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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這下當真算是撕破臉皮了,接下來的一整路,帝後間愣是一句話也沒說上。
禦前的侍衛都得了令,絕不允許皇後踏進禦幄一步,違者拉出去三十大板。
而皇後呢?更是高興得不得了,日日上禦幄前頭嘹開嗓子吼一句“奴才給萬歲爺請安”,做做樣子,就回去該幹嘛幹嘛了,沒了那讨狗嫌的皇帝在眼前晃悠,祁果新樂悠悠賞賞美景,吃得飽睡得香。
車馬過了隆化,就算進入木蘭圍場的地界了,此處名喚崖口,兩岸是拔地而起的高聳峭壁,中間有伊遜河奔流而過。
回想這一路,雖不是風餐露宿,依舊是颠簸得骨頭架子都散了重裝好幾回,祁果新剛得閑往榻上出溜一癱,外頭來人了,說甸獵已畢,請皇後主子獵後觀圍。
蒙回王爺們遠道而來,滿臣漢臣衆目睽睽,帝後還得假意扮一對和美的夫妻。祁果新忍痛和皇帝攜了手,對視一眼,心在抽抽,笑得大方,“萬歲爺,今兒是哪位勇士拔了頭籌?”
皇帝惺惺作态的功夫比祁果新可強多了,“是老五。”
甸獵雖然還不能算是正經行圍,一馬當先仍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禮親王在一片恭維聲中起身自謙道:“崖口小獵,不能算是真本事。”
皇帝很滿意,環視一圈下頭坐着的人,“待進了穆喇庫行圍,朕等着看你和諸位蒙回勇士見真章了。”
那頭獵貨之數已經計畢了,侍衛們把獵物都擡了上來,動物已是都斷了氣了,趁熱扒了皮,胸脯子上的肉尚在一起一伏,鮮血淋漓滴答滴答浸進草地。
刺鼻的血腥味剎那間撲面而來,祁果新腹胃中酸水猛烈上湧,幾欲泛嘔,擡手遮面似掩笑,手中握的帕子早早熏了極其濃郁的香,總算能掩過一二,不至于當場暈厥過去。老祖宗馬背上發家,旗人姑奶奶見不得狩獵,說出去得叫人笑掉了大牙。
帝後大戲還在唱着,皇帝察覺到手上的觳觫,趁沒人留心時眼角瞄一眼,滿臉的鉛粉都蓋不住她一片蒼白的臉色,唇角失了血色,在帕子的遮掩下微微顫抖。
心頭哪一處忽然一揪,酸酸麻麻漲漲的,分毫不疼,卻癢得人摧心剖肝。
祁果新不忍再看那可憐的鹿,垂下眼,回過神才想起一只手還擱在皇帝的龍爪中,指尖接觸到的力道慢慢加重。
祁果新心下正狐疑着,皇帝突然發力,把她的手拉了過去,一手緊緊握住,一只手安撫似的輕拍了拍。
吓死個人了!皇帝這是中了什麽邪!
祁果新哆嗦得更厲害了。
倆人距離靠得近,皇帝又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的爪子,還低聲寬慰她:“莫怕。禦道口行圍時你獵前觀圍就是,獵後別近前來了。”
祁果新吓愣住了。雖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動作,以及熨帖到心底的一句撫慰,錯就錯在……不像是這位爺會幹出來的事兒啊!
祁果新唬得一動不動,胸前一抽搐,木愣愣地打了個驚嗝。
皇帝的酸麻感愈發盛了,簡直像是萬蟻噬心。這個感覺并不好受,皇帝想不明白緣由,只好自己開解自己,怎麽開解呢?往旁的方向想:瞧瞧他的皇後,肩部能提手不能抗的,行獵是旗人與生俱來的本事,到她這兒倒好,數典忘祖,老祖宗的東西都給丢腦後了。
瞧不上她,當真是發自心底的瞧不上她。皇帝心裏很嫌棄,手卻不聽使喚,不知不覺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下面的人熱熱鬧鬧的唱獵貨,崖口沒什麽猛獸,禮親王這一趟也只不過獵到一大一小兩頭鹿。
皇帝就像手裏盤核桃,把住了就細細摩挲,這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吃過苦,心思飄到九霄雲外去了,嘴上還沒忘記當皇帝的老本行,“老五,說罷,你想讓朕賞你什麽?”
禮親王哈下腰,說不敢求賞,只求将獵得的鹿分別敬獻給皇太後和皇後。
禮親王想得很簡單,皇太後是額涅,是份孝心;皇後是頭一回見,賣個好。
蒙回王公不拘小節,再加上草原遼闊,心境寬了,大家也都活泛多了,喝上幾盅,紛紛笑着稱好。
只有皇帝一人聽得心驚肉跳,獻給皇後?給皇後幹什麽?皇後專偷禮親王的膳牌,禮親王送獵物給皇後,倆人還你來我往的,這是什麽道理?
皇帝臉上霎時風雲變幻,手裏猛一抽緊。
“嘶——”祁果新倒吸一口涼氣,疼啊,鑽心的疼,手骨頭都像是被捏碎了。
手上吃痛,面上笑意仍舊不能停,祁果新疼得龇牙咧嘴,笑得慘不忍睹。
且說呢,貼心二字就不可能和皇帝搭上邊兒!他刻意把她的手扯過去,拽在手心裏,就是為了下死勁兒捏這麽一下,這一定是報複,對她罵他是屎殼郎的報複,絕對的洩私憤。
皇帝的小心眼子怕是比針尖兒還要小!
祁果新氣得兩側鼻翼發鼓,笑是明晃晃的假笑,側眼瞪皇帝一眼,使出了她這輩子能瞪出的最怨毒的眼神。
冷不丁的被她抽回了手,還能察覺到有一股濃烈的恨意從她身上奔襲而來,皇帝順着她的視線低下頭,看見那截不堪一握的盈盈皓腕上,五根手指的紅印火辣辣的,連碧玉韘上刻的獸面紋也在柔白肌膚上印出了明顯的紋路,簡直觸目驚心。
除了小時候的奶媽子和看媽,皇帝大概這輩子就沒抓過女人的手。他也不知所措了,記得沒怎麽用力啊?怎麽就弄出了這樣的傷痕來?
皇後惱了,是真心記恨上他了,人前好歹是還能虛情假意地裝裝樣兒,宴席一散,皇後轉身拔腿就走,一聲“奴才告退”說得不情不願,多的一句話也不肯留。
圍場的夜是绀青色的,星辰點滿了天穹,草浪随風起伏,美不勝收。
景致是別樣的美,有人卻落寞地無心欣賞。
皇後的大帳前,一身大紅行服的皇帝不言不語地擡頭望星。
兩個總管太監大眼瞪小眼比劃了半天口型,總算弄明白對方要做什麽了。
薛富榮了然地點點頭,一揮拂塵,使出吃奶的力氣朝帳裏喊:“奴才給萬歲爺請安了。萬歲爺,您怎麽有空上這兒來啦?”
蘇德順清清嗓子,忙大聲接話道:“萬歲爺,夜深了,該安置了!您今兒是歇在皇後主子這兒?”
薛富榮繼續放聲嚎叫:“萬歲爺,奴才進去通傳去。”
皇帝斜眼探天,不動如山。
當差不易,兩位太監流下兩把老淚,朝皇帝拼命打千兒示意:您倒是說句話呀!
皇帝說不必了,“朕睡不着散散心,不用勞動皇後。”
散心?薛富榮要哭了,早說是散心,還讓喊什麽呀?
不能白費功夫喊喽,薛富榮谄媚地勸皇帝,“皇後主子要是知道您來了,一定十分歡欣。”
他們仨在門口一口一個萬歲爺演得起勁兒,茵陳從裏頭出來了,跪下磕頭給萬歲爺道不是,說皇後主子已經歇下了。
瞬間四下都安靜了,只是晚風一吹,稍有些冷。
皇帝冷冷一笑,“誰說朕是來瞧皇後的?”
說罷慢條斯理轉過身,一步一頓地回行在去了。
茵陳和薛富榮在後頭目送皇帝離去,倆倆相觑。
薛富榮在眼神裏說:咱們萬歲爺生得真挺拔啊。
茵陳點點頭,遞眼波回話:誰說不是呢!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兒的背影看上去……無端端的,顯得有些蕭瑟啊……
薛富榮一臉勘破,問:“皇後主子真歇下了?”
哪兒有人欺君還敢光天化日的承認啊,茵陳低下頭,含含糊糊的答:“興許是的。”
再又是相對無言的倆倆相觑。
第二日一早,祁果新掐點兒上太後帳前請安。
圖嬷嬷笑着迎了出來,“皇後主子,您今兒來得早,皇太後娘娘昨兒吃了酒,剛起身,您稍待會子。”
祁果新說不急,“我上外頭去候着,勞駕您來知會我一聲。”
宮裏悶壞了,好容易上圍場來松快松快,自然是想四處走走散散心。
剛一回身,迎面撞上了皇帝。
鬧了一整宿脾氣,半夜裏還把皇帝撂大帳外頭了,就算昨兒抓手是皇帝伺機報複,她也該消氣兒了。祁果新沒垮臉,歡歡喜喜地蹲身納福,“奴才給萬歲爺請安了。”
皇後好像今兒心情不錯,沒記仇了。皇帝暗自長舒一口氣,叫起了,不經意地往外邁步子,“走罷,出去散散。”
祁果新腳下一頓。
雖然不生氣了,但如此良辰美景的,要是有選擇,她還是不大想跟皇帝一道遛彎兒。
皇帝走了兩步,發覺她沒跟上來,側了一分/身子回頭,語氣和神情一般陰沉,“還不跟上!”
“嗳!奴才來了!”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祁果新抱着與野獸同行的決心,毅然決然地跟了上去。
圍場的清晨濕漉漉的,一草一木都被晨露洗刷一新,帶着清冷的清香。露珠是光澄的,在第一抹微黃朝曦的照耀下,晶瑩圓潤,燦爛炳煥。
祁果新深深吸了一口氣。
皇帝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明黃色的行服和朝晖極配,五色雲的繡樣和天邊的雲團一般動人,耳垂下挂的金龍銜珠甚至比露珠還要清亮璀璨。
果然是人靠衣裝啊……皇帝收回了目光。
要是沒這麽漂亮的衣服,就她這長得呆頭呆腦的模樣,絕對和美字沾不上邊兒。
不看也就罷了,一看,覺得她這麽幹站着不說話的樣子真的特別傻。皇帝瞧不下去了,找話題讓她開口:“皇後,你喜歡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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