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姐友弟恭
姐友弟恭
“阿姐……”
“這便受不住了,”在一片炙熱迷蒙裏,她隐約聽見有聲音在她耳側纏綿,“這太子舊部可有一千兩百五十一個人呢。”
“他們大多都是有兒有女的,是家裏不能倒下的頂梁柱。”
熱氣撲在她的臉側、耳垂,那人的聲音卻是冠冕堂皇,“阿姐總再要努力些……”
壽安宮偏殿屋門緊閉,室內昏暗,香爐裏飄散出絲絲暖煙緩緩升起,又消逝于空氣中,只帶來春香陣陣。
望寧猛地從床榻間坐起,白膚之中暗透緋紅,美人蹙眉低頭,錦緞半遮中露出的無瑕雪頸堅韌又脆弱。
那股迫人的窒息感仿佛還萦繞着她。
那掙脫不得的手掌、那硬如磐石的有力腰身和被逼迫着說的那些令人連紅心跳的話語……
怎麽會夢到三年前的事情?
她正欲搖頭将這些事情驅逐出腦海之中,只聽輕微吱呀一聲,金絲楠木的隔扇門被人緩緩推開。
“殿下可是夢魇了?!”進來的宮女水華是個手腳麻利的,“可要奴婢伺候殿下起身?”
說話時,她手裏已經端着一銅盆的熱水,在這微涼的天氣中氤氲着白汽。
十月裏淅淅瀝瀝下了好幾日秋雨,天氣一猛子寒了下來,院中梧桐的黃葉落滿玉階,徒增幾分蕭瑟凄涼。
冷風随着那被推開的門魚貫而入,吹散了這滿屋彌漫的春香、銅盆裏氤氲的潤澤,又席卷望寧全身,也吹散她渾身上下那一股的熱氣。
透過菱格木窗的縫隙,望寧看着枝頭上那最後一朵傲然挺立的大葉白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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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也是這般,想來是這蕭瑟之景與當時太過相似,她才會有此一夢。
“無妨。”
望寧聲音冷淡。
她淺淺掃了一眼端着銅盆的水華,自己還沒說要洗漱,她便已然帶着熱水逼到面前。
這股子霸道的勁兒還真和她主子一模一樣!
“本宮昨夜着實乏了,想再休息一會兒,今晚上還要出宮看個燈會呢!”
這話是有意說給水華聽的。
大昭的公主位同親王,及笄後便可以出宮立府。
望寧如今雖侍奉陪伴在太後左右,卻也在兩年前從姜衍那兒求得了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恩典。
既是姜衍自己準許的,哪怕水華一字一句報到了他那兒,她也是不怕的。
更何況通濟運河九月裏剛剛竣工,姜衍此刻正在坐船巡游江南。
天高皇帝遠的,哪有時間管她的事情?
她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太後娘娘咳疾又犯了,壽安宮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你和水芸細致些,就留在宮裏替本殿下侍奉着吧!”
尋了個理由不讓人跟着,她便側過身不去看水華的神色。
只是話音剛落,就聽水華語調恭敬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殿下,陛下回來了。”
“此刻正在正殿陪太後說話……等您過去一起用膳。”
十月的寒風破窗而入,氣氛一時有些冷硬。
梳好高髻、理好衣裳的望寧從偏殿匆匆趕到正殿的時候,宮女太監們已經把家宴最後一道菜上齊,低頭安靜退到一邊去了。
殿內一張小小的紅木圓桌上沒擺什麽龍鳳呈祥、百鳥朝鳳之類的大菜,反而擺了幾道家常菜。
四涼四熱八道菜,一眼看去大都是清淡的時令蔬菜,最奢華的竟只是一道羅漢對蝦。
卻并不顯得寡淡小氣,飯菜的香氣反而讓這空曠華麗的壽安宮多了幾抹家的溫馨。
“你倒是個慣會計算時間的。”宜太後一看見她,眼睛就彎了起來。嘴上在嗔怪她,手卻立馬擡起讓望寧坐在自己的左邊。
她的右側是皇帝姜衍。
“再來晚些,這菜若是涼了,哀家可饒不了你!”
話這樣說着,太後卻向右轉頭替她解釋,“哀家這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昨日夜裏咳疾突犯,簡簡侍奉了一個晚上……”
簡簡是她的小字,望寧是她的公主封號。
“阿姐向來是孝順的。”
未等太後說完,姜衍便輕飄飄地接話。
他的聲音向來低沉,小時候就是個悶葫蘆,養在長春宮之後才有些意氣少年的影子。
之後卻又經過兩年戰場磨砺和皇位厮殺,如今更是喜怒不形于色。
只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也好似別有深意。
恰如此刻,望寧便覺得他在“孝順”二字上的語調怪異諷刺的很。
然在壽安宮裏,在姨母面前,她卻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只裝聾作啞,低着頭吃飯,連眼睛都不往姜衍那兒瞟。
但是這盛着飯菜的木桌實在不大,她與姜衍分坐在姨母兩側,便已然是坐在彼此對面。
即使她有意躲避,餘光也能看見那人身穿黑金冕服上的暗色龍紋,更遑論她頭頂那如有實質的沉沉目光。
宛如懸在她頭頂随時會落下來的斧劍,仿佛下一秒就會讓她身首兩地。
望寧只又将頭低了低,目光全部放在面前的素菜上。
其實眼前這八道菜裏,最合她胃口的還是那盤羅漢對蝦。
她最愛蝦。
往日裏禦膳房十日也有七日會送蝦過來,姨母還在壽安宮裏為她開了個小廚房。
她幾乎是日日都能吃到的。
可偏偏今天這羅漢對蝦被宮人放在了姜衍的面前。
想來也是,畢竟今天這幾個菜裏也只有這羅漢對蝦勉強配得上皇帝的身份了。
望寧在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目光淡淡從姜衍面前的大蝦上掃過,最後把筷子伸到自己面前的芹菜上。
“我兒你也孝順!”
太後今日為姜衍接風,說着要吃什麽家宴,其實是為了與皇帝增進感情,自然也要開口誇他一句的。
“若不是顧及哀家身體不好能吃些口味清淡的,我兒貴為天子,便是金山銀山都吃的。”
今日這菜都是太後點的,原也是詢問過皇帝的意見,他卻表示:自是家宴,自然以母後的口味為重。
只在說到最後一道時,添了個羅漢對蝦。
太後本來也是要為望寧點一道玉米蝦仁的,不過既然姜衍開了口,便也換成了稍微重油些的羅漢對蝦。
如今見他果然更愛吃口味重些的。
只見皇帝将袖口挽起,不急不緩地剝着蝦頭蝦殼,微紅色的蝦油浸染他修長的指尖。
這種事情哪用皇帝親自動手?一旁侍奉的宮人積極上前,還未站定便被李福海制止了。
那意思明顯的很——
既是家宴,但只有母親兒子之分,哪有兒子在母親面前還擺譜讓人伺候的?
見狀,太後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氣,姜衍雖養在她的名下,可到底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如今他既登了帝位,又願意在自己面前當個孝子,無論真心假意,于她,于簡簡,總歸是好的。
看了一眼低着頭乖乖吃着芹菜的望寧,太後面上更熱絡了些,“當年宮變……”她臉上一副追憶之相,“處處危機四伏,我兒有勇有謀,使計将哀家與簡簡隔絕于風波之外,才保全我們母女。”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這樣已經不必再去追究,如今面前之人已是天子,她們便只能感恩戴德。
“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哀家從平安閣接到壽安宮,我兒孝心天地可鑒!”
太後伸手去抓姜衍的手腕,姜衍也配合着接住她的手。
一時間母慈子孝。
“母後言重,孤實在愧疚。”姜衍微低着頭,逆着光,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當年宮內步步驚險,孤雖有監國之職,然也自顧不暇。迫不得已才讓母後在冷宮受苦!”
“不說這傷心事了!”太後輕拍了拍皇帝的冕服,“都過去了……”
她眸中似有水光,又即刻收斂,換上了慈愛之相。“皇帝原不是計劃巡游兩月,要下個月才能回來的嗎?”
眉眼中都是對孩子的關懷,“怎的突然提前了?”
姜衍的回答也是孝順至極,“過幾日便是母後的生辰,孤總要回來給母後祝壽。”
言語間,仿佛二人當真是一對親母子,“長公主也已經啓程來帝都了,定能在您壽辰之前趕回來!”
“好好好。”太後面上多了些許喜色。
其實她一輩子未有生育,姜衍口中的長公主也不是她的血脈。
但是姜衍既然提到了建平長公主,她便有了由頭提出自己此次真正的目的。
“建平與哀家也多年未見了,她既遇人不淑又已然和離,便該回到帝都,不管是在宮裏也好,出宮立府也好,總該回到家裏的。”
她拿起筷子給姜衍夾了一道蘿蔔,“到底是我大昭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大昭的體面。”
“說起來,建平也只比簡簡虛長一歲而已。”
她笑笑,輕戳了一心只埋在碗裏菜裏的望寧一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便已經是成親又和離,要再覓額驸的人了。”
“可憐你的簡簡阿姐,如今已然二十又一,這姻緣卻還是八字沒一撇呢!”
她半是認真半是玩笑,“你這個做皇帝的,也該為你阿姐好好挑選個額驸才對!”
誓将裝聾裝瞎進行到底,一心只想做一個木頭的望寧就這樣被自己的親姨母戳着額頭點了起來,撞進天子晦暗的眼眸,避無可避。
半晌,“哦,阿姐想出嫁了嗎?”姜衍問道。
他嘴角微勾帶着笑意,甚至言語間也是調侃的語氣。
望寧卻感覺自己如同被蛇盯上了一般,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壽安宮的殿門似乎沒有關緊,一瞬間起了冷風,空氣也突然變得又悶又重。
沒等望寧回答,只見片刻後姜衍神色如常,一副孝子模樣,“母後放心,”
他甚至輕笑一聲,提着袖子将一盤剝好的蝦仁放在望寧面前。
姐友弟恭。
“——孤定會好、好、為阿姐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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