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瞧你吓得
瞧你吓得
安瀾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位四十六號反派的迷妹程度,沙包之道自然是沒有的,她只能含糊兩句後飛速轉移話題:“師姐,我這是第一天來獸居,如果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麻煩多多擔待和指導。”
師姐:“啊……”
她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安瀾提起主管後勤事務的秦三月,她才像是驟然驚醒一般,想起自己如今的前輩身份和秦師姐交代的任務,眼裏的灼灼亮光随之暗淡。
“咳,那是自然。”她斂起眉眼,神色多了幾分嚴肅,“初來乍到,需要時間适應工作是情理之中,師姐我是過來人,不至于過分嚴苛……但是話說回來,你的态度還是需要端正些罷。”
在冷靜下來之後,這位原四十六號反派就意識到安瀾很可能并沒有什麽沙包之道——即使真的有,顯然也不願意傳授于她。
而且細想方才所見,尊上與安瀾的關系絕對算不上親近,尊上甚至都沒對安瀾有哪怕一句關心之辭,兩人之間的唯一交集只不過是共同出現了在獸居門口。而且按照安瀾的說法,尊上僅僅是在把她當沙包丢……
可惡,安瀾算是什麽東西,憑什麽能被尊上當沙包丢!
四十六號心裏又一陣妒意翻湧。
但她表面上還是保持冷靜,繼續板着臉訓斥安瀾。從工作态度講到職業精神,從基本操守延伸至業務素養,從業務素養升華到門派精神,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聽得安瀾昏昏欲睡。
恍惚間,她好像回到了從前大學課堂,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階梯教室的長桌邊上,而她趴着攤開的書本,正沉浸在某種似真似幻的奇妙夢境之中。
“師妹,你可有認真聽?”
四十六號不悅的聲音打破了安瀾的回憶,她略一愣怔,老老實實垂下了腦袋:“師姐,我錯了,下次一定不會遲到。”
“我不是在和你說遲到不遲到的問題,而是在談門派精神!你懂不懂,門派精神,這是我們個人理念和生存意義的升華,是更為遙遠而崇高的東西!”
師姐越發不滿,聲音拔高了幾度,就差伸出根手指戳向安瀾的太陽穴:“思想沒有深度,目光無比短淺,這樣下去,你一輩子都只會是雜役弟子,可別怪師姐沒有提醒你!”
雖然她表現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顯然還摻雜了某些私人情緒。
安瀾卻擡起頭,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雜役弟子就挺好。”
師姐:“……”
師姐怒斥:“胸無大志!”
安瀾嘆了口氣:“師姐真是慧眼如炬,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師妹的本質。其實能進入魔門成為雜役弟子已經是我的畢生追求,師妹自知資質愚劣,從不敢奢望更多。”
師姐張口無言。
對方都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如果再揪着此事不放,反而會顯得有些刻薄。
而且最關鍵的是,因為安瀾從不反駁、溫順挨批的态度,她發現自己所有的訓斥都像是拳頭落在了棉花裏,一點爽快舒暢的感覺都沒有。
“……那你也不能遲到啊。”沉默半晌後,她幹巴巴冒出一句。
安瀾繼續低頭認錯,态度非常良好:“師姐請放心,下次一定不會了。”
“……行吧,你知道改正就好。”前輩師姐皺着眉頭轉身,忽略掉心頭那一陣難以形容的煩悶,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這就帶你去熟悉一下工作環境……對了,我叫做杜紅娘,是此處的管事,你可以喊我杜師姐。”
安瀾乖巧喊道:“杜師姐好。”
杜紅娘頗為受用。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獸居大門,穿過寬廣前廳和狹長回廊去到後院,那裏才是獸居最為重要的地方,也即是一衆坐騎休養栖息之所。
除了魔尊的坐騎,幾位長老所禦使的珍奇異獸,還有那些屬于門派財産的馬匹,也都會在此處受到專人養護照料。
“不過其他的異獸自然有其他的弟子負責,招你進門是為了照顧尊上的坐騎,你必須時刻謹記這一點,莫要越俎代庖。”
安瀾點頭應道:“明白。”
杜紅娘瞥了她一眼,接着說道:“尊上的坐騎全都無比珍貴,也具有一定的自我清潔能力,唯有足部時常接觸各種污穢環境,又恰好處于自淨範圍之外,因此需要借助外界幫助。”
“你的日常工作包括了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及時清理坐騎足部的污漬斑點,以确保其光鮮亮麗,不至于落了尊上的臉面;二是配合運送獸糧的弟子,照顧坐騎的三餐。”
“每年三月初,吳長老會專程前來此處為尊上的坐騎進行全身上下的大清潔,屆時你從旁協助,長老讓你如何便如何。”
……
杜紅娘說得十分詳細,安瀾也認真聽着。
總結起來,她要做的事情并不複雜,主要就是給那三個聽起來非常能耐的坐騎洗腳,其次則是誰有需要她就幫忙。
等到杜紅娘說完,她立即鄭重點頭表示:“杜師姐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做好這份工作!”
杜紅娘眼裏流露出一絲憐憫神色。
真是一個天真得可憐的傻丫頭,壓根沒有想過這個崗位是如何空缺出來的。
但她也不多言,只是嚴肅道:“有決心是好事,不怕實話告訴你,倘若你在經過适應期後還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我們也許會考慮物色更合适的人選。”
她打開踏火龍駒所在隔間的房門,朝裏面努了努下巴,說:“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安瀾走了進去。
踏火龍駒正垂着腦袋喝水,雖然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卻不屑于給任何反應。
直到它聽見一聲熟悉的招呼。
“你好啊。”
周身鱗片頓時如同炸毛似的盡數張開,它猛地扭頭,果不其然見到了安瀾的身影。
——怎麽又是你個瘋女人!?
它呲的一聲噴吐出白霧狀的灼熱吐息,全身鱗片炸得更厲害了,下意識已經做出了攻擊姿态。
杜紅娘還在門口等着看好戲。
安瀾就算是再不會察言觀色,也能瞧出踏火龍駒的抗拒。但是管事正在後頭看着,她多少得表現出自己的工作熱情,于是揚起了自認為最親切友好的笑容,溫柔道:“阿焱,是我,我們昨天見過的。”
踏火龍駒:呸!我當然知道是你!
安瀾繼續接近。
踏火龍駒發出威脅的嘶鳴:你別過來啊!!
杜紅娘以為好戲該上演了,正估摸着安瀾能扛下多長時間,卻突然看到震驚的一幕——驚得她嘴邊的笑容瞬間僵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只見上古燭陰後代,魔尊三坐騎中最為高傲的踏火龍駒,居然一邊嘶鳴一邊後退,結果一不小心被水槽絆着,直接摔了個仰面朝天。
*****
“哈哈哈哈哈哈!”
夏至笑得前仰後合,好一會兒才終于停歇。
安瀾托着腮幫看她,有些無奈地問道:“真有這麽好笑?”
夏至擦掉了笑出的眼淚,點點頭道:“簡直是太好笑了——我真恨自己不在現場!”
說來也是湊巧,白日裏的獸居遠遠稱不上人來人往,可是烈火龍駒的慫樣卻正好被某個路過的大嘴巴瞧見了。
衆弟子對魔尊坐騎的尊敬度顯然遠不如魔尊本尊,再加上此事着實新奇,于是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傳遍了大半個魔門。
“他們都想知道你究竟用了什麽辦法,才能把态度高傲又脾氣暴躁的阿焱吓成那副德行。”夏至坐在椅子上晃蕩雙腿,“實話說,我也好奇得很。”
安瀾嘆息:“其實我什麽都沒做。”
這可是大實話,最起碼在今日上午見面那會兒,她是非常文明和諧的。
夏至笑道:“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安瀾附和道:“是挺奇怪。”
“其實也沒必要奇怪,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也許阿瀾正好具有某些能夠令烈火龍駒安分下來的氣質……這都是秦師姐告訴我的,她對此驚嘆不已呢。”
出聲的是戚來雪,她今夜終于得閑,連忙趁此機會,将堆放在安瀾屋裏的大小箱子都挪回自己房間。
如今收拾完最後一箱,她又走了過來,自然而然參與到兩人的談話之中。
“不過踏火龍駒畢竟是尊上的坐騎,咱們還是少在背後議論吧。”戚來雪提醒道,“須知尊上擁有渡劫期的強大修為,若有心留神,這片山脈的每一絲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安瀾:“渡劫期确實厲害……”
夏至卻有些不以為然,挑眉道:“要說真正厲害的,還得是無回境裏的盤天君。”
安瀾一愣。
夏至:“沒人知道他活了多長時間,如今的修為又到了什麽地步。但是傳聞在兩千年前,一衆大能修士聯手将他封印的時候,他的境界就已經在真仙級別以上,是當之無愧的大陸第一強者……咦,阿瀾,你怎麽了?”
夏至伸出手掌在安瀾眼前揮了揮。
安瀾猛然回神,心裏一慌——怎麽回事,她剛剛好像有一瞬間察覺到了大佬的氣息?
不、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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