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連環殺人案16
連環殺人案16
自回到獵影公寓後,林谏就一直沒從卧室裏出來。直到夕陽落山、敲門聲在耳邊敲了三下後,才将他的注意力從電腦屏幕中揪了出來。
李斯手裏拿着截啃了半截的黃瓜,嘟囔着嘴說:“林谏,你躲在屋裏幹嘛呢,出來吃飯啊。”
林谏“哦”了聲,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我在看關于‘聚寶盆’的案宗,想從中找些線索。”
“吃了飯再看。”李斯進屋,扯着林谏的衣袖讓他下樓。
林谏走了兩步,突然像是忘了什麽東西,又過轉身将筆記本電腦像寶貝似得抱在懷裏,才跟着李斯下了樓。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餐盤,但不同往日的是,餐盤裏盛得全是清一色的素菜,色香味俱全,每一道都是林谏以前最愛吃的樣式。
林谏微怔,擡頭時見沈郁穿着件圍裙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圍裙裏只有一件純白色的背心,緊實的肌肉一覽無餘,即使在寬松的圍裙下都有些繃不住。
不知為何,林谏竟突然有些羞澀,刻意将目光移向了別處,選擇了一個離沈郁較遠的位置坐下。
“吃飯。”沈郁将最後一道清炒油麥菜擺在桌上,見林谏的目光似乎有些刻意躲閃,饒有興趣地勾了勾唇。
望着滿桌都是自己的喜歡的菜,林谏有些不知所措,但卻沒有以往的顧慮和擔心,甚至還有一絲幾不可查的惬喜。
一旁的李斯掃了眼滿桌的素菜,悶悶不樂:“前兩天還說夥食不錯,今天就全改成素的了,咱們還沒窮到這種地步吧。老大你真是喪盡天良啊!”
“少吃肉,多吃素,減肥。”沈郁将圍裙脫下,搭在座椅靠背上,拿起紙巾輕輕擦拭着手上剩餘的水漬。
李斯反駁:“我靠,你這個善變的男人!前兩天我問你為啥頓頓吃肉的時候,你說要多補充蛋白質,要增肌。”
林谏笑出了聲,擡頭望了眼一臉嚴肅的沈郁,又瞬間挪開目光,拾起筷子胡亂夾了顆菜往自己碗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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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夾的是青椒。”沈郁突然笑出了聲。林谏這才發現,果然自己夾的是顆青椒。
“那個.....”林谏自覺臉上有點燙,硬着頭皮說:“我就喜歡吃青椒!”
“好。”沈郁又笑了。
林谏的臉更紅了。
他心猿意馬地往嘴裏塞了一口,卻意外地發現鹹淡拿捏的恰到好處,是正宗的杭幫口味,瞬間打開了他的味蕾。
李斯在嘗過兩口之後,臉上不情願的神色漸漸轉淡,低聲點評:“似乎還不錯。”
能從李斯的嘴裏聽見“還不錯”的評價實屬不易,畢竟他是獲取過ECF職稱的頂級廚師。
李斯逐一将菜品品嘗了一遍後,贊嘆道:“老大,你有兩下子啊。只對着菜譜學一下午,就能有這種成果,很厲害啊!诶,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積極下廚房啊?”
沈郁漫不經心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小口,并沒有回應李斯,目光卻在林谏的臉上一掃而過。
這一眼極其短暫,卻如一雙彈琴的手在林谏的心弦上一掃而過,餘音袅袅。
不消多想,這些菜明顯就是為自己做的。
林谏的內心仿佛有一種滾燙的情緒在往外溢,微酸微甜,從未有過的跳動,讓他不由紅了耳根。
“林谏,你今天浏覽卷宗的時候,有沒有新發現?”李斯完全沒注意到林谏和沈郁的異樣,邊吃邊問。
林谏回過神來,板正了身子正色道:“聚寶盆自五年前的妃莉娅盜竊案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他們應該不是怕警方追捕,而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他依稀記得,王妮娜曾說過,那條手鏈是自己的父親王晉行送的。
他和王晉行開始有密切往來的時候,恰好也是在五年前。
可據他觀察,王晉行平時生活基本兩點一線,社會關系也相當簡單,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全國各地盜竊珠寶。
假如王晉行就是聚寶盆裏的“X”,那麽聚寶盆在妃莉娅盜竊案後發生了內部矛盾,導致王晉行從此金盆洗手。
但他想不通的是,王晉行和凱瑟琳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真的是“X”嗎?
李斯的話突然打斷了林谏的思路。
“從背影上來看,除了不在照片上的首領黑桃‘A’之外,團隊裏只有兩個女人。”
李斯指着其中一位女性說:“我昨晚通過人體數據進行了簡單的對比。大致可以斷定這個人就是凱瑟琳。但很可惜的是,另一個并不是莉莉揚。”
沈郁擡起眼皮,眼底的凜光一閃而過。“凱瑟琳是在五年前結的婚,她不過的日常娛樂也就是名媛聚會,即使離開亞蘭市,也是和她的姐妹團一起出去。”
五年前似乎成了一個時間節點。
凱瑟琳和王晉行同時在五年前回歸生活,那就意味着聚寶盆在那時發生了內部決裂。
李斯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聚寶盆一共七人,五男兩女。現在已經基本确認其中一個是凱瑟琳、另外一個是簡淩,還差五個人.....”
這句話讓林谏豁然擡起了頭。
“你長沒長腦子,憑什麽斷定簡淩是聚寶盆成員?”沈郁橫了一眼李斯,嗓音很沉,帶着不容反駁的威嚴。
李斯:“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昨天的那個錄像裏,凱瑟琳和巴布明顯是在等某個人,但簡淩的突然出現讓凱瑟琳抱着皇冠落荒而逃。簡淩怎麽會知道皇冠在凱瑟琳手上?只有一種可能,他就是聚寶盆的成員!”
話音落下的同時,沈郁果斷反駁:“簡淩行事果敢血性,完全不像聚寶盆的作風。”
沈郁這話讓李斯瞠目結舌。
就連林谏自己也差點被口中的水嗆住,但更令他好奇的是,李斯口中的那個錄像是什麽?
李斯:“簡淩一年前故意将車開進懸崖,假死逃生。他這麽有心計,你居然說他果敢血性?”
李斯這話不假。
當年林谏在袁州帶人來逮捕他之前,開車上了洲際公路。
他在路上故意挑釁旁邊車裏的司機。那位司機是個暴脾氣,被挑釁後一路狂追。
林谏故意将車開到山頂,然後沖出懸崖,墜入海中。
但他早就算好了逃生路線。
懸崖下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山洞,裏面放着他提前準備好的一艘快艇。
他砸碎車窗,游進了那個山洞裏,趁着司機報警的時間,乘着快艇逃去了碼頭。
本以為計劃已足夠缜密,誰想幾天後竟被人舉報說,目睹了他乘快艇逃跑的全過程。
後來警方找到了那個山洞,因此判定他并沒有死。
沈郁淡淡反诘:“簡淩的逃生手法堪稱一絕,足以證明他膽量過人,但手法卻很激進。聚寶盆的作案手法比簡淩更穩重。”
“我知道了!”李斯像是完全聽不進去沈郁在說什麽,突然長“嘶”一口氣,情緒變得無比激動。
“我們之所找不到簡淩的下落,并不是他藏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而是僞造了一個新身份!”李斯:“說不定,他就大搖大擺地生活在我們周圍!”
話畢,林谏拿着水杯的手猝然僵住,心口仿佛被一根麻繩捆住,一分一秒地收緊着,讓他快要喘不上氣。
他清楚地記得,在獵影招聘的第一天,李斯就曾通過易容的方式混跡在考生當中。
無疑,李斯也是位易容高手。長久相處下去,難保他不會在自己的臉上發現破綻。
他不敢直視李斯,甚至感覺李斯此刻的目光就停在自己的臉上。
李斯又說:“無論簡淩是易容還是整形,都一定都會露出破綻。只要我把他的眉骨、顴骨這種無法改變的骨骼數據分析出來,再通過數據繪制出一張模拟人臉,就能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對吧,林谏。”
在被李斯點名的一瞬間,林谏身上的每個毛孔都瞬間炸開,戰栗不已。
他敷衍地回之一笑,內心卻倍感恐慌。
“夠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沈郁突然出聲喝止李斯:“簡淩的案子從今天起就此打住。明天我就推掉這個案子。”
“為什麽!”李斯半張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郁。
“因為我不相信簡淩是兇手。”沈郁一字一頓地答,語氣異常篤定。
李斯驚訝地從座椅上彈起:“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突然改口,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明裏暗裏維護簡淩?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昨天那份視頻文件是某個知情人士,怕惹禍上身故意匿名寄給我們的?
你就這麽肯定簡淩是清白的?
那巴布的死怎麽算?
你以前不是很理智嗎?
這麽多年的刑偵簡直都白幹了!
我看殺死巴布的就是簡淩,因為他想奪走皇冠!”李斯越說越激動,連跟着擒滿戚色的眸子還含着恨切與憤怒,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怒吼。
沈郁陰沉臉,眼底帶着不容挑戰的威嚴,命令李斯:“你現在立刻上樓去睡覺!”
“砰!”地一聲,李斯一腳将身下的凳子踹倒在地。滿懷憤怒地起身上樓,腳步帶着顯有的氣憤與沉重。
一時間氣氛降至冰點,耳邊傳來李斯重重的摔門聲,久久回蕩。
林谏擡起沉重的眼皮,虛虛地望了眼神沈郁。
只見他從兜裏掏出一根煙塞進口中,煙頭燃起一陣煙霧,讓林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老板,我也去睡覺了。”林谏聲若蚊蠅。
他靜等了幾秒後見沈郁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于是托着異常沉重的身軀,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了屋內。
他們口中所說的視頻是什麽?
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和我提起這件事?
太多的疑問盤旋在他的腦海中。直到回屋關上門的那一刻,他得出了一個結論——沈郁和李斯之所以對自己有隐瞞,還是因為不夠相信自己。
從李斯今晚的表現來推測,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就是簡淩的事實,但沈郁.....
尋思了很久,他也無法從沈郁的言行舉止中做出任何判定,仿佛以前在FBI中學的那些微表情學都白學了。
他彎腰從床下的行李箱內、掏出一盒只剩半包的駱駝,一連按了幾次打火機,才點燃了煙頭。
疾風在今夜顯得格外激烈。
林谏站在陽臺,口中吐出的煙圈流蹿在風中倏爾消散。
原本想借着尼古丁來纾解心中的煩悶,可等整根香煙燃盡時,才發現心中生起的煩悶與不安卻只增不減。
他并不埋怨李斯的誤解,畢竟李斯也只是急于想找到巴布的兇手,所以才不願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但李斯的性子沖動,想必他現在已經開始分析自己的骨骼數據了。
一旦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還不知道事情會朝着什麽方向發展。
他們會相信自己嗎?
林谏不敢賭,也賭不起。
眼下的處境進退維谷,而“聚寶盆”早已銷聲匿跡,皇冠也不知所蹤。想要查清當年誣陷自己的人,簡直難于大海撈針。
他的目光漸漸沒入無邊無際的黑夜中,一如沉入深海中的帆船。
正當他考慮着要不要離開獵影的時候,忽然不遠處的一道昏黃色的車燈紮進了他的眼底。
車子緩緩停靠在了隔壁的別墅門前,等車燈熄滅時,車上走下了一位身穿中式旗袍的女人。
單從背影上也能看得出她身材曼妙,一頭金色的卷發更是風情萬種。
難道這是新來的鄰居?
今天早晨,林谏曾從李斯的口中聽說,對面搬來了一對夫妻,男的似乎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好像名叫洛克李。
林谏向前走了幾步,兩手把着陽臺的護欄繼續張望。
只見女人走到了後備箱的位置,然後從中搬出了一個輪椅。轉身的時候,門前的燈光恰好打在了她的臉上,令林谏着實吓了一跳!
她居然是麥吉麽麽!
現在已接近轉鐘,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修道院早就已經上鎖了。
為什麽她回突然出現在這裏?
林谏将脖子伸得更長,想要一探究竟。
可麽麽很快又将身子轉了過去。
她背對着林谏将輪椅撐開,然後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坐在車上的男人去到了輪椅上。
那個男人穿着一襲黑色西服,雖然坐在輪椅上,但上半身卻十分魁梧,黑暗中隐約看見,他似乎帶了一副銀色的面具,這讓林谏心中的疑思更重。
可惜直到對面的兩人進屋,麽麽也再沒有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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