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地圖

141.

時值正午，騎了一上午馬的蘭洛肚子裏發出了一聲不小的“咕”聲。一直隔着一個身位綴在後面的布魯斯一夾馬腹迅速上前：“餓了嗎？”

蘭洛非常誠實地點了點頭。

布魯斯擡頭看了看天色：“下來休息會兒，順便吃個飯吧。”他嘴中發出一聲低沉的“籲——”，羅伊慢慢停了下來，前蹄刨了刨地，旁邊的艾拉馱着蘭洛挪到了它旁邊，釘了馬掌的蹄子落地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和騎着鹿三的時候側騎不同，第一次騎馬的蘭洛依葫蘆畫瓢選擇了跨坐，所幸今天的裙子裏沒帶撐，他把前面的裙擺弄上去之後勉強可以坐下。這可太不方便了……等下要找個角落換個衣服。把自己的腿挪到同一邊，小幅度地晃着腿，估算着與地面距離準備跳下來的蘭洛在心裏盤算。

沒料到在他動作之前，布魯斯長臂一伸，一個公主抱就把巫師弄了下來。

蘭洛：？？？

寬大的裙擺在空中飛揚而過，一瞬間的失重感讓少年巫師瞪大了眼。人類的胸懷熾熱，在早春裏顯得格外溫暖，湊近能聽到有力的心跳聲。砰，砰，砰，像是餓壞了肚子的胖胖在廚房門口拼命敲門。

小煤球在兜帽裏炸開了毛，發出了一聲尖銳的貓叫，尖尖的指甲也伸了出來，死死拽住了帽子。

蘭洛側過頭，看見了對方頸側因為用力而起的青筋。

142.

蘭洛被放在了地上。人類王子低頭開始道歉：“失禮了，你穿着裙子，我想這樣子會方便一些。”

蘭洛默然。他大可以告訴這個人類自己身手敏捷，下馬這種小事并不會讓他受傷，也可以告訴他其實可以選用漂浮魔咒，被魔法托着輕巧落地。

但他看着人類有些緊張的表情和泛着紅色的耳朵尖兒，鬼使神差地就改了口：“謝謝你啦。”

那一抹紅色更加豔麗了。

143.

布魯斯把艾拉跟羅伊都牽到樹下拴好後，它倆低着頭開始有條不紊地吃草。然後他一轉頭，就看到“小女巫”已經從戒指裏找到了一塊柔軟的布料鋪在了地上。

這塊布看起來已經不太新了，但洗的很幹淨，散發着一種霜葉森林裏小木屋的味道。

還有些眼熟。

“蘭洛，這塊布料我是不是見過？”

“對呀，就是偶爾會鋪在餐桌上的那塊。”蘭洛理直氣壯。“我想着家裏還有，我就帶出來了。”

蘭洛眨了眨眼，長而微翹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看起來無辜極了。

那小七要是發現東西不見了……

布魯斯在心裏笑了一下，他從背包內儲物空間的一角翻了一瓶牛奶跟面包遞給了蘭洛，自己也取了一塊坐下來吃。

蘭洛盯着自己手上的“面包”。它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平常吃的切片面包被切掉了有嚼勁的面包邊，只留下奶白色松軟的內裏，然後再在裏面夾上了一些肉、奶酪，和蔬菜，好像還有點兒醬汁？蘭洛盯着它切開的表面開始研究。

充滿好奇的年輕巫師不懂就問；“這是什麽？”

“這種食物叫三明治，幹吃面包太無味了，但比起其他食物來說更加方便攜帶，營養也均衡，我一般在路上的時候會選擇吃它。”布魯斯耐心地解答完了，自己先示範性地咬了一大口。

一旁的蘭洛試着張大嘴一口咬下去，嘴角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醬汁。

好吃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從邊角開始往中心啃。

布魯斯看着“她”，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乖乖吃着三明治嘴角粘上一小塊醬汁的蘭洛，跟旁邊吧嗒吧嗒舔牛奶粘到胡子上的小黑貓有了驚人的重合。

好可愛，好乖，好想摸摸頭。

布魯斯努力忍住了。

144.

一旁的羅伊不耐煩地開始刨地。

這個青草很難吃诶。愚蠢的，陷入戀愛中的人類，我上一個主人明明贈送給了你們一袋子胡蘿蔔，到底什麽時候拿來喂我們啊！

145.

吃到一半的蘭洛突然想起了件事。

“布魯斯，你之前在小木屋的時候跟我提過，是你的地圖把你引導到森林裏的？”

布魯斯吞咽掉嘴裏的面包後點點頭。

巫族避世已久，魔法師協會恨不得我們這輩子都別出來了，怎麽會在向外兜售的地圖上給出來我們這兒的指引呢……蘭洛心念一動。

“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布魯斯從懷裏掏出了地圖。

蘭洛将它接過，低頭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制作蘊含着魔法的導航地圖所用的紙張在你們的世界是不是特別難找？”

布魯斯不假思索地點頭：“對，這塊地圖也價格不菲。”

蘭洛：我靠啊你們魔法師玩好大！

他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是這樣的……這是一張被覆蓋過的地圖，裏面的第一層是到我們這兒來的地圖，左上角還用古弗薩克文①寫上了’巫師’，應該是我們避世之後魔法師們留的底，以防以後要找過來的時候迷路，”他吞了下口水：“但估計是現在魔法師協會沒人看得懂了，以為就是一張普通的地圖，幹脆覆蓋了一層用來賣錢。魔法水平又不太夠，所以随着時間的流逝，第二層慢慢消散了，露出了下面的底。”

蘭洛也曾在傳說中聽過第一名魔法師的光彩（雖然巫族的傳說都在貶他），而看到他們衰敗至此，蘭洛還是有點兒嘆息。

他一下子說了太多話，有點兒口幹。布魯斯适時遞上了一杯牛奶讓他潤了潤喉。

“古弗薩克文是什麽？”布魯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但一下子想不起來。

“是最古老的魔法語言。”

蘭洛回答完了就低頭繼續看地圖，順手把第一層的痕跡抹掉，然後在其上開始找尋布魯斯的家，準備做個導航。

等，等下。

這一切都幹完之後，蘭洛忽然雙眼一眯。

斯卡爾在地圖上顯示是在西南，霜葉森林在西北。這南轅北轍的兩個地方，就算是布魯斯對着地圖走到一半，然後第二層變第一層了，難道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蘭洛又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布魯斯，你是不是有點兒路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