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去往秘境

去往秘境

秦三月同樣聽不懂馬語，甚至在馬表情的解讀上比安瀾偏差得還要厲害，因此愣是沒看懂這個白眼的真正含義，以為踏火龍駒是眼裏進了沙子。

“即便進了沙子，你也不能做出這般不雅的動作，尤其是在萬衆矚目的場合。”她認真叮囑道，“這會有失我魔門的風範。”

阿焱恨鐵不成鋼地噴出白霧吐息——你怕不是個傻子！

秦三月不知踏火龍駒在心中如何腹诽自己，腳下不停，領着坐騎一路去到了魔尊所在的松間崖。

“拜見尊上。”她躬身行了大禮。

謝雲深默不作聲，也沒有看秦三月一眼，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此時攤開的卷軸上。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九幽海那一戰，他确實算是輸了個徹底。若非最後有天雷相助，他未必能夠全身而返。

這對高傲的謝雲深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恥辱，但如果對方是本應老老實實呆在無回秘境的盤天君，事情的性質又會有所不同。

回到陵越山以後，他從藏書閣中翻找出塵封多年的聯名卷軸。

作為當年參與封印盤天君的門派之一，盡管只是負責邊緣工作，魔門還是得到了這樣一件法器。其上存留了所有聯合門派的信息，以及最重要的是，可以實時獲知無回境封印結界的運行情況。

謝雲深垂眸細看。

卷軸上有無數道金線組成密集交錯的網絡，隐隐約約呈現出山河大地之貌。網中有一銀龍神态猙獰，惟妙惟肖，仿佛随時能從平面一躍而出。

盡管如此，金色的大網還是将其嚴密覆蓋，不留有絲毫縫隙……嗯？

謝雲深眯了眯眼。

他突然發現，卷軸右下角的網格似乎比其他部分更為稀疏，若用指尖從上輕撫而過，還能感受到磨損一般的粗糙痕跡。

謝雲深的神色逐漸凝重。

倘若盤天君的封印存在漏洞，那麽他就可以通過漏洞出逃——哪怕是僅僅一具身外化身，都有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尊上……”秦三月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謝雲深終于轉頭看向了她，眉宇間流露出不耐之色：“何事？”

秦三月再次行禮，恭敬道：“回尊上，弟子已将踏火龍駒帶來了。半個時辰後會在演練臺舉行雙方弟子的最終較量，歐陽長老讓弟子提醒尊上按時出席，以表達我們對這次交流訪問的重視态度。”

換言之，就是歐陽德認為謝雲深閉門不見太久了，有點看不起六合道門的意思。為了避免與這修仙界第一龍頭門派産生不必要的沖突，還是露一露臉比較好。

謝雲深當然聽明白了。

他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個糟老頭子嚴肅刻板的表情，耳邊也仿佛響起了幼時受到過的各種說教，額角青筋頓時就跳了起來。

“……本尊知曉了。”

他拂袖起身，大闊步去到踏火龍駒身邊。後者立即使出渾身解數展現自身的健碩優美，甚至讓星星點點的火光環繞在蹄子邊，好讓光滑锃亮的鱗片顯得更為尊貴神秘。

謝雲深：“……”

謝雲深：“你有什麽毛病？”

阿焱：……？

謝雲深：”把火給本尊滅了，傻裏傻氣！”

踏火龍駒愣愣散去了火星，又聽自家主人皺着眉頭自言自語：“怎麽看都普通了些，下次還是選六合金鳳罷。”

阿焱：！！！

在這一刻，阿焱的滿腔熱情被冷水嘩啦澆滅，僅僅剩下的一點波瀾，是飽受傷害的內心在罵着安瀾——那個瘋女人果然是在騙我！！！

阿秋！

安瀾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變成毛茸茸小團球的六合金鳳往安瀾懷裏拱了拱，用烏黑發亮的眼珠子表達自己的關心。

比起自己的傻逼鄰居，它更懂得靈活變通，才不會與實力深不可測的安瀾對着幹。

“沒事沒事，大概是有誰在念叨我吧。”

安瀾安撫完六合金鳳，站起身來望向屋外的蔚藍天際，思緒不自覺飄到了過幾日的靈虛小秘境之行上。

也不知道那裏環境如何，又怎樣才能做到走散得不露破綻？

她想了想，決定晚點去找夏至探探消息。原本金徐來會更為合适，不過鑒于他們目前應該是處于“打過一架，雖冰釋前嫌卻不是很熟”的狀态，還是暫時先不要有明顯交集會比較好。

夏至一如既往特別愛說話。

聽聞了安瀾的遭遇，她立刻正色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換做是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争取一舉進入外門。”

安瀾笑道：“你上次好像也是這麽說的。”

“是嗎？”夏至也笑了起來，“誰讓你的機會太多了呢，多得我都有些羨慕了。”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表現出半點羨慕的樣子，東扯西扯又說了一會兒，便開始興致勃勃地給安瀾介紹靈虛小秘境的情況。

“其實那裏說安全也安全，說危險也危險，就看你們怎麽走了。秘境深處自然有兇猛靈獸出沒，但一般來說只要不招惹就不會有事兒，而且你身邊還有那麽多修為高深的人，如果發生了什麽，只管往他們身後躲便是……”

安瀾見她半天講不到重點，便輕聲打斷道：“我記得你說過，九雪萬年燈就存放在靈虛小秘境的天雲洞中。”

夏至點點頭：“是啊，不過那盞燈那麽重要，應該不會帶你們參觀吧？”

安瀾：“我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就想提前了解一下，去天雲洞的路上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

“哎呀，天雲洞的事情戚來雪最清楚了，她總往那裏跑。”夏至往斜對角那屋瞅了兩眼，“不過她還是沒有回來啊，這幾天都神出鬼沒的，好奇怪。”

安瀾：“……”

安瀾：“是奇怪。”

其實一點都不奇怪，自從那天夜裏敲暈了戚來雪以後，這姑娘躲起她來比杜紅娘還要厲害，遠遠瞧見都要繞路走，讓安瀾總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什麽洪水猛獸。

她輕咳一聲，拉回夏至的注意：“既然阿雪不在，你就講講呗。”

“那行吧。”夏至收回目光，一臉認真地強調，“不過我從來都沒有去過靈虛小秘境，更不曾到過天雲洞，所知道的一切只是道聽途說，你聽聽就好，別太當真啊。”

安瀾點頭。

夏至抿了口茶，這才開口道：“靈虛小秘境分為四環區域，天雲洞位于第二環邊緣地帶，據說那是一片被藍色花海環繞的小山丘……”

兩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出發那天早上，安瀾終于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好友”柳潇潇，同時也是陵越山排行第二的內門弟子，一衆門徒的大師姐。

果然人如其名，很有蕭瑟之感。

那柔弱無骨，仿佛風吹就倒的單薄身子，再加上近乎蒼白的膚色，讓安瀾覺得這姑娘随時有可能吐血昏厥。

除了她以外，同行的內門弟子還有二人，安瀾都沒有見過，聽介紹說一個是九師兄郭長羽，一個是十三師兄秦洛。

兩位師兄倒是牛高馬大，保镖似的一左一右矗立在柳潇潇旁側，更凸顯中間者的身嬌體弱。

青山真人忍不住道：“柳道友若身體不适，還是卧床修養為好，不必勉強與我們同行。”

柳潇潇雙頰飛快閃過一抹紅暈，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幾年前受了些傷，已經好了許多。”

她移開視線，看到安瀾，高興地揮了揮手。

“瀾瀾！”

安瀾畢竟頂着“與柳師姐關系甚好”的頭銜，只好上前打招呼，并接受來自兩位肌肉師兄的無形審視目光。

青山真人笑道：“你們關系真好。”

柳潇潇握着安瀾的手說：“瀾瀾願意聽我彈奏，陪我看星星，哪怕她只是雜役弟子，咱們也是說過體己話的朋友。”

安瀾附和道：“柳師姐彈古筝可好聽了。”

青山真人神色微動，但并未再說什麽，也沒有問起為何有雜役弟子會随同前行，只是随口同柳潇潇寒暄幾句，看起來就像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

一行人從陵越山腳出發，朝着靈虛小秘境的外環區域前進。沿途皆是綿延翠綠，鳥語花香，和煦的日光灑落大地，沒有一絲一毫受到魔氣侵蝕的跡象。

“萬年燈不愧為上古神器。”青山真人感嘆道，“九幽海沿岸遍布凋零死寂之相，唯有此處生機勃勃，靈氣濃郁充沛，即使是與中原地帶的靈脈相比也不遑多讓。”

他們此行沒有具體的路線安排，也就是到秘境裏四處逛逛，最後去拜訪一下栖息于內環密林的鎮山靈獸——那是青山真人的遠親。

真人具有遠古妖族血脈，對環境的感知尤其敏銳，處在這般清新自然的好山好水環繞之中，身心都頗為舒暢。

相較之下，林潇潇就顯得緊張多了。她緊緊挽着安瀾的臂彎，不時偷看身後，又會因為害羞而突然加快腳步，速度非常難以捉摸。

被拉得一路踉跄的安瀾：“……”

她有想過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林潇潇雖然看似嬌弱，勁道卻絕對不小。安瀾抽了抽沒抽動，加重力氣又不知道會不會把對方帶倒，思來想去，還是出聲道：“師姐，不如我們歇一歇？”

停下來的話，交流的機會總能多些。

倘若柳潇潇能夠把注意力完全放到青山真人身上，也就不會拽着她不放；她還可以趁機放出神識潛心探查，确定天雲洞所在何處，好為将來的“意外失散”做準備。

聽到安瀾的建議，柳潇潇果然頓住了腳步。

“也好……”

她點點頭，招呼衆人到不遠處的清湖邊上休息。結果才剛到那裏，湖面卻突然如同沸騰一般，劇烈地冒起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