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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這一撞讓洛言失去了重心，趔趄幾下差點摔倒。

關鍵時刻一雙手攙住了他，周圍景物天旋地轉，随後洛言撞進對方溫暖堅實的胸膛。

待看清了黑暗中那張輪廓深邃的英俊面容，洛言徹底放下心來。

是顧晏清。

同樣的方式，不同的地點，再次撞進他懷裏。

洛言垂着腦袋，雙頰開始泛紅。

跟在後面的宋頌壓抑着內心的興奮，面無表情輕咳一聲，低語道：“顧總，我先上去安排。”

高跟鞋聲漸行漸遠，隐入寂靜。

顧晏清低頭看着懷裏的人，今日依然是衛衣牛仔褲，一如他們初見那晚，甚至還加了個大大的黑框眼鏡，妥妥就是個清純可愛的高中生。

他在停車場轉的久了，兩頰泛着運動後的淡紅，朱唇半啓，呼吸還有些不勻。

顧晏清看得出神，直到洛言不太自在地推搡下他的肩膀，才把他放開。

所幸停車場沒人，否則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摟着個背雙肩包的少年，必然當場報警。

那小孩看着像未成年啊不可以！

洛言尴尬地咳嗽一聲，低頭讷讷道：“謝謝額……謝謝你扶我，差點摔了。”

“嗯。”顧晏清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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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陷入一片死寂。

從顧晏清的角度看過去，洛言蓬松柔軟的額發垂在眼鏡框邊沿，只能瞥見他纖長的眼睫如蝶翅般撲閃，看得人心猿意馬。

洛言咬唇努力思索着說點什麽：“顧總是來做試鏡評委嗎？”

與此同時，顧晏清也開口問道：“你最近身體好點了嗎？”

“挺好的。”

“嗯，對。”

又開始沉默，氣氛尬得人頭皮發麻。

洛言低頭摳着手指想，上輩子無話不說，一起喝醉過通宵過，也一個被窩睡過覺，同一個池子泡過澡，怎麽這輩子能僵成這樣？真是傷腦筋。

顧晏清這些日子總是回憶起酒店床單上的痕跡，他一直牽挂洛言的身體狀态。

“不舒服就告訴我。”

“沒事兒，都好了。”實在對這尴尬氛圍忍無可忍，洛言努力讓自己語氣輕松愉快一些。

洛言怕他的晏清哥有心理負擔，又補了一句調侃：“出來玩很常見啦，習慣就好。”

“玩？”顧晏清眼神冷了冷，很是厭惡這個不負責任的字眼。

他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然而瞬間回想起當日洛言跨坐在他腿上，被藥性逼得雙頰緋紅，指尖卻緊張到顫抖。

連他腰帶都解不開，還刻意裝的一副老司機樣子。

看面前洛言仿佛身經百戰的無所謂狀态，顧晏清非常想要戳穿對方。

他諷刺道：“習慣把自己弄傷？”

洛言揣着衛衣兜笑嘻嘻回怼：“你對自己的大小心裏沒點數啊？”

話音剛落，洛言表情就變了，悔得恨不得咬舌自盡。

目前存在一個非常大的問題，他至今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不知該如何和顧晏清相處。

以前有次洛言喝的微醺追着顧晏清要比大小，結果當然是洛言輸了，但這也成為調侃的話題。顧晏清面皮薄，洛言只覺得每每搞得他面紅耳赤格外有趣。

但那是上輩子的事兒了，那時他們相識六年，熟的不能再熟，說什麽都行。

可這輩子，洛言跟顧晏清完全不熟，加上一場意外，他們關系很是微妙。

洛言怕尴尬，刻意的輕松戲谑，不小心把上輩子的習慣帶了出來，多少有點耍流氓嫌疑。

面前矜貴冷漠的男人愣了幾秒，不自在地摸摸後頸，洛言也窘迫得不行，一抹緋紅爬上面頰，耳垂豔麗得仿佛要滴血。

連系統也蹦出來嘲笑他：“哈哈哈哈哈，宿主真敢說。”

“……”

“你是不是念念不忘？貼心系統為您定制特殊任務哦~”

“閉嘴。”

“其實系統還可以錄像哦，腦內播放的那種，可以随時回味。”

“閉嘴啊喂！”

洛言換上嚴肅的表情，道：“時間不多了，上去吧。”打斷了尴尬相處。

跟在顧晏清身後，他終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通道，乘電梯來到約定的試鏡地點。

電梯開門時候，顧晏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洛言沒客氣，率先出了門。

走廊上的人還挺多，原本已定的演員多數都在，還有好些新面孔，大約是今日定好最後幾個角色後一同開會。

顧晏清加入，投資金額增加，劇本大幅改動，有些演技不夠的關系戶被出局，整個劇組都要做非常大調整，是需要開會重新部署。

方子祁已經到了，仿佛犯了社交牛逼症，滿場跟人加微信。一瞥見洛言，他先是一個巨大的白眼，随後立刻開口嘲諷：“個別人還真是沒有時間觀念啊，來得這麽晚，也敢口口聲聲稱自己重視？”

洛言懶懶擡眼，沒心情跟他打口水架，撇撇嘴當沒聽見。

對方不依不饒：“笑skr人，被顧總關注了，架子都擺起來了。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顧總是你能高攀的起的？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打開雙肩包，洛言拿出試鏡劇本，倚在走廊牆上，旁若無人的看起來。

方子祁這種蠻不講理的，就愛嘴上占便宜，回他一句，他十句等着，不理他他反而跳腳。

見洛言把他當透明人，當場就急了：“我看你就是……”

氣勢洶洶的一句話說到中途忽然噤聲。

洛言好奇擡眼看方子祁，眼角餘光瞥見一個黑色西裝的身影。

顧晏清正要出電梯，手機忽然提醒信息，低頭看了一眼耽誤幾秒時間，他走到洛言身邊輕聲道：“我先進去了。”

“嗯。”洛言非常自然地點點頭。

方子祁傻眼了——

他們兩個同一電梯上樓的？

提前約好的還是偶然碰上的？

怎麽會這麽巧？

難不成洛言真的抱上了大腿？

走廊上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人誰？

顧晏清從不跟陌生人搭讪的，他倆必然認識。

但是就算認識，那句仿佛彙報動态的話，那語氣咋就聽着別扭呢？

剛剛走出會議室的宋頌愣在了當場，倒吸一口氣，這語氣她熟。

她那耙耳朵表哥每次出門就是這麽跟嫂子彙報的。

還沒等顧晏清走開，會議室的人已經迎了出來。

丁凱爾導演本人到場，幾個副導演，以及制片人、原着作者、衆投資公司的負責人……一群人在走廊上寒暄起來。

洛言很反感這樣的社交場面，但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他又沒法離開。

只好站在原地，低頭不語，盡量縮小存在感，看顧晏清禮貌而疏離一一握手互相問好。

直到帶着笑意的男人聲音響起：

“顧總，相關事宜都準備妥當，請進。”

洛言猛然擡頭，正對上趙樾的臉，他親切地笑着與顧晏清握手，極其自然地引着衆人進入會議室。

記憶開始瘋狂湧現。

上一世離開星動傳媒後，趙樾報複手段愈發下作，最終演化到找人潑硫酸，想毀了洛言的臉。

第一次平安無事，洛言反應快躲過去了，留下一牆焦黑痕跡。

第二次他毫無防備，飛濺的液體撲面而來，洛言下意識閉眼。

但是想象中的灼燒痛感沒有傳來。

距離實在太近，顧晏清來不及拉開洛言，幹脆擋在了前面，透明溶液揚了他一臉一身。

洛言焦急不已，一腳踹開行兇人，拉着顧晏清直奔洗手間。大量的冷水潑上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接觸過硫酸的皮膚開始剝落，從臉頰到脖頸到胸前，留下大片猙獰可怖的痕跡，皮膚蛻去，鮮紅的皮下組織和肌肉暴露在空氣中，鮮血止不住的噴湧出來。

硫酸灼傷了顧晏清的呼吸道和食道，他沒辦法說話，也吃不下東西，每分每秒的呼吸都是吞刀子般的痛苦折磨，送入醫院後窒息死亡。

是趙樾害了他。

洛言自诩并非壞人，卻也不是完全的大善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趙樾害人性命，那就拿命來抵。

他不想讓顧晏清見到趙樾，如果一定要見，見骨灰就好了。

但本該勢同水火的兩人，面上卻是一派平和，甚至還保持着握手的姿态，談笑風生地往會議室走。

那挂在臉上的笑容讓洛言遍體生寒，他只覺得無比刺眼，恨不得立刻制止，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一時氣急攻心，竟然眼前一黑，當場頭暈目眩，差點栽倒。

站在他身邊的人驚得叫出了聲，吸引了衆人目光。

顧晏清離得近，眼疾手快回身一把撈住洛言的腰，把人帶進懷裏，關切問道：“沒事吧？”

周圍一片嘩然，竊竊私語四下響起。

“哎，小徐，我不是聽說顧總有精神潔癖不愛跟人親密接觸？”

“我聽的也是這個版本啊哥，但……我看顧總抱的挺順手。”

“啧，我覺得他倆有貓膩。”

“不至于吧？”

“害，你懂啥，我表姨夫的弟妹在顧氏集團工作過，她說顧總身邊從沒出現過伴侶，你瞅瞅，這金屋藏嬌也未可知。”

……

洛言捂着額頭，身體癱軟得厲害，精致的小臉蒼白一片，柔若無骨般靠在顧晏清懷裏。那種極致的脆弱感和易碎感，很是惹人心疼。

見狀趙樾也想去扶，洛言暈暈乎乎擡起眼，眼底是遮不住的厭惡和恨意，仿佛看怪物一般盯着趙樾。

倒是把對方看得一愣，讪讪縮回手。

“先去休息室。”顧晏清道。說罷擡手把洛言橫抱起來。

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抱個男人也毫不費力。

立即有工作人員識趣地引着路進了一間空置休息室，顧晏清把懷中人放在沙發上，脫了西裝外套蓋上，又留了助理宋頌照顧，叮囑幾句，這才離開。

旁邊休息室的演員聞聲也都出來張望，人挨人擠得滿滿的。

但在這樣的情境下，竟是詭異的毫無聲息，沒有一人再講話。

走廊上的諸位面面相觑，都從彼此眼中讀到了八卦好奇與不可置信。

衆圍觀者此刻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

洛言與顧晏清，到底是什麽關系？

宋頌關上了休息室的門，顧晏清與衆位高層進了會議室。

諸位眼巴巴求真相的吃瓜群衆，見不到當事人，只得一邊等待開會，一邊七嘴八舌地在各自房間八卦，內心已經對洛言充滿了好奇。

畢竟顧總挑剔的很，能得他青睐的，絕非一般人。

到底是個怎樣出衆的人呢？

方子祁夾在這些八卦言論中，有些坐立不安，一改初始社交牛逼症狀态，默默縮在角落裏玩手機。

他聽着耳邊的各類議論，心裏一面是忐忑不安，生怕變故出現會影響到試鏡結果，另一面是惱怒和憤恨。

他仗着有幾分姿色，家境也不錯，一向是任性慣了的，優越感充足的很，洛言這個貧民窟裏出來的賤種憑什麽跟他争熱度、争角色？得顧總青眼的為什麽不是自己？

翻開微信聯系人，方子祁找到那個頭像點開：“張哥，給你的稿子現在就發吧。”

“OK，安排。”

洛言粉絲都是剛入坑，根基不穩固，趁這個機會可得幫他好好洗洗粉。方子祁這麽想着，露出個輕蔑的笑容。

*

隔壁休息室。

洛言執意要試鏡，不肯去醫院，宋頌只好叫來私人醫生。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休息會就好，于是偌大一個房間只剩下一男一女兩人。

沙發上的美少年蓋着寬大的西裝外套，恹恹地縮成一團，閉眼休息。

美女守在一旁，饒有興致地托腮看着，眼神十分熱烈，上上下下打量着洛言的臉。

如果讓旁人看了，大約會腦補出一場天雷勾動地火的火熱姐弟戀。

只是，一般人get不到宋頌美豔外表下的腦回路。

她在心中啧啧感嘆：瞅瞅，這小東西長得，真标致啊，兩只眼睛一張嘴，比寫真照片上還好看。

宋頌蓋章認定：跟我家那個有顏有錢的高冷總裁非常般配！

洛言一直沒睡着，太陽穴漲漲的，頭又疼又暈。

系統：“宿主很難受的話就用藥吧。”

之前完成了任務，系統獎勵了五次抽獎機會，洛言一口氣全抽了道具，存在系統的背包裏。

得到了洛言的默認，背包面板裏的藥品消失，顯示一個加載進度條。

幾乎是瞬間，頭疼的感覺消失了。

系統跟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何必呢，一提趙樾就上頭，你生氣你倒是揍他啊。”

眼前浮現一個小機器人的白眼：“慫的嘞，上輩子都被人欺負死了……希望宿主知道，仇是要報的，氣也是要出的，必要時候打他幾下系統是支持的。”

洛言沒好氣地回應：“我又打不過他！你教我武功啊？”

據他所知，趙樾是練過跆拳道的，段位不低，一般人還真打不過。而且多多少少認識些不太清白的朋友，才敢那麽嚣張地報複。

小機器人一骨碌爬起來，拍拍四方的腦袋道：“哦對，你沒有武力值屬性。你等我吼，我需要返廠調試一下，靜默一段時間。”

敲門聲響起，洛言長睫顫了顫，睜開了眼。

工作人員進來詢問洛言狀态如何，輪到他試鏡了。

洛言點頭答應。這輩子的第一次試鏡，多少有點緊張。

他深呼吸，整理了一下心情，推開了演播間大門——

然後腦中蹦出了兩個大字：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