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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峥鵬這時已将一瓶洋酒喝下了大半，雖不至于醉，但也有些茫了，口齒略顯打磕：“你……你從哪裏來？”

夏如栀眯起眼，不答反問：“你喝酒了？”

唐峥鵬低頭“哧”地笑了一下：“你……還真是……火眼金睛……”

夏如栀不笑，不應，只是擡腳往唐峥鵬跟前走了過去，走近了，停住，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白了他一眼，興味索然地說：“喝了酒還開車，這可不像你。”

唐峥鵬扭着脖子看着她，看着看着，又笑：“夏如栀，你很了解我嗎？

“不是。”

“那，你這話，是……在表達你對我的關心嗎？”

“不是。”

“哇，總是回答得這麽爽快。”

“我一向如此。”

“所以傷我也是一向這麽爽快。”

夏如栀回頭瞪他：“我又沒叫你送上門來給我傷。”

“對對對……”唐峥鵬随口亂應，然後又把頭低下去……低下去，像只垂垂老矣的鵝，從底下發出一道越發飄忽的聲音：“反正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自己吃飽了撐的才送上門來給你傷。”

夏如栀就沉默了，本來還想喝一口手裏的酒的，但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就轉了個身跟唐峥鵬一樣靠在他的座駕上。

“夏如栀，接下來還有空餘時間打工嗎？”唐峥鵬喝了一口酒後再次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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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校的工作還要兩周後才開始。”

“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要不要過來幫我打工？可以給你算日薪哦。”

“什麽活？”

“做飯。”

“哦……好啊，給誰做？”夏如栀終于感到心情有稍稍地輕松了起來，真不知道是自己命賤還是怎樣，越是這樣家長裏短的話題居然就讓自己越放松。做飯、洗衣、擦地板，好麽，人家暑假是去各種外企公司做社會實踐，她夏如栀倒好，成天幹起保姆的活兒來了。不過，反正都是為人民服務，也不應該在意這些個等級觀念了，更何況，她也沒有那個資格搞什麽等級觀念。這樣想着，她就又擡起手中的啤酒往嘴裏倒了。

“給我的實驗小組做。”

噗！……一口酒液生生被噴出了一米開外！

後來，究竟是被唐峥鵬提出的那一大堆的理由中的哪一條給打動了讓夏如栀最終同意了擔任他們實驗小姐的煮飯婆的，就連夏如栀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唯一還記得的是，在唐峥鵬向她提出了那個請求之後，他們罵也罵了，掐也掐了，哭也哭了，最後酒也喝光了……後來他們醉倒在大街上唐峥鵬那輛惹眼的法拉利紅色跑車旁，全都吐得不成樣子。

“最近大家趕項目真是太拼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們小組裏還有個剛剛做過手術出院的路之遙……”好像，印象中最清晰的，就只剩下了這一句。

唐峥鵬果然比誰都要了解她，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醒來後，陽光初霁，遙遠的天際亮到發白。

唐峥鵬先醒來，轉頭就看見夏如栀那張憨如孩童的睡臉。這個女孩，大概也只有在睡夢中才會展開這樣一張毫無防備的臉吧？白勝雪的肌膚，黑如墨的眉睫，豔如櫻的美唇，被風吹散開來的長發，像劈波斬浪的鯊魚鳍，帶着一種凜冽的氣勢四下散布在初晨還略顯薄涼的空氣裏。

他喜歡她。

就像她喜歡路之遙一樣。

是……暗戀。

通常來說，一場暗戀，就是一場傷。噬血般的渴求，與疼痛發作的煎熬相互交織。但當你終于發覺到因為失血過多而渾身發涼的時候，才知，傷，已成為死。

他們，會不會抱在一起死？

他困惑地看着她，嘴角卻泛上一抹苦笑，不，不會，至少，他不會看着她死。

十分鐘後，夏如栀也醒了，睜着惺忪的雙眼二話沒說就直接帶着唐峥鵬上樂菲家洗漱去了。

打開門，門口沒有看到樂菲的鞋，這姑娘，昨晚大概是在何未家留夜了。

夏如栀從鞋櫃裏拿出拖鞋給唐峥鵬換上：“你先去洗把臉，我去做點吃的。”

唐峥鵬就覺得，即使夏如栀對他還是這副冷漠的态度，但是今天這個清晨，還是讓他心情非常愉悅，一時間，他幾乎有種想要哼起歌來的沖動。

宿醉果然頭痛，盡管用冷水洗了好幾遍臉試圖醒醒腦子，但結果卻因為清醒而感到更痛了。

從衛生間裏出來，正想着一會兒去學校途中要記得去哪家藥店買點醒酒藥，結果剛一走到餐廳，就看見餐桌上已擺着一杯蜂蜜水。

大概是聽到他的腳步聲了，夏如栀在廚房裏輕喊：“先把桌上那杯喝了醒醒酒，我這裏也快好了。”

唐峥鵬心情越發開朗，一邊笑，一邊滿臉幸福地拿起杯子一口就喝到了底。

夏如栀端着早餐出來：“來吃吧。”

唐峥鵬拉開椅子坐下來開始吃。

就只是普通的面包三明治，加熱過的面包片夾着煎得略帶焦邊的又嫩又脆的荷包蛋和鹹度适中的火腿片，還有黃瓜片、西紅柿片、份量剛好的沙拉醬，簡單，卻很美味。

竟然，有一種令人懷念的味道。

他開始大快朵頤，夏如栀則去洗臉。

準備出發去學校的時候，夏如栀一邊看他穿鞋一邊站着問他：“之前你讓那個誰跟路之遙說我是他的親戚，那現在他看得見我了，我要用什麽身份去？”

唐峥鵬穿好鞋子倚在門框上看着她，嘴角提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想以什麽身份去？”

夏如栀卻沒回答，将臉偏到一邊去，似乎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讓她心生不爽。

唐峥鵬轉身按住門把準備開門，腳步卻停留在原地：“只要你自己心裏沒鬼，即使說的是謊話也不會有人質疑的。”

可我明明就心裏有鬼啊……夏如栀這樣懊惱地想。

但結果，她當然還是跟着唐峥鵬一起去了。

不管怎樣，就只想着是工作好了，反正是為了工作，為了賺錢，她夏如栀是什麽事情都願意做的，所以整個暑假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因為唐峥鵬說要回家換輛普通的車再去學校，夏如栀只好跟着他先回了一趟家。

一路上還在掙紮等會兒要怎麽跟他開口讓他把她丢在路口就好的，但結果還沒張嘴唐峥鵬居然已經問她了：“需要我把你放在路口麽？”

她一時間怔在那裏。

唐峥鵬手扶着方向盤迅速地轉頭瞥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有些黯淡：“沒什麽，我只是怕你因為需要跟我家人打招呼而感到心裏有負擔。”

夏如栀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用，沒關系的。”

其實，唐家人都挺好的，當初她在這裏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傭人，照顧過一個因為骨折受傷而行動不便的病人，當時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對她挺和氣的，從沒把她當下人看待，只不過是後來……出了一點事，而這件可怕的事，就直接導致了她現在，有些害怕再進唐家。

盡管她說了不用，但唐峥鵬還是在家門附近停了一下：“你在這兒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夏如栀就乖乖地下了車，退到一棵大樹下等着。

唐家的住所是在一片高尚住宅區內，房屋是美式的大別墅，各家各屋都有種滿了各種植物的碩大庭院，周邊的環境也是綠樹成蔭溪水環繞，灼熱的陽光被遮擋在繁茂的綠葉之外，因而即使是這樣的炎熱之夏，居然還能有小風輕輕，涼意習習。

等了沒有幾分鐘，唐峥鵬就換成了另一輛略微樸素的車出來，車子在夏如栀身邊緩緩停下後，他從車窗裏探出頭叫她：“好了，上車吧。”

一路沉默。

車子安靜而平穩地在城市公路上行駛，空調的冷風溫柔地吹着，窗外熾烈的陽光被徹底地遮擋在外。

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天與地，均可以自我控制。

夏如栀眼看着車窗外那些個頂着驕陽步行或是五花大綁着自己開着電動車趕着去上班的人們，心裏就忍不住這樣怪怪地想。

在去實驗室之前，他們先一起去了一趟學校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煮食的器具，然後又去買了一堆食材，唐峥鵬一路幫她提，一點也沒有有錢人家大少爺的架子。

“以後我可以自己搭公車來，這裏剛好有到樂菲家的直達車。”夏如栀站在超市門口的公交站牌下對唐峥鵬說。

“我也沒準備接下來要當你的司機。”唐峥鵬一臉無感地丢下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