固執地認為是夏芸晞擋了她的道,只要夏芸晞死掉,她便能如願嫁給安國公。

她試圖籠絡夏府的老人,想讓這些人悄無聲息地給夏芸晞下毒。當時夏芸晞的母親還在世,她禦下極嚴,夏芸菲根本找不着下手的機會。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宴會上,人一旦生了壞心思,做事時,難免不周密,她沒能的手,反而被一個中年男人盯上了。

他拿捏住了她的把柄,讓她乖乖聽話,否則會報官,會拆穿她的真面目,當時蘇娴才七歲,她也不過二十三,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她當然不肯坐牢。

正是從那日起,她開始為這人辦事。她花了近兩年時間,才與素錦熟悉起來,随後又悄悄給素錦的父親下了毒,讓他父親賣掉了小女兒,素錦為了從青樓贖回妹妹,才答應為她辦事。

那包名為“無相”的毒,也是這個中年男人交給她的。

謝颉道:“她說這個人每次找她都是深更半夜,對方很謹慎,她沒瞧清他的臉,但是聽聲音,應該有四十出頭,是位太監。讓你落水也是他的主意,他說但凡成事,主子會給她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僅僅是你那一成嫁妝,日後想讓蘇娴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是不可以。”

謝颉壓低了聲音,“對方很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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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早有猜測,謝芷瀾心中還是一沉。

謝颉道:“對方很謹慎,雖然籠絡了她們母子,根本沒暴漏身份,每次都是他主動現身,夏芸菲也不知該如何聯絡他,想順藤摸瓜将人揪出來有些難度。”

謝芷瀾道:“有個辦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謝颉不蠢,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見她神情冷漠,一副不知能否信他的模樣,他心口一疼,近乎難堪地開了口,“我跟夏芸菲并無私情,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沒什麽舍不得 ,只要能将人揪出來,怎麽都成。”

這段時間,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仍在裝病,前兩日還特意讓人關照過蘇娴,說最遲幾日會繳納贖金,将人撈出來,李嬷嬷也被放了回去。

謝芷瀾不置可否。她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無非是放出夏芸菲,誘那人現身。

夏芸菲被丫鬟從地窖攙了出來,她虛弱的幾乎走不成路,身體全壓在丫鬟身上,安國公答應她,只要她肯當衆認罪,他就會贖出蘇娴。她自私了大半輩子,為了女兒,終究還是點了頭。

夏芸菲往順天府走去,一路上都在輕聲喃喃:“我有罪,是我鬼迷心竅害了姐姐,我認罪,求你們将報應算在我身上,放過我女兒。”

她被丫鬟攙扶着,走得顫顫巍巍的,聲音也不算大,重複的次數多了,大家倒也聽清了她的話,衆人一時都驚住了。難道夏大小姐的去世,并非生病?

夏芸菲即将走進順天府時,變故突生,兩根羽箭如雷霆之勢,朝她射了過來,一根射在她胸口,一根射在她脖頸上,分明是為了滅口。

夏芸菲當場斃命,周圍看熱鬧的,都吓住了,第一反應是抱頭蹲下。謝颉派出了十個武功最好的人,埋伏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羽箭射來時,這十人便追了出去。

對方也不戀戰,射完就走,動靜鬧得大,自然驚動了李大人,他也派人追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陳嵘才歸來,他神情愧疚,跪了下來,“屬下無能,只抓住一人,另一人跟丢了。”

陳嵘不僅武功好,輕功也一流,能超過他的,整個京城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謝颉根本沒料到他會跟丢,臉色有些凝重。

“抓住的那人呢,帶上來。”

護衛将這人帶了上來,他身着粗布衣,面容平靜,長得也普通,混進人群中,很難找到。

陳嵘抓到他時,已第一時間,從他舌底搜出了毒囊。怕他自盡,有兩個護衛一直按着他。

謝颉站了起來,朝他走近幾步,“你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男人唇邊溢出一抹鮮血,腦袋一歪,直挺挺倒了下去,他唇色發紫,眼睛上翻,看樣子像是早就中了毒。

謝颉一驚,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已經咽氣了,“看來對方也有所防備,這等心機,非等閑之輩,他如此謹慎,只怕所圖非小,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先別出門了。”

謝芷瀾神色也很凝重。

夏芸菲的死,在京城并未掀起多大的波瀾,大家只讨論了兩三日,轉眼就将她忘了,謝颉将蘇娴贖了出來,不僅是因為不想食言,還因為蘇娴身份特殊,從她身上沒準還能查出什麽。

謝颉讓人接進了府裏。

蘇娴是被李嬷嬷接回來的,她臉上生了膿瘡,精神都有些恍惚,出來後,才知道娘親被人刺殺了,她惶惶不安,吓得縮在了李嬷嬷身後,模樣好不狼狽。

花房內,一襲錦衣的男子,仍舊在修剪枝葉,其中一人跪了下來,道:“主子,夏芸菲已死,被抓的那個死侍也毒發身亡了,謝颉懷疑不到咱們身上,他将蘇娴贖了回去,應該沒懷疑她的身世。”

男人将修剪掉的花枝,丢到了花籃裏,漫不經心道:“還是要謹慎為妙,這段時間不要接觸蘇娴,事後我自有安排。”

“是。就是可惜了夏芸菲,本以為她能幫上大忙。”

“不過一顆小棋子,還膽敢背主,死不足惜。”

跪下的這人,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再也不敢揣度他的心思。

靈昕堂內,青玥有些憤憤不平,忍了又忍,終究沒能忍住,“她那樣害主子,國公爺竟還是将她撈了出來,小姐不氣嗎?”

蘇娴背後有人的事,不宜聲張,謝芷瀾并未告訴她,将蘇娴撈出來,另有其意,她道:“出來就出來吧,來日方長。”

她面容平靜,只是判她幾年,太便宜她了,以蘇娴的性子,出來後,勢必不甘心,她要讓她不得好死。

青玥不好再多說什麽。

接下來一段時間,謝芷瀾都不曾出府,蘇娴也沒露過頭,她倒是讓丫鬟請過兩個大夫為她診治,據說效果并不好,臉上只怕會留疤。

應天府李大人心情也不佳,他順着好心人提供的線索,追查到一個寨子裏,可惜裏面的匪徒像是一夜之間蒸發了,又成了一個懸案,夏芸菲的死,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他已将案子移交到刑部,如今是刑部負責這兩個案子。

心情同樣糟糕的,還有武安侯府的衆人,武安侯謀殺韓王,證據确鑿,已被下旨秋後問斬,刺殺王爺乃重罪,皇上雖不想重罰,也不好過于偏頗武安侯府,便剝奪了武安侯的爵位,子孫雖逃過一死,卻沒了爵位。

今年第一場雪來得很晚,直到除夕夜這晚,雪花才姍姍來遲,雪下得大,宮宴也取消了。謝芷瀾一家人倒是像往常一樣,吃了個團圓飯。

過完年,時間一下就過得快了起來,天氣也在逐漸變暖,一直到三月份,韓王才從行宮回來,他回來那日,動靜鬧得不算小,一回京就跟皇後娘娘的侄子起了沖突,具體因為什麽,謝芷瀾沒關注,只聽說周小少爺被他吓得不輕,回府後,還請道士入府做了一場法事。

謝芷瀾一顆心都撲在會試上,為了給表哥鼓勁兒,還特意送了他一塊魚躍龍門的擺臺。她即将出嫁,不便出門,擺臺都是青黛幫她買的。将擺臺送出後,她又繡了繡嫁衣。

放榜那日,夏玉勳果真金榜在名,名次還很靠前,僅次于杭州一位中年人,會試過後,還有殿試,是以夏府并未大擺宴席,只一家人聚了聚,一起用了頓飯。

謝芷瀾也來了夏府,吃完飯,是夏玉勳送的她,路上,他又提起了楚嘉安,“他也上了榜,挂了個末尾。”

跟他之前分析的差不多,楚嘉安才學還算不錯,只可惜每個地方都有文采斐然的年輕人,他的成績其實很危險,能不能中,都說不好,這也是夏玉勳和謝芷瀾會懷疑他的原因。

他若考不中,日後想出頭并不容易,他雖是長子,卻是庶出,楚大人不可能将所有的資源,都拿來培養他。

謝芷瀾一直讓人留意着楚嘉安,他腿斷後,便沒再往國子監跑,一直在家溫書,也不曾與旁人聯系過,直到考試才出府。

謝芷瀾道:“再多盯一斷時間吧,如果他圖謀不軌,狐貍尾巴總會露出來。”

懷疑歸懷疑,得知他榜上有名後,謝芷瀾還是讓人送了一份賀禮,她哪裏知道,她這邊剛送了賀禮,韓王那邊就得了消息。

她回府後,繡娘捧着喜服走了進來,笑道:“小姐試試吧,看看可有不妥之處。”

嫁衣已改過兩次,倒不是尺寸問題,而是老太太精益求精,她一直盼着小孫女能風風光光地出嫁,上次瞧完嫁衣,仍覺得不夠華麗,将自己珍藏的珍珠,一股腦全拿了出來,讓繡娘一顆顆綴在了嫁衣上。

紅色嫁衣以金線鎖邊,用的是最上等的料子,花紋繁複,上綴明珠,瞧着流光溢彩的,再奢華不過,老太太瞧完,這才滿意,讓丫鬟給她拿了過來。

謝芷瀾擰眉,“尺寸不都是量好的,不用試,大小也合适吧?”

青玥已經接住了喜服,笑道:“哪有新娘子不試喜服的,小姐快穿穿看,讓奴婢也長長見識。”

她已經歡快地抱着喜服進了裏間,一雙眼睛也亮晶晶的,謝芷瀾拿她沒辦法,她揉了揉額頭,“行了,你先下去,我自己換。”

青玥嘿嘿笑,“嫁衣沒那麽好穿,奴婢服侍您。”

謝芷瀾一臉麻木,“下去。”

每次青玥伺候她穿衣時,她都有種這小丫頭是色鬼轉世的錯覺。

青栀将青玥拽下去後,謝芷瀾才脫掉外衣。

韓王過來時,裏面傳出了衣物摩挲聲,青黛給她扣上了盤扣,又理了一下衣袖,目中滿是驚嘆,“小姐,您真适合穿紅衣。”

謝芷瀾腦海中,卻浮現出韓王紅衣飛揚,俊美無俦的模樣,下意識回了一句,“分明是那人更合适。”

他狹長的眉微微一挑,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何人。他向來不知“規矩”二字怎麽寫,擡腳走了進去,“哪個?”

太抱歉了,這兩天一直失眠,睡不着,腦子不會轉圈,欠大家的更新,等我狀态好時,會補上,明天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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