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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哦——還真狠啊!路之遙向後跌倒在地,好痛!他皺眉撫了撫肚子,擡起頭用那雙毫無對焦的眼睛望向自以為是唐峥鵬站着的方向笑嘻嘻地說,“果然身體好了,力道不減當年啊。”他由衷地誇贊道。可心裏卻已經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怎麽回事,為什麽峥鵬會知道救他一命的人是他?當初明明都跟醫生千叮萬囑過一定要匿名的。後來唐峥鵬回答他,“那麽短的時間就能找到配型,除了你,我想不到會有其他人,你忘了,大二那年我在籃球賽上摔傷出血不止,是你給我輸的血。”

路之遙低下頭,沒話講了。

“那你呢,眼睛……到底是怎麽回事?”即使親眼目睹,唐峥鵬似乎仍難以接受他已眼盲的事實。路之遙淡淡回答,“視網膜脫落。”

“沒做手術嗎?”

“做了,失敗了。”

唐峥鵬閉嘴了,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将兩只手放在膝蓋處緩緩地捏成拳,等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後他又接着問,“怎麽會想到來當心理醫生?”

“不,我現在還不算正式的心理醫生,只是普通的心理咨詢員,”路之遙稍微糾正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很早之前就一直有在學習,畢業後考到了心理咨詢資格證,在芊珏離開後,我一直有在這家醫院做志願心理咨詢……眼睛出了事之後,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好,結果還是跑到了這裏跟醫生軟磨硬泡地得到了這份工作……”

“生活上……不會有什麽問題嗎?”唐峥鵬輕輕打斷他。畢竟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照顧自己的,想想看自己那一年在手術後度過的日子,再聯想他必須要孤家寡人地忍受,唐峥鵬就覺得心裏湧上一股恨意。但說不清,到底是恨他,還是恨自己。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紅起了眼眶。可是路之遙卻反過來輕笑着問他,“有什麽問題?你看我像是有什麽問題嗎?”唐峥鵬微微一愣,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許久之後他才迸出一句,“如栀一直在等你。”

路之遙頓時抿緊了唇。

過了一會兒唐峥鵬又問,“路之遙,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年你因為實驗失明,你的看護,是如栀。”誰知路之遙聽完這話之後并無詫異,反而還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唐峥鵬吃了一驚,“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路之遙笑了笑,搖了搖頭,“這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不在一起。”

“因為林芊珏?你現在還跟她在一起?”他是回到了這家醫院啊,難道……唐峥鵬不由情急了起來。可是路之遙卻搖着頭說,“芊珏她已經死了,我們畢業的那一年。”

離開黃山之後她失足跌落深湖,直到半個月後家人才收到消息将她接回安葬,那一段時間裏,路之遙幾乎是完全不能接觸有關林芊珏的東西。至于信箱裏的那張明信片他也是很久以後才看到,并且只看了一眼就又放了回去。拒絕接收,那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黃山之行,是芊珏的解脫而不是死亡,只有這樣想,他才能讓心裏平靜,逃脫罪惡感,同時,也讓自己慢慢接受與恢複。

“我不知道如栀竟然看到了……”路之遙的聲音哽咽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緩緩地低下頭,痛恨般地捏緊拳頭狠狠地砸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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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我一定告訴如栀她誤會了你。”唐峥鵬說。

“不,峥鵬,不要。”路之遙快速地摸到唐峥鵬的手臂并且用力地抓住了他,“不要告訴如栀我在這裏,”他急迫地用空洞的眼睛搜尋他,那雙灰色的眼瞳裏已快速浮起亮晶晶的水意,“我,不想見她也沒臉見她,不要讓她……”但唐峥鵬卻反手抓緊了他的衣領向他咆哮道:“路之遙你是還想讓我揍你嗎?為什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是只想着逃避,你要怎麽樣才能想清楚什麽才是對夏如栀最好的方式,你已經傷害過她一次了,難道你還要傷害她一輩子嗎?”

路之遙在他的掌握中頹然地垂下了脖子,很久很久之後,方才喃喃出聲,“難道……讓她一輩子跟一個瞎子在一起,才是對她最好的方式嗎?”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嘲諷般的苦笑。

唐峥鵬一把推開他,“最起碼她能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天天一個人,還要強顏歡笑!!!”

今天是樂菲與何未的大喜之日。夏如栀一大早就陪在樂菲身邊鞍前馬後的服務着,雖然很累,可是心情卻是特別的開心。“真好,終于嫁出去了。”她從鏡子裏看着樂菲,發出一道像媽媽一樣感慨的嘆息,樂菲笑起來,也從鏡子裏回望着夏如栀,“那你呢,什麽時候嫁?”夏如栀笑起來,向後退了兩步坐到椅子裏,卻一直沒回答。樂菲轉過身,把下巴擱在椅背上,伸長手臂摸了摸夏如栀的頭,嗔了句,“傻丫頭!你到底是被那個人下了什麽盅哦?……”夏如栀微微一怔。

大二那年,夏如栀和學生會的同學站在為地震捐款的展臺後面忙碌不停。

她拉住一個同學的手,向他宣傳捐款,那人被動地停下匆忙的腳步,一直耐心地聽她講完後卻又匆匆忙忙地回答說:“不好意思,我現在身上沒帶錢……”

她一時有些氣結,擡起頭來剛想說點什麽,卻沒想到迎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亮出奇到令人一眼難忘的臉……可明明是一張通透如清泉般的臉,卻為何會有一顆這麽世俗冷漠的心?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覺得更氣了。

可那人馬上又說,“不過我等會兒就把錢送過來,可以嗎?”他一說完話,就提起嘴角沖夏如栀笑起來,他那潔白的牙齒被迎面的陽光一反射,就像一池閃爍的星光一樣,瞬間晃花了夏如栀的眼。

切!才怪,不過是托詞罷了,夏如栀趕緊收神,迅速地放開了他的手,轉身走了。

然後她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

半小時後,他還果真把錢送過來了,厚厚的一沓,足有幾千塊,可以是她這種普通大學生一學期的生活費。

她怔住,瞪着他。

夏日的午後,他跑得滿頭大汗,亮晶晶的汗珠就像鑽石一樣一排排地凝結在他的臉上,他站在夏如栀面前微微喘息,“吶,給你。”他始終笑容滿面,而且他的笑簡直就像五月盛開的栀子花一樣潔白燦爛,美好得叫人無法抵擋。

可他卻說“給你”,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是要把錢給她一樣,她不由又有點生氣起來,鼓着嘴巴把捐款本拿過來,用力把筆塞進他的手裏:“簽名!”他笑了笑說“不用了吧?”但夏如栀還是堅持說一定要的。于是他把錢放進她的手心,轉身趴在桌上在簽字本上快速地寫下名字。

她站在一旁偷偷地注意着他的書寫,每一筆每一劃都很蒼勁有力,完了之後她看見白色的簽字本上落下的三個字 “路之遙”

她不由自主的就在心裏反複地默念起這個名字,路之遙,路之遙,念着念着,突然就感覺到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癢癢地從心底深處爬了上來。

那就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她遇見了他,認識了他的名字,只在瞬間就喜歡上了他,而他,還對此一無所知。

婚禮進行到一半,夏如栀的手機在包包裏響了起來。

“如栀,你好,我是之遙。”

剛聽到這一句,夏如栀就騰地一下從椅子上一跳而起,桌子因此被撞到,發出了一聲巨響,整桌的客人全都向她轉過頭來,各自用一種詫異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她拼命地忍耐,但到底還是哽咽了,“之遙……”

“嗯,是我……”對方的聲音似乎帶着嘆息。

夏如栀的眼淚頓時就像瀑布一樣噴湧而出。

“對不起,隔了這麽久才給你打電話。”過了一會兒,還是路之遙率先打破了沉默。

夏如栀輕輕打斷他,“你等一下,我換個地方聽,這裏太吵了。”說着,她也來不及擦掉眼淚就轉身拿起包包沖出了餐廳。很快找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夏如栀再也按捺不住,“之遙,你在哪裏?你過得好嗎?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不過才短短兩三句話,她就已數度哽咽,喉嚨漲痛得好像有把刀擱在了那裏,為什麽說不下去了?明明心裏有那麽多話想問他想跟他說,為什麽這一刻只覺得委屈而什麽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如栀,對不起……”而他只反反複複地在電話裏重複着這一句。

“我想見你!”夏如栀終于沖口而出。

路之遙踏上了地鐵。

“如栀,我……眼睛看不見了。”剛剛,他在電話裏這樣告訴夏如栀,“在見到我之前,我想先讓你做好心理準備,不然你一會兒見到我失望了可怎麽辦?……”他特意用輕快的語氣這樣跟她說。

“笨蛋!”誰知夏如栀卻意外地沖他大吼,“什麽叫看不見,什麽叫失望,我告訴你路之遙你既然來找我了就別再想用什麽爛借口再推開我了!”

“不是,如栀,”路之遙輕輕打斷她,“我是說,我的眼睛瞎了。”

電話彼端的夏如栀好久都沒說話。

路之遙微微一笑,“怎麽樣,還想要來見我嗎?”

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笨蛋!你在哪裏,我現在馬上就過去,用飛的。”心痛難擋,所以即使想用吼的,也沒有力氣,夏如栀站起身往酒店門外走。

“傻瓜,你又不是鳥,而且我在的地方也并沒有遠到需要你坐飛機來看我,”說到這兒,路之遙微微地嘆了口氣,“就算眼睛瞎了,我也可以走到你那裏,只要你,還願意見我。”

夏如栀怔在原地。

就這樣,他們在電話裏約好在他們各自折中距離的地鐵站相見。

“真的可以自己搭地鐵嗎?”沒有親眼所見,仍是難以想像,夏如栀忐忑不安。

“你不相信我啊?”路之遙輕輕地笑,“放心吧如栀,這一次,一定是我先找到你。”

地鐵到站,路之遙随着擁擠的人流下車,在穿行着各種陌生人氣息的站臺上,他靜靜的站了一小會兒,這時,他聽到了背後的列車再次呼嘯離去的聲音,咯啦咯啦的巨響,仿佛帶着撕裂的時空快速地剝離。

他拄着盲杖慢慢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仔細地聆聽與呼吸,身邊不斷有人與他相遇、碰撞、交錯而過……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每天都會和這麽多人擦肩而過,但是不是,總會有那麽一個人,總會有那麽一股特別的氣息,會讓人想要為之駐足停留?

這時,一縷熟悉的清香迎面飄然而至,他怔住,站定,迫不及待地大喊出來:

“夏如栀!”

一股溫暖,撞身而入!

“路之遙我愛你。”

“夏如栀我愛你。”

此生永是。是的,此生永是。

再不分離。

——全文完——

于茫茫人海中,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由一縷香氣開始的羁絆,即使有過痛苦,仍是一路芳香的記憶,我們的相愛,只有開始,永遠沒有結束……親親一路陪伴着果子的寶貝們,我愛你們,祝大家國慶大假哈皮哈皮!回來再見喽!又又又:別忘了告訴果子你們的感想哦,果子最最最喜歡看大家的爪爪啦,大爪小爪一律都是俺的最愛!我啃我啃我啃啃啃,吭哧吭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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