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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而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空調底下吹冷風的唐峥鵬竟突然提議說：“要不我們出去吃頓好的吧，自助餐怎麽樣？”

大家傻眼了。

“誰出錢？”傻乎乎的焦太讪笑着冒出一句。

唐峥鵬嘴角一勾淡淡一應：“我請。”

大家恢複神智呼啦一聲歡騰起來，個個像是被放出牢籠的犯人一樣精神百倍地開始穿衣的穿衣套褲的套褲，忙得不亦樂乎。

唐峥鵬擡頭看見路之遙正在揉眼睛，遂問：“沒事吧？”

“沒事啊。”路之遙很快就笑着回答，手也馬上就放下了。

唐峥鵬瞥他一眼後轉身：“那就走吧。”

“嗯。”路之遙在他背後努力輕松地應了一聲，忍住了還想再按一下漸漸已變得有些鈍痛上來的胃，他起身跟上唐峥鵬的腳步，而手機，卻在這時在口袋裏響了起來……

他接起來：“喂？誰啊？”

“……”回答他的是一串沉默。

他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又問了一聲：“是誰？”

又過了好一會兒，對方終于有回應了：“是我，之遙……是我……”

路之遙的臉刷地一下子就變白了。

這時大家均已整裝完畢站在門口等他，而他，卻反身走進了室內的一個角落，面對着牆，用一種幾乎快要顫抖出來的聲音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芊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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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人群漸漸騷動不安：“路之遙在幹嘛呢，這麽慢？”“哎，不會是他那個無情無義的前女友給他打來的電話吧？”“屁，什麽前女友？路之遙根本就還沒跟她分手好不好？”“見鬼！這種女人還不分幹嘛，留着當祖奶奶供着啊？切！你說路之遙他看上那女人哪點啦？漂亮？還是……”

“你們全都給我閉嘴吧。”唐峥鵬冒火地低喝，及時阻止了這夥人堪比八婆還八婆的八卦話題，剛剛好這時，路之遙也出來了。

一臉匆忙地對各位兄弟抱歉說：“不好意思，還是你們去吃吧，我現在有點事得出去一下。”說着，腳步已急急地行出。

唐峥鵬也不阻止，只在背後補上一句：“我們在XX街的唯景自助餐廳，完事兒了就過來。”

可路之遙只是揚了揚手什麽都沒回答，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跑了。

路之遙一路踏着仍在發燙的路面，頂着雖然已至傍晚卻依舊灼熱不已的陽光快步如飛地往校門走去。整個校園，因為放假的緣故而顯得異常空曠和死寂，只有蟬鳴聒噪，用以證明這還是個活地。他一路疾行，走到全身冒汗也不以為意。

是芊珏，芊珏回來找他了。

時隔兩個月之後，在他已經度過了人生中第一段前所未有的黑暗時期之後，回來了。

電話裏，她持續低微的抽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就與求饒，“之遙，對不起，對不起之遙……我回來了，我想，見你……”即使他們這時彼此并未見面而只是隔着一條無形的電話線，路之遙也能清晰地感應到她在說以上那些話時的姿态，是有多麽多麽低就的，她一定，是垂着頭，縮着肩，蜷着小小的身體，烏黑卷曲的長發像海一樣整個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她那對幼小的肩。

而她，是從來也不曾如此過的。在任何人的面前。

幾乎是下意識的，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索的，他馬上就問她：“你在哪裏？我馬上來。”

于是，他現在就站在大馬路上開始攔出租車了，急迫的眼神，與略顯蒼白的臉色，讓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吓人。

林芊珏坐在咖啡屋裏兩手抱着冰咖啡的杯子在等路之遙。

杯子外殼因為冰塊融化的緣故很快就化出大灘的水來，弄得手心裏涼濕一片。

這是一個長着一張像洋娃娃一般可愛而精致的面孔的漂亮女孩，很紮眼，是讓人很容易就記住并為之心動的類型，但，路之遙對她的感覺，是不是就只是這麽膚淺的認識呢？

她與路之遙已經好了近五年，但是相識，卻已經是直到目前為止的一輩子。是的，所謂的青梅竹馬嗎，就是這樣。

兩個月前，她一聲不吭地離開了路之遙。

兩個月後她回來，聽說了路之遙受傷失明的事，就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約他見面。

就是現在。

時隔了兩個月，路之遙還像以前一樣輕易就答應了她要會面的要求，但是，他還在生氣嗎？他會恨我嗎？他……會跟我分手不要我了嗎？

她這樣緊張而惶恐地想着，不知不覺又喝了一大口冰咖啡下去。

半小時後，她終于看到了路之遙出現在咖啡屋玻璃門後的身影，她騰地一下就從位子裏站起來了。

路之遙也一眼就看見了林芊珏，是因為她太漂亮的緣故嗎？還是因為她起身的動作實在太過猛烈，将椅子腿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長串刺耳而劇烈的響聲，令人不發覺到她都很難。

他看着她，一時有些發怔，腳步凝滞在原地。

這張令他日思夜想的臉，依舊是如此的漂亮、動人，也終于如此清晰可觸，可他現在，居然卻愣在原地，他在幹嘛？他，是在擔心些什麽惱恨着些什麽嗎？

他低下頭皺了皺眉，因為這時胃又一次痛了上來，這是一股深深的刺痛，長針一般深入的穿刺，仿佛有血呈細線狀噴射而出的一種撕裂感，他暗暗地長喘了一口氣，然後又給用力地憋住了。

而這時，林芊珏早已奔了過來，一下就将雙手插入他的腰際兩側，将頭埋入他的胸膛，完全旁若無人一般沖他嗚咽出來：“之遙，之遙……對不起……”

路之遙一時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因為周邊的客人一個兩個全都在看着他們，他低下頭輕輕地同她商量：“我們，坐下再說，好麽。”

誰知林芊珏卻反而将他抱得更緊，像是要把整副身體都嵌進他的懷裏似的，語調還是像以往那樣略帶撒嬌地說：“你先說你肯原諒我。”

“我原諒你。”他幾乎是完全沒有一絲猶豫就答應了她。

說完他就看到林芊珏擡起頭，看着他，擺出一副大怔、不相信的表情，她的長睫毛就像扇扇子一樣開始不停地撲閃起來，她呀，她這個樣子，真是像個洋娃娃，就是那種讓人一眼見到就會對她愛不釋手的絕對恨不起來的洋娃娃，就是這樣……他在心裏微笑、嘆息，然後他看見她嘟起嘴，問他：“真的？”

“嗯，真的。”路之遙沖她點了點頭：“那麽，可以過去了麽？”

這回林芊珏終于放手了，但卻只放開了一只，側轉身她用另一只手繼續圍在路之遙的腰上與他平行返回座位，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

回座之後，路之遙任由林芊珏幫他點好喝的東西，然後就聽她跟他解釋自己這兩個月是去了哪裏，又是因為什麽原因沒能及時獲得他受傷的消息所以回不來，然後就說希望他能夠原諒她，不要生她的氣。嗯……聽上去理由很充份，原則上也沒有什麽值得質疑的地方，但最主要的是，其實路之遙一點都不在意。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很糾結于別人失誤的人，更何況，對方是林芊珏，這是一個他從小就不會拒絕不會對她生氣的人。要說起來，讓他更在意的事，并不是林芊珏沒有回來，而是……

他在安靜地聽完林芊珏的解釋後，心情上沒有産生任何變化，他擡頭看着她，只是緩緩地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問了她一句：“吶芊珏，其實我只想問問，在你離開前一天跟我說的，要跟我分手的那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可是他沒有聽到林芊珏的回答，因為這時，林芊珏又消失了剛剛好不容易才平靜一些的表情，換上了一種像是吃了一驚的然後就有些犯難似的樣子皺起了眉頭低下頭去，那雙握着杯子的手，又開始不停地刮着杯子的邊緣，他看到這就皺了皺眉，心情有些亂，趕緊就又補上了一句：“不過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沒關系的。”

可這回林芊珏卻又很快地擡起頭來回答他：“對不起之遙，對不起，之前我那都只是在亂發脾氣，你就當我是發神經的不要往心裏去了嘛，好不好？你也知道的嘛，我就是這麽愛發瘋的，而且我，又怎麽可能會真的要跟你分手呢，我才舍不得呢，之遙你一向都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有大量，所以這一次，你也絕對不會再跟我計較這些的對不對？”她語氣熱烈地說着這一大通，說得小臉激動地泛出粉紅，并且還不停地向他抛來了好多顯示無辜求饒的小媚眼。

路之遙毫無懸念地被打敗了，他貌似無可奈何地一笑，但是心情，到底還是漸漸地愉快了上來。

實際上，更害怕失去對方的人是他自己才對吧，所以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才會表現得這麽忐忑不安而又興奮激蕩。

你啊，只要回來了就好，他自己在心裏這樣對林芊珏說，而沒有将之說出口。

誤會化解之後，肚子就開始真正地餓上來，他看到對座的林芊珏這時就趴在桌面上探身過來問他：“晚餐想吃什麽我請客。”

“海鮮自助。”他脫口回答。

林芊珏迅速皺眉頭：“你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