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騙子
小騙子
巍峨高臺之下,水芸低頭叩首,眸中盡是慌亂之色。
“陛下,公主不見了,奴婢醒來時公主就已經不見了!”
她端跪在地上,整個人伏得極低,聲音和肩膀都因為那一股子恐懼在微微的打着顫兒。
寒風呼嘯,吹動這壽宴上的紅色燈籠和綢布,鑼鼓喧天、漫天喜色,卻莫名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喜意,反而陰郁壓抑的很。
“不見了?”
半晌,帝王的聲音才淡淡響起。
許是有些困乏,許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說話時連眼皮半擡不擡的,飲桃花醉的姿勢都沒有停頓。
“可能望寧公主剛剛喝醉了酒,有些胸悶,四處閑逛了逛吧!”
他說得篤定又雲淡風輕,只是放下酒杯時,酒杯裏的桃花醉卻濺出了幾滴。
“你再多帶幾個人,到禦花園、馬場這些地方去找找吧。”他氣定神閑,手指只微微一勾,氣宇軒昂滿身盔甲的禦林軍便站滿了一排。
那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人謀大逆呢。
其實望寧也不是沒跑過,他最開始逼她就範之後,不吃不喝、拿刀捅他、賄賂下人,想要逃出宮去。
她哪一個沒有做過一遍?
反的最厲害的,就是姜衍剛登基的時候。
那時候前朝初定,他忙于朝政,沒那麽多時間花在望寧身上,每日也就晚上把人叫來陪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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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望寧并沒有什麽反常,左右不過是不說話而已。
望寧是宜貴妃的外甥女,是姜玉煊只差一道名分的未婚妻,是大昭頂頂尊貴的人,自幼被人捧在手掌心裏護着愛着的。
如今竟落到他姜衍這個伶人之子手裏,要自薦枕席還不夠,從此後要仰着他的鼻息生活。
她自然會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最開始姜衍也并沒有她這份沉默、這份微小的抗争放在心上。
反正如今人都落在他手裏,由着他把玩、品鑒,他自然有的是時間、手段讓她慢慢去“接受”、适應。
不說話,他就用力些、再用力些,她又不是天生的啞巴,哪兒有不會發出聲音的?
沒過幾日就降伏了前朝那一堆老頑固的新帝,最後終于騰出手,發了狠,想着耍起手段收拾起她來。
打定主意,縱使是啞巴,也要聽人哼上兩句。
暗香彌漫,春情浮動,燭火明滅間。
新帝捏着始終一聲不吭、作死魚狀閉着眼睛的人的下巴。
他壓着聲音,似是贊揚她的骨氣,又像嘲諷她的自不量力,道,“阿姐最好一直這麽有骨氣,一直不求饒,孤才能盡興些。”
望寧本就随了自己的姨母,從小體質就弱的很,自幼金嬌玉養着,卻也架不住是個拿起紅玉槍轉上兩圈就會頭暈的體質。
如何能跟他這個能飛身上馬少年将軍相比?
因而他只需稍稍努力些,便能将人逼得大汗淋漓、退無可退。
那時殿內的紅燭都是成宿成宿的燃。
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常勝将軍也執着于在床笫之間聽人投降告饒,越是聽不到,他便越是變本加厲。
于是厚重肅穆的廣陽殿門不知從某一刻開始,日夜緊閉。
可是新帝還沒有聽到什麽軟話,受刑之人便先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寂靜無聲、無人知曉的夜裏,張程給她診完脈之後,整個人便抖得如篩糠一般,額間挂滿豆大的汗珠。
他在太醫院勤勤懇懇二十幾年,雖然官位不大,但先帝的大半妃嫔他也都是號脈過的。
更何況有協理後宮之權的宜貴妃一直是個藥罐子,他幾乎每個月都要被召見兩三次,怎會認不出——
現下這躺在龍床上,嘴唇蒼白,面無血色的,可不就是那宜貴妃的眼珠子,心窩子?
張程的心在看清望寧面容那一刻都停滞了下來。
“聖上……”
鋪天蓋地而來的震驚與後怕,讓他大着舌頭差點連話都說不清楚。
只一再叩首,不敢多言,唯恐下一刻就因為參破這宮廷密事而身首異處。
這吞吞吐吐,吓破膽了的樣子,倒像是望寧已經身中奇毒,時日無多了一般。
晦氣的模樣讓身穿裏衣在寒冬裏披着一件烏金色雲龍紋冕服的姜衍沒來由的一陣煩躁,“講!”
玉瓷茶杯和紅檀木的桌子碰撞出一記清脆的響聲混着天子龍威,震得張程又猛抖了一下。
張程頭都不敢擡,眼睛緊緊盯着腳下的烏靴。拱手,一雙眼睛睜了又閉,眼角的紋路擠成蜘蛛網一般,“陛下……”
他視死如歸,再次叩首,額頭與青灰色宮磚相撞發出的清脆之聲,都比他說話的聲音要大。
“……還請陛下克制一二。”
他說公主細嫩,傷口沒有得到及時處理,發了炎,這才引起了低燒不退導致昏迷。
說望寧公主本就是個體弱的,平日裏就是多轉上兩圈、有時蹲久了猛地站起身都會頭昏眼花,惹得宜貴妃差人去請太醫相看。
最後又醫者仁心地艱難開口,提醒道——
就算是身體強健的女子,兩斤紅花灌下去……
這成宿成宿日夜不合眼的勞累,也是受不住的。
在這遣退了所有下人的空曠大殿內,張程聲音喃喃,宛若蚊吟,幾乎已經到了不仔細聽,甚至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的程度。
卻并不妨礙耳聰目明的君王一下子就抓住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段對話裏的文字。
“兩斤紅花?!”
一言不發、低頭品茗的帝王眉頭微挑看着張程,只輕聲重複了一句。
可那言語之中的暗含壓迫之意卻吓得這一貫怯懦之人急急以頭搶地。
怕當今聖上懷疑他欺君,張程這次的聲音可大上不少。
“以臣觀脈象,确實是兩斤紅花,甚至只多不少,皇上明鑒,就是給臣八百個腦袋,臣也不敢胡言啊!”
“閉嘴!”
卻突然被冷斥了一句,這坐擁天下的大昭之主仿佛也怕如此秘事被人發現一般。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張程,等周遭的一切都寂靜下來,這世間最為尊貴的男子才緩緩開口,“第一次到禦前伺候,張太醫是不是太緊張了?”
“孤看你這額頭都磕的浸出血了。”他語調稀松平常,又好像在關心臣下一般,“還不趕緊擦擦。”
狹長鳳眼中的烏眸泛着冷光,手段狠厲的帝王嘴角帶笑,“……讓第三個人知道就不好了。”
廣陽殿裏燈火通明,火爐燒的正旺,張程卻好似被寒風凍得手腳都失去了知覺,一瞬間他的眼睛甚至看不清上位帝王的神色。
卻聽見自己心聲如鼓,“不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
反應過來的,他連忙表忠心做保證。
卻見原本端坐在紫檀椅子上的人看也不看他,傳言之中弑父殺兄才登上皇位的帝王側着身子看向那半垂着黃色帷幔的床榻。
末了,他竟輕笑了一聲。“當真是有本事啊!”
話音剛落,懸着一顆心的張程隐隐又聽見那白玉瓷茶碗微微裂開的聲音。
只見裂成兩半的茶杯被姜衍端正放在桌上。
碎瓷片讓帝王的指尖沾上了血珠,他卻好似看不見一般,緩步走向床邊,用指尖輕輕摩擦着昏睡之人的臉頰。
他早就換掉了周邊所有她相識的伺候的人。
一日三餐,吃穿用度,事事過眼,如此這般,她竟也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兩斤紅花給自己灌下去……
帝王臉上的笑意更大,坐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看她,丹鳳眼一片冷冽,口中卻全然是贊賞之意。
“真不愧是衛國大将軍的女兒啊!”
一邊說着,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還一邊緩緩移動,指尖的血珠從少女的臉頰一點一點染上她的細頸。
然後死死掐住了她細嫩的脖頸,指骨微凸,青筋暴起,足見力度之大。
目睹了全程的張程寒毛直豎,他眼看着望寧的臉色脹紅、變白,看着她的眼珠在眼皮裏飛快地轉着。
就在他懷疑望寧下一刻就會死于窒息的時候。
姜衍松了手,對着床上安靜躺着、無知無覺的人,靠着自己的手段爬上皇位的人輕聲嘲諷了一句。
“不聲不響,死魚一樣挨了這麽多天,孤還以為你在準備什麽東西,原來就只是想到了給自己灌兩斤紅花嗎?”
仿佛剛剛壓着火氣誇贊望寧有本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帝王細細描摹着她的眉眼,最後又冷嗤一聲,似是極其看不上這樣軟弱無能愚蠢的行為。
偏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孤要是你,作踐自己的身子之前,定先給人捅個十刀八刀的。”
“又沒有本事,心腸又軟,偏偏骨頭是硬的,咽不下這口氣想着報複,卻腦子像漿糊一樣只在自己身上下手……”
“阿姐,你不受欺負,誰受欺負?”
只是那時的姜衍大概沒有想到望寧是真的打算捅他個十刀八刀的。
讓他沒有料到自己話還沒說完望寧就會突然睜開眼,也沒有料到戒備如此森嚴的廣陽殿,望寧竟有那個本事,能把一把短匕首藏在錦緞之下。
他們二人本就離得近,姜衍又以為她昏迷着沒有設防,竟真被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用刀尖抵住了咽喉。
“皇弟教導的是。”是能夠呼吸交纏的距離,姜衍清晰的看見那一雙杏眸裏泛着冷意。
望寧終于脫掉了這幾日身上套着的乖順溫和的殼子,刀尖一進再進,少女的語氣裏滿是鋒利的傲氣,“阿姐記住了。”
冬日裏的風透過沒有關嚴的窗子吹進來,姜衍看見了那窗外的月亮。
這個高度,亥時一刻。
正是內宮之中巡邏的侍衛交接的時候。
他的目光又穿過巨大的絲綢屏風投到了全程将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後退出了宮殿門的張程的身上。
這個人是太醫院出了名的怯懦無比,就算是知道了宮廷秘事也是絕不敢往外傳的。
算好了今日是張程在值房值班,又算好了侍衛隊交班的時間,就連他會遣了所有的下人出去,只留下一個張程為她診脈的反應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帝王絲毫沒有被刀劍抵着的自覺,他眉眼帶笑,開口竟是誠心實意的誇了一句,“阿姐,真是做了個好局呀!”
被他誇獎之人卻并沒有如他一般先禮後兵,“少廢話。”
望寧整個人都緊繃着,姜衍的身形、力量、速度都在她之上,她必須全神貫注,小心翼翼才能把握住這忍了幾天低燒換來的絕佳機會。
利刃又被她往前推了推,刀劍已經割破了少年天子的脖頸,鮮血冒着熱氣覆蓋着那片片寒光。
“準備一輛馬車,讓我和姨母出宮。”
望寧應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姜衍都能感受到自己咽喉前那把匕首細微的抖動,他沒說話,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子就那麽不鹹不淡的打量着她。
怪不得……怪不得要強忍着,等到今天,原來是要等她的姨母。
白天她的姨母剛解了毒,清醒過來,晚上她就迫不及待的要找自己要馬車了。
姜衍一動未動,一雙眼睛卻始終冷冷睨着她,唇角卻是勾起來的,“就算孤給你準備馬車,阿姐便以為自己能夠安全帶着你的姨母離開嗎?”
望寧卻不願再與他多言,她一邊抵着他的脖子,一邊給他嘴裏喂了個什麽東西。
“是毒藥。”望寧迎着他的目光,“等我帶着姨母出宮,七日後自會飛鴿傳書告訴你解藥的方位。”
她聲音朗朗,“或者陛下您想嘗一嘗,撕心裂肺,鑽心噬骨之痛?”
“不想。”年輕的帝王看着那窗外的一輪圓月,回答的幹淨利落,眉眼之中似有怯意懼意,“只是阿姐這一次可一定要信守承諾,千萬別如同上次一般。”
他語調怪異,有意指出上次望寧被他逼着答應帶着廣陽殿裏同意與他行茍且之事的約定。
眼看勝利在即,望寧不願與他做過多口舌糾纏,只冷冷瞥他一眼,“陛下若是君子,望寧自當亦守君子之禮。”
明裏暗裏都在罵他那日是捏着人的軟肋強行逼迫的,而她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姜衍抿了抿嘴唇,看這人聰慧機警,牙尖嘴利的樣子,難得的沒再接話,而是乖乖随着望寧壽安宮。
守夜的碧環是個眼尖的,見到來人剛想要出聲、行禮,就被姜衍擡手制止了。
他看着沒有分給旁人絲毫眼神,步履如飛往內室跑的少女。
當真是連腳尖都露着雀躍啊。
少年眉頭微挑。
高懸于藍絲絨夜幕中的圓月揮灑下縷縷月光,絲絲銀線照耀着他俊朗邪魅的面容。
哪還有望寧剛剛所見一點點的怯懦吃癟之色。
帝王薄唇似是微微上翹,烏黑眸中不知是期待是可憐之色,随即背手快步跟了上去。
于他而言,這可是天時地利人和湊齊的一出好戲,他實在不願意錯過望寧看到宜太後時的表情。
少女快步走進內室,精美高大的屏風遮擋寒意,精致小巧的香爐彌漫暖煙,讓人一時看不清室內情景。
望寧的心髒卻還是在跨進內室的那一刻,猛地頓了一下,因為她聽見了——
漆黑寂靜的夜裏,壽安宮正殿的內室連燭火都未點,如今已是亥時,本應該是一副人人熟睡進入夢鄉之景。
可她卻聽見了,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對她有養育之恩的姨母,小聲的、細微的、努力忍耐的、痛苦的呻/吟。
“姨母——”望寧一下子就慌了神。
怎麽會?
她幾步撲到了宜太後的榻前,白天的時候不是說已經解了毒,清醒過來了嗎?
怎麽還會是這個樣子?
宜太後現下已經是滿身的虛汗,前幾日在平安閣中的毒已經讓她幾乎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
整個人瘦了很大一圈,甚至連本身并不突出的顴骨,此刻也高高的顯着。
如果說當時在平安閣的時候,宜太後尚有餘力,能夠對着望寧掩飾一二,那如今的她便已經是一副油盡燈枯之相。
她的嘴唇發白,眉頭疼得緊緊交纏着,眼睛半睜着,整個人幾乎已經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阿姐……”看到望寧之後,她緊緊抓住了望寧的手,“阿姐……”
宜太後似乎是想扯出個笑容,可最終也只是嘴唇動了動,聲音也只比呼吸聲稍大了一些,“我好蠢啊。”
她的瞳孔一動不動,“我好後悔啊,阿姐。”如同将行朽木的老人,可拉着望寧的手力氣卻出奇的大。
“對不起……我錯了。”說着話,眼淚竟從眼尾往下掉,“阿姐,對不起。”
她到最後便始終只呢喃着這麽五個字,一雙手緊緊攥着望寧,甚至給望寧手腕上都掐出了一圈青紫。
望寧被她這副說遺言的模樣吓到了,硬是整個人都僵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姜衍。
她猛地回頭去找自己下意識裏認為的罪魁禍首。
自己一定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露了馬腳,讓姜衍猜到了她的計劃,才有所準備,給姨母下了毒。
或者……這就是姜衍設計的一個圈套,早上說姨母體內餘毒已清的消息只是姜衍授意有意在她面前放出了一塊肉。
目的就是為了看她是不是已經成了一條乖順聽話被拔了毒牙,乖乖躲在洞裏的蛇。
她怎麽能那麽傻呀?
她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上套啊?
姨母的身子哪裏還經得起再這麽折騰?
望寧眼眸之中蓄滿水光,在一片波光粼粼的迷糊之中,她看見了信步閑庭,背手而來的姜衍。
微挑着的眉眼,似有嘲弄意味的眼神……那一瞬間,似乎就連他脖頸只見被她劃傷而沁出的血珠都在望寧的癡心妄想、自不量力。
然而望寧早已顧不得這些,她起身想去抓着姜衍的袖子求情,卻因為大驚大駭之下腿腳失了力而跌坐在地上,只抓住了姜衍的衣擺。
一時之間好不凄慘可憐。“我錯了。”她紅着眼眶,微仰着眼眸看着居高臨下的人,“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會了。”
“……你原諒我這一次”聲音似有哽咽之色,她幾乎已經要伏到地上給姜衍磕頭,“你放過姨母好不好?”
可姜衍似乎還是很生氣,大概是想着借着這個事好好給她立一下規矩的。
他猛得後退一步,将衣擺從望寧的手裏掙脫開來,聲音比院外呼嘯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宜太後身上的病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
新帝蹲了下來,與她視線齊平,“再加上之前冷宮裏的毒太狠了些,讓她傷了根本,以後便只能用藥材滋補着,孤也沒有辦法。”
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沒有看望寧的眼睛,邊說着還邊去扶望寧的手臂,似乎是想把人拉着站起來。
望寧任他動作,同時遲鈍的處理着自己聽到的所有信息。
他說這毒不是他下的,又說姨母以後都要靠藥材滋養着……
“那……那你救救姨母。”她猛然撲進帝王懷中,“你救救她!”
她擡着頭和姜衍對視,“你不是想讓我叫嗎,我會……我可以學!”
未滿二十的少女眼眸灰暗,連說話都有些颠三倒四了。“我都可以學,你想聽什麽都可以,你救救她,只要你救救她!”
眼淚在她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奪眶而出,此刻望寧便是再也忍不住,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母親,外公,父親,她親眼看着自己摯愛的這些人一個個離自己遠去。
如今這世上唯一算得上她的親人的,就只有一個姨母了。
她只有一個姨母了。
她不能失去她,什麽都行,怎樣都行,只要姨母活着,她都可以!
月亮西沉,月光朦胧的照進壽安宮,在一片細碎溫柔的光裏,一直沒說話的新帝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望寧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聲音微低,聲線拉長,“我會救的,你別哭了。”
她吸了一口氣,竟也緩緩止住了眼淚。
沒有說話她只靜靜等着、聽着,等待這人開出條件,說出想讓她付出的代價。
再來一千多個日夜,抑或是床笫之間羞于啓齒的言語,事到如今,她能給姜衍竟也只有這些了。
見她不在抽泣,少年人才緩緩放下自己的手掌,四目相對之間,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
好像是微微嘆了一口氣,新帝俯身靠近她。
以為他要親自己的望寧,乖順地閉上了眼眸,甚至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她微微仰起了頭。
然而下一秒明□□涼的絲綢帕子就落到望寧的眼睑下方。
“好醜。”他說。
*
距離望寧上一次想着逃的時間實在太過久遠,以至于姜衍再回想起來,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可他仍清楚的記得那日失态到站都站不起來,眼淚止也止不住,最後眼睛腫的跟桃一樣的望寧的醜态。
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醜态。
那日他就想,以後還是別用宜太後的生死安危來吓唬這人了。
反正往後她都拴在自己身邊,哪都去不了,再有張牙舞爪,陽奉陰違的時候,他有千種百種方法讓她認錯道歉。
實在沒有必要用把人吓得這麽醜的一種。
讓他看着倒胃口,連前一天晚上的隔夜飯都能嘔出來。
雖然武藝高強滿身盔甲的禦林軍看懂他的暗示,把守了宮廷之中各個出入口。
姜衍卻始終沒有下令将皇宮宮門封死。
一來今日是太後壽辰,宴請的都是世家權貴,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珑心?
他要是有這麽大動作,怕是會傳出些流言蜚語,更怕真有人能順藤摸瓜猜到一二,依望寧的性子,怕是今天晚上就要跳城牆。
二來……
姜衍擡眼往對面的戲臺看去——
宜太後不是還在宮裏嘛。
只要宜太後一日還在宮中,只要宜太後身上的毒一日不解……
望寧就只能乖乖站在他的身旁,供他予取予求,與他共嘗極樂。
永遠不會妄想能夠翻出他這座五指山。
雖然手中的酒杯都快被他捏碎,但是高位之上的少年帝王還是勉強能夠保持面上的鎮定。
直到他突然發現戲臺之上的“宜太後”從水芸出現開始,便開始一動也不動的,甚至在接觸到他的眼眸之時,還隐隐有退縮之意。
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瞬間冷了下來。
這世間最尊貴的男人抿着嘴唇飛身而下。
在一圈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的權貴中間,一把抓住了那畫滿油彩的面具。
面具“啪嗒”一聲砸在木板之上,渾厚之音宛如天邊轟雷,瞬間叫醒這世間所有自欺欺人之人。
濃墨重彩的面具之下,是一個身形嬌小、眼神慌亂,不敢與他對視的男子。
“哈——”
年輕的帝王當下竟笑出了聲。“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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