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

見六合道門一衆弟子面露警惕之色,有的指尖閃爍微光,有的更是劍已出鞘,郭長羽朗聲道:“諸位不必緊張。”

随着他話音落下,不計其數的光魚自湖面以下一躍而出,翩翩起舞着交疊上升後,又錯落有致地回落了水中,在半空留下朦胧飄渺的彩色流影。

“光魚是秘境裏很常見的生物。”他解釋道,“性情溫和無害,這只是受到外界驚擾出現的正常反應。”

青山真人環視一周,聲音裏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處變不驚,方能以不變應萬變。”

衆弟子紛紛應聲,收起外露的鋒芒。

安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柳潇潇低聲道:“師姐,真人說要處變不驚。”

柳潇潇茫然望向她。

安瀾指了指自己那對方被五指嵌入肉裏的可憐胳膊,表情有些無奈:“師姐不必如此緊張。”

柳潇潇臉上浮現羞赧之色,立刻松開了手,不好意思道:“有沒有弄疼你?”

安瀾搖頭:“沒事。”

頓了頓,她勸道:“緊張還容易出狀況,淡定上前搭話就好,別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顯而易見,柳潇潇的緊張并不是因為光魚毫無預兆的群起飛躍,而是因為她想要與青山真人拉近距離,卻又心生膽怯,不知如何開口。

聽到這話,她朝安瀾感激地笑了笑,随即鼓足勇氣走向青山真人。

安瀾終于得閑,在湖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将神識擴散開去,很快找到了夏至所說的那片藍色花海。

花海環繞的山丘從外面看沒什麽特別,然而裏面卻別有洞天,分外廣闊。

半球形的壁頂之下,幽幽深潭毫無波瀾,十字相交的雕欄玉橋橫跨水面,交彙于中央的方形樓閣。

造型樸素的銀色燈盞,火苗明亮而平穩,如同一顆小小的太陽,能夠持續燃燒到世界的盡頭。而在燈盞旁側,此時正有一道身影沒個正形地靠坐,目光斜斜睨向那簇火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安瀾:“……”

唔,巧了。

如今當值的居然是老熟人。

天雲洞裏,金徐來其實有察覺到陌生的神識探測。但他也懶得去管,正絞盡腦汁琢磨,有什麽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偷走九雪萬年燈,又不至于那麽快被發現。

這與安瀾算是想到了一處,只不過她若想帶走萬年燈,還得能騙過系統才行。否則萬一被強制彈回原來的世界,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會化為泡影。

系統能夠觀測到宿主的客觀行動,與宿主進行“對話”,但無法獲知宿主的主觀念頭,那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如何能讓事情照她的意願發生得“自然而然”。

安瀾一邊想着,一邊将神識退出天雲洞,正要繼續探查四周環境,卻突然聽到一聲近在咫尺的叫喊。

“喂。”

安瀾瞬間回神,發現自己被陰影籠罩,她緩緩擡起頭,與身高八丈的秦洛對上了視線。

“師兄?”

秦洛的眼裏透着不加掩飾的高高在上,以及某種意味不明的暗光:“你倒是走運,作為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就因為結識了大師姐,竟然能與我們同行。”

安瀾:“師兄說得是。”

“哼,連一星半點傍身的修為都沒有,也就這五官還有幾分姿色。”

安瀾:“……師兄謬贊了。”

秦洛目不轉睛地盯着安瀾,神色越發不對勁起來,仿佛是鎖定了獵物的豺狼,不懷好意且志在必得,只是礙于周圍環境而暫時有所克制。

哪怕是不甚敏銳如安瀾,此時也能看出來,這家夥必定是個色狼,還是饑不擇食的那種。

要知道她這具炮灰女配的身體并不是多麽出色的類型,雖然算得上耐看,但落在美人遍地的修仙界,應該是拉低平均值的水平。

秦洛沒有發現安瀾神色的微妙,自顧自往下說道:“不過既然是我魔門中人,師兄自然也會盡量照看好你,你就老老實實跟在我身後罷。”

安瀾:“其實不必了……”

秦洛:“只是這多少需要費些心神,尤其是在穿越某些危險地段的時候,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

安瀾:“師兄……”

秦洛:“不過要保你安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希望在回去以後,你還能記得師兄做過些什麽,莫要忘恩負義,得懂得知恩圖報。”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眼中的暧昧意味已經明顯表露了出來,連帶着那張原本長得還可以稱為端正的國字臉,都因這低俗下流而變得醜陋不少。

安瀾感到有些嫌惡。

她不再試圖接話了,默默站起身,朝秦洛點頭示意,決定遠離這個精蟲上腦的肌肉男。然而對方卻認為自己受到了來自區區一個洗腳婢的輕視,當即面露不悅之色。

“你什麽意思?”他橫身擋在安瀾面前。

安瀾盡量保持平靜神色,說道:“師兄也不必特別照顧我,我會盡量不拖大家後腿的……”

“就憑你?連練氣都沒有正式入門,還敢說出這樣的大話?”秦洛譏諷道,“小姑娘,你可知靈虛小秘境裏多的是能将築基期修士撕成碎片的兇悍靈獸,你又怎麽會覺得自己有能力自保?”

安瀾還沒做聲,秦洛已經看了柳潇潇一眼,後者似乎正在努力與青山真人拉近距離,并沒有注意到這邊。

“倘若你是想着有大師姐庇護,那可太天真了。師姐她從前是很強,但自從幾年前受傷以後,便一直處于休養狀态,十分的修為頂多能發揮出兩三分。倘若出現緊急狀況,也許還要師兄和我來照看,哪裏能顧得了你……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秦洛心頭泛起薄怒。

安瀾的态度雖不失禮貌,卻也透着明顯的疏離和淡漠,言語間并沒有表現出對師兄的足夠尊敬,反而充斥着盲目天真的可笑自信,讓他感到自己非常沒有面子。

對于秦洛的質問,安瀾回道:“有在聽的。”

“有在聽?那你重複一遍!”

安瀾依言重複了一遍,語氣毫無起伏,內容卻一字不漏。對她這種境界的修行者來說,神魂的強悍程度足以複刻方才聽到的任何話語,哪怕當時根本沒有留神。

秦洛頓時惱羞成怒——你算是什麽東西,除了相貌一無是處,居然敢故意頂撞我?倘若不給你點教訓,我都對不起內門弟子的身份!!

他閃電般出手,就要扣住安瀾的胳膊。

然而下一刻,男人卻突然被無形力量擊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然後重重跌落于水面。

伴随着巨大的浪花,無數光魚再度躍起。

安瀾看得有些呆了,她剛剛是準備悄悄動手來着,結果才在指尖彙聚了一絲靈氣,那家夥就自己先飛了出去。

愣怔過後,她忍不住贊道:“小銀,幹得好!”

數息後,對方回了一句:“他該死。”

素來清亮的嗓音,此時低沉喑啞,殺氣騰騰。

安瀾頓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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