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生苦(十一)
生苦(十一)
溫雲岫死死地攥緊了搖光的手臂,待到感覺到了光亮,她才緩緩睜開了眼。
搖光淡定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這裏還是西屏山。”
“可方才我聽到她說‘請君入夢’,難道指這裏是她的夢境不成?”溫雲岫松開了搖光的手,向四周看去,“的确是西屏山,可我卻覺得有些不對……”
搖光:“嗯?”
“這裏比先前那個西屏山多了一些生機,與現在相比,我們先前所看的那個才像是捏造出的夢境。”溫雲岫有些遲疑,她猜測道,“若我想的沒錯,這裏是那神秘人真實存在過的世界,她在這裏遭遇了一些事情所以生了執念,而她的那點執念則造出了我們先前所在的沉淵之地。”
搖光點了點頭認同了她的猜測,轉而問道:“那麽她将我們帶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
“我隐約有些明白,可是卻說不出來。”溫雲岫按了按心口,感覺有些悶。
過了片刻,搖光開口道:“無論她想做什麽,這裏都會是我們破解沉淵之地的關鍵。從源頭出找出她執念生根的緣由,而後解決掉它,沉淵之地自然也會随着煙消雲散。”
溫雲岫深吸了口氣,點頭道:“走吧。”
不知為何,她總覺着有些壓抑,這種感覺并不是由她自身而生,更像是與什麽人感同身受一般。在這夢境之中,溫雲岫所能想到的也之後背後那神秘人了,她有預感,将要看到的事情或許很難讓她感到輕松。
溫雲岫發現搖光并沒有這種感受,所以她有些不理解,為何自己能微妙地察覺到那人的心境?
兩人結伴而行,按着記憶中的方向向着那處村落走去。
還未走近村莊,溫雲岫便在河邊發現了一個小姑娘,她衣衫破舊,正蹲在河邊清洗衣裳,一旁的木盆中堆積着許多衣裳,看樣子是個很大的工作量。
搖光注意到溫雲岫停了腳步,便轉頭問道:“怎麽了?”
“我……”溫雲岫不知道該怎麽講,可是她就是下意識地覺着眼前這瘦弱的姑娘便是這夢境的締造者。
搖光見她神情猶豫不決,又說不出什麽東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溫雲岫嘆道:“我們先跟着這姑娘好了,我總覺着她有些不大一樣。”
搖光也沒有詢問她這麽做的緣由,而是聽從了她的意見,與她一道站在旁邊看着這姑娘。
初春的河水還有些刺骨的寒冷,這姑娘穿的又單薄,仿佛能看到骨頭的手很無力,但卻在用力地揉搓着衣服。
溫雲岫有些看不下去,擡手想要用靈力幫一幫這姑娘,但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完全使不出來,而那姑娘從始至終也沒注意到她與搖光。
搖光按下了她的手,輕聲道:“這是她的過去,我們無法幹預已經發生的事情……她将這一切攤開來給我們看,我們只能被動接受,而不能改變。”
溫雲岫嘆了口氣,只能袖手旁觀,看着那姑娘用已經被凍得通紅的雙手揉搓着衣裳,直到暮色四合才清洗完所以衣物。那姑娘将雙手捂在臉上暖了暖,咬着牙艱難地搬起來那一盆帶水的衣裳,顯然她的力氣并不能輕松地擡起那木盆,只能走幾步歇幾步。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溫雲岫遠遠地跟在那姑娘身後,神情中寫滿不忍,“原來她少時竟是這樣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與那神秘人感同身後的緣故,對着眼前這小姑娘,她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無盡的憐憫,可她心中隐約有感覺,這只是個開端。
搖光卻仍是先前的那副模樣,她就是生長于溟塔之中的神官,天生缺少情感,不懂人間疾苦也不會為凡人心軟。自始至終,能成為她的例外的都只有一人罷了。她握了握溫雲岫的手,冷靜地說道:“若非歷經疾苦,又怎會執念蔓生,造就沉淵之地?”
溫雲岫又嘆了口氣,強壓下心中的起伏,跟上了那小姑娘。
那姑娘抱着木盆回到了家,剛一進門便遭到了一番劈頭蓋臉的訓斥,溫雲岫聽得并不真切,只知道內容大約是指責姑娘做事太慢故意拖拉,催她去做飯的。言語之中夾雜着粗鄙的叫罵,不堪入耳。
溫雲岫皺了皺眉,慢慢地走到那戶人家,因為知道他們看不見自己,所以她直接跟在了那姑娘身後,看着她忙碌操勞。
搖光在一旁拉住了她:“你不必看得這般仔細,到頭來不過徒增難過……”
溫雲岫難得地沒聽搖光的勸阻,她心中的那股力量驅使着她将眼前這一幕幕毫不避諱地看入了眼中,也使得她更加難過。
這夢境冗長而無趣,溫雲岫卻一直看了下去,看着這姑娘是如何受盡欺淩,如何百般隐忍。
那戶人家對姑娘呼來喝去,仿佛對待的是個奴隸,看了這麽久,溫雲岫竟然連她的名姓都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知道了溫雲岫的心思,那姑娘竟轉過頭來看着溫雲岫的方向,微微一笑:“我叫白槐。”
溫雲岫一驚,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眼前的種種突然煙消雲散,再睜眼時眼前的一切已換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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