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份禮物
一份禮物
安瀾有些不确定:“天狼殿……是指山頂上那座議事大廳嗎?”
“沒錯,就是那裏。”夏至臉上露出愁苦之色,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太高了,從咱們這兒上去,即使用最快速度也得大半個時辰……想想都累!”
這對安瀾來說倒不是什麽問題,她的腳力向來不錯。但為了照顧鄰居的情緒,她還是安慰道:“既然那聲音沒有說是什麽時候集合,我們或許可以走走歇歇……”
“當然不可!”夏至瞪了她一眼,“歐陽長老最厭惡态度散漫之徒,雖說沒有明确集合時間,可倘若被他發現咱們磨磨蹭蹭,只怕少不了一頓門規責罰。”
安瀾:“啊……”
夏至:“你別不信,就是因為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才不敢心存半點僥幸。歐陽長老在門中輩分僅次于尊上,其餘兩位長老雖然分管不同事務,但都要敬他幾分。”
安瀾:“其實……”
夏至:“據說當年大師兄有事耽誤姍姍來遲,硬是被歐陽長老摁着打了二十棍,那還是他的親傳弟子!後來大師兄不信邪,又故意晚到了兩三回,結果回回都逃不過被揍的命運。不過也多虧了他,在那以後,全門派上下都知道了歐陽長老對集會紀律的嚴苛要求。”
安瀾“哇”了一聲,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大師兄肅然起敬。
能如此公然且屢次挑戰自家師父底線,犧牲小我來為衆人敲響警鐘,倘若不是腦子有坑,就肯定是個舍己為人的無私奉獻者。
夏至一氣呵成過足了話瘾,這才終于想起安瀾先前的兩次打斷,歪頭問道:“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安瀾也是一愣,花了半秒的功夫思考,随即恍然道:“其實我是想說,既然時間如此緊迫,我們不如還是快些出發吧。”
“哎呀,瞧我這腦子!”夏至一拍腦門,“光顧着講,差點忘了正事兒。走走走,咱們這就走……”
她邊說邊轉身,就要向着院落一角的小門走去,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戚來雪的房間,又突然頓住了腳步。
安瀾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如果阿雪還在屋裏,我們是不是把她叫上會比較好?”
結果她這邊才剛說完,那頭的屋門就砰的一聲響,被人從裏面猛力推開了。
一道蓬頭垢臉的身影踉跄着走了出來,面色慘白如紙,雙眼黯淡無神,原本應該整齊梳在腦後的烏發如今就跟叢生的雜草似的,身上的衣衫也穿得堪比皺成一團的抹布。
安瀾與戚來雪相識時間不長,因此剛對上眼的時候還以為是什麽陌生人。
夏至倒是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半開玩笑道:“阿雪,你今日的造型有點清奇啊,可是受了什麽刺激?”
戚來雪渙散的目光略微聚焦,先是落在了夏至臉上,然後又緩緩移向了旁邊的安瀾。
在見到安瀾的瞬間,她渾身一顫,眼裏驟然迸射出熊熊怒火,連帶着空洞僵硬的五官表情都變得鮮活起來。
她風一般沖到安瀾面前,狠狠揪住了安瀾的前襟,憤怒的音節一個接一個從齒縫間蹦出:“是你,是你!都是因為你……”
安瀾下意識皺了皺眉,她不太喜歡別人與自己距離過近。制止了準備反擊的小銀,她正想要悄悄捏個風訣,戚來雪卻如同觸碰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事物般,驟然松開了手。
“蛇!有蛇!”
她神色恐慌,連連後退,一不小心被地面的凸起絆倒,整個人往後摔到了地上。
安瀾:“……哪裏有蛇?”
夏至環視四周,也說:“沒有蛇吧,你可別吓人啊。”
安瀾見戚來雪坐在地上抱緊雙臂抖如篩糠,用極端戒備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沒事吧?是不是摔到哪裏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而此舉對戚來雪來說無疑是又一次的強烈刺激。
“蛇……蛇……你別過來!!!”
戚來雪終于無法遏制內心的恐懼,開始失聲尖叫起來。她手腳并用從地面爬起,拼盡全身力氣奪命狂奔,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小院。
安瀾:“……”
夏至驚訝地望着那道倉皇遠去的背影,奇怪道:“究竟哪兒來的蛇?”
安瀾努力回憶方才戚來雪的視線落點,低頭打量着自己的穿着打扮,發現唯一能和蛇沾得上邊的,大概只有自己腰間挂着的那道呈現彎曲形态的銀色符結——她原本打算贈予盤天君的禮物。
只可惜系統突然作妖,她不得不在最短時間離開,禮物便也沒有機會送出手。
……可這明明是龍啊,怎麽會是蛇?
安瀾抓起符結左右端詳,覺得自己的手工應該不至于差成這樣吧。好歹身體特征鮮明得很,蛇哪裏會長角,而且還做了爪子呢!
“阿瀾?”
“喂,阿瀾?”
“你再不搭理我,我可就先走了。”
……
夏至在安瀾耳邊連着叫了幾聲,總算把她叫回了現實。
安瀾意識到現在并不是糾結手工制作能力的時候,畢竟禮物只要一日未送出,就還有修補完善的餘地。但門派集會迫在眉睫,如果可以的話,她并不想與棍子發生聯系。
轉頭看去時,夏至已經走了。
安瀾連忙匆匆跟上,說道:“夏夏,等等我。”
夏至瞥了她一眼:“你方才那麽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挂飾,邊看邊傻笑,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安瀾愣了愣。
我那是在郁悶呢,怎麽就成了傻笑?
夏至見她不做聲,又道:“不過這小蛇做得還真活靈活現,阿雪似乎向來很怕這些,也許是沒睡醒,把它當成是真的了……”
“怎麽會是小蛇呢?”安瀾終于忍不住打斷。
夏至:“……啊?”
安瀾将自己耗費無數個夜晚,好不容易編制成的龍形符結直接遞到夏至眼皮底下,好聲好氣道:“你再仔細看看。”
夏至:“……”
夏至想了想,改口道:“大蛇?”
安瀾登時心碎,搖搖欲墜,顫聲道:“這明明是龍啊!你瞧,這是龍角,那是龍爪,不都是龍最顯着的特征麽……”
“嗐,原來是龍。”夏至有些不好意思,“經你這麽一說,便覺得有幾分像了,就是這龍角龍爪委實抽象了些,我還以為是蛇身上的腫塊呢。”
安瀾:“……”
腫、腫塊?
這怎麽能是腫塊?
小心盤天君聽見了,把你打成腫塊!
就在安瀾氣呼呼的時候,遠在九幽海深處,原本正與謝雲深打得難解難分的盤天君突然停了下來,似有所覺。
魔尊随手擦掉了唇角溢出的鮮血,冷冷一笑:“不過如此!”
随着話音落下,更為淩厲的氣勢以他為中心釋放,所執長劍迸發出淩厲肅殺的澎湃劍意,仿佛連天地都能斬斷。
霎時之間,海裏那些蠢蠢欲動的魔影被這恐怖的威壓所震懾,全都畏畏縮縮着退回了水裏。
“再戰!”他怒喝。
然而對面的盤天君卻已經從狂暴的殺意中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在此處浪費了太多時間。
雖然瀾瀾也有傍身的能力和法寶,但這世上意外太多,他必須要盡快找到瀾瀾,好好把她護在手心裏。
至于對面的人……
礙眼。
相當礙眼。
盤天君希望将這礙眼的東西撕成碎片,但是僅僅憑借身外化身的力量,似乎有些不容易。
他還要找瀾瀾,沒空在這裏浪費時間。
謝雲深不清楚盤天君心中所想,他被這久違的同等級對戰激發了潛藏多年的血性,本命劍發出嘹亮高亢的長吟,渴望着能夠吞噬對方的血肉魂魄。
陵越山上的魔尊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已經快把自己活成了傳說。
但是在三百年前,謝雲深還是六合道門弟子的時候,他曾經仗着一柄劍行走天下,斬殺過衆多妖邪與魔物,其中甚至有活了數萬年的遠古兇獸。
如今的他就好像回到了過去。
遭遇強敵的興奮讓他體內的靈氣劇烈沸騰起來,心弦因激動而戰栗,眼底甚至隐隐泛起瘋狂的光芒。
謝雲深心念微動,轉瞬跨越百丈距離,去到那黑影的面前。
然後他見到了一只手。
修長,白皙,線條優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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