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書
穿書
郁驕站在玻璃櫥窗前,詫異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昨天剛和愛人舉辦婚禮,今天早晨本該在婚房卧室裏醒來,在愛人的臂彎裏睜眼……
實際情況卻是在五分鐘前,在這個廢棄咖啡店裏醒來。
他身上穿的還是昨晚愛人親手給他換上的黑色真絲睡衣,可透過灰蒙蒙的玻璃櫥窗,他看到了一幅全然陌生又極端詭異的場景。
昏暗的天空低垂,濃厚的雲層像是某種灰黃的污垢,遮天蔽日,籠罩着破敗殘缺的城市建築,吞噬了遠處的高樓大廈。
呼嘯的風穿過空無人煙的破舊街道,卷起漫天沙塵和枯葉,不知名生物的尖嘯聲令郁驕毛骨悚然。
無數推測與假設閃過腦海,他甚至連新婚丈夫邢骁嚴騙婚抛“屍”的可能性都想過,依舊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
他所生活的城市乃至整個國家,都不存在這樣鋼筋水泥林立卻又破敗殘舊,仿佛是……遭遇過天災或戰争的城市。
天災?
郁驕心頭一跳,來不及細想,驟然與街道對面行道樹上的一雙赤紅的眼睛對上——
不!不止一雙!
暗綠到發黑的枝葉中,一雙又一雙赤紅的眼睛出現,齊齊盯上了郁驕。
郁驕這才意識到,整個街道的行道樹都枯敗或折斷,只有對面這棵,茂密得反常。
跑!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郁驕迅速做出反應,轉身的瞬間卻見一群赤色眼睛的黑鳥從樹上飛出,朝他俯沖而來。
它們長着尖長的鳥喙,碩大又鋒利爪子,比例完全不像正常鳥類。
砰砰砰幾聲巨響,黑鳥撞上櫥窗玻璃,發出尖銳的啼叫。
郁驕下意識回頭,卻瞥見咖啡店的大門敞開着,頓時一驚。
現在跑過去關門顯然來不及了,這群黑鳥比想象中聰明,并沒有對着玻璃櫥窗死磕,而是四散開來,尋找着其他路徑入內。
從大門進來是遲早的事。
郁驕從醒來時就感覺有些不舒服,渾身酸軟無力冒冷汗,本就跑不遠,更別說跑過長着翅膀的鳥,怎麽辦?
他努力保持鎮定,飛快地理清思路,轉身朝後廚跑去。
得找一個封閉的房間躲起來。
可他還沒跑幾步,身後便傳來櫥窗玻璃被砸碎的聲音,緊跟着腰間一緊——
只見一條黑綠色的藤蔓從對面那棵行道樹上長出,砸碎玻璃破窗而入,纏住郁驕的腰,向櫥窗外拖拽。
黑鳥從門窗飛入,尖叫着朝他撲來。
郁驕心底一涼,下意識護住頭部,絕望地閉上眼睛。
卻聽噗噗幾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耳邊爆開,一些腥熱的液體灑在了他的臉頰和手背。
郁驕一愣,睜眼就見撕裂鳥類殘肢和羽毛墜落在地,其他黑鳥仿佛受驚一般尖嘯着散去,而他卻聽到一道宛若天籁的熟悉嗓音。
“別動。”
郁驕轉身回頭,就見愛人的身影出現在櫥窗外,擡手握住了那根捆着他的藤蔓。
藤蔓像是遇到克星一般,迅速松開郁驕往回收。
手握藤蔓男人卻沒松手,寬大的手掌微微用力,黑綠的藤蔓便像剛才的黑鳥一樣爆裂,濺出的卻不是植物組織裏的汁水,而是與黑鳥體內一樣的暗紅色的腥臭血液。
換做從前,郁驕早就嫌棄地幹嘔,嬌氣地使喚眼前的男人趕緊把這些清理幹淨。
此刻他卻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男人,啞聲喚道:“邢骁嚴……”
男人微愣,對上青年委屈的表情。
郁驕委屈極了,正要抱怨對方剛才去哪了,居然把他一個人丢下,就見對面的行道樹突然暴起,數條藤蔓朝男人飛來——
“小心!”
“邢隊小心!”
郁驕的提醒和外頭的一聲呼喊同時響起,男人卻更快一步閃身避開,同時雙手截住飛來的兩根藤蔓,被扯向行道樹那頭。
郁驕急忙跟上,只見三輛軍用皮卡車在街邊停下,車上下來一群人,其中幾個還穿着迷彩服。
随後,郁驕目睹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的愛人拉扯着藤蔓,掌下生出寒氣迅速将藤蔓凍住,随後藤蔓便像碎冰一樣裂成一塊一塊。
另一個身穿迷彩T恤的男人手中憑空變化出金屬利刃,斬向藤蔓。
卷發紅唇的女人掌心生出烈焰,一團團砸向行道樹,燃起大火。
小麥膚色、留着寸頭的男生指尖放射出閃電一般的電流,将四散逃竄的黑鳥劈得焦黑。
另外有幾個穿着迷彩服的男女雖然沒有加入戰鬥,卻戒備地守在皮卡車旁,時不時化出尖刺或風刃,殺死靠近的黑鳥。
郁驕一雙桃花眼詫異地瞪圓,三觀完全被颠覆。
“你沒事吧?”一個卷毛娃娃臉的男生朝他跑過來,拉起他的手,“這邊危險,你跟我來。”
他帶着郁驕躲到皮卡車旁,見郁驕目不轉睛地盯着邢骁嚴的方向,安慰道:“放心啦,隊長他們很強的,處理這種低級變異樹和寄生變異鳥,灑灑水啦。”
變異樹和變異鳥?
郁驕扭頭看向男生,一個荒謬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太陽穴突突地跳:“你們是?”
“咳咳。”卷毛娃娃臉男生清了清喉,開始起範兒,“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①
同樣守在車旁、身穿迷彩服的短發女生捂臉,假裝不認識卷毛男生一般默默後退——等等!
她的鼻翼輕輕扇動,這個幸存者身上有一股……有點熟悉的味道。
嘶!想不起來,她再聞聞。
卷毛娃娃臉男生還在進行他的中二表演:“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貫徹愛與希望的真理——”②
郁驕:“……?”
卷毛娃娃臉在郁驕漸漸無語的表情中結束了表演,伸出手道:“我們是中央基地7號救援隊的成員,我叫司然。”
郁驕難以置信——
司然……
他前段時間看的那本廢土小說裏,主角受就叫司然。
對方口中的中央基地和7號救援隊,都和小說的內容對得上。
他難道……穿書了?!
可邢骁嚴也在這,穿書還能帶着老公一起穿的?
司然見郁驕好像不太相信自己,而是一個勁盯着邢副隊看,默默收回手,打探道:“哎,你認識我們邢副隊啊?”
郁驕:“邢副隊?”
“就是剛剛救你那個,個子最高的。”方才躲開的短發女生上前搭話,一邊介紹,“旁邊穿迷彩服的是我們隊長彭成譯,另外兩個也是我們隊友。”
她笑眯眯繼續說:“我叫方婧,可以叫我婧婧,但請不要叫我小方。”
彭成譯、方婧,果然都是書中存在的名字。
郁驕眼前發黑,更關心的卻是邢骁嚴的身份,“邢骁嚴……是你們的副隊長?”
司然點頭:“對啊,邢副隊雖然入隊時間不長,但他的異能進階特別快,能力也很強,短短三個月就當上副隊了。”
郁驕一怔:“三個月?他加入你們三個月了?”
“對啊。”方婧補充道,“而且他還特別癡情,一直在找他失散的老婆。”
郁驕再次愣住:“他……老婆?”
“對啊對啊。”司然狂點頭,指向天空說,“看到那臺無人機了嗎?”
“那是我們中央基地[重建家園計劃]的直播設備,但凡看過我們7號救援隊直播的幸存者都知道,邢隊到處在找他老婆。”
郁驕看着盤旋在戰鬥現場的無人機,他記得書中确實寫到,中央基地推出了《家園重建計劃》,其中有一環就是直播救援行動和家園重建工程,目的是鼓舞士氣、提振信心。
但書裏的7號救援隊,壓根沒有邢骁嚴這號人物。
更何況今天之前,邢骁嚴一直和他生活在現實世界,他們還一起籌備了婚禮,怎麽可能三個月前就來到了這裏?
司然有點顏控,看見長得好看的人就話多,在那喋喋不休,“據說邢隊的老婆長得可漂亮了,美人尖,桃花眼,左臉頰邊還有一顆小紅痣——”
他猛然頓住,一雙杏眼瞪圓,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看向郁驕:“你——你和邢隊的老婆長得好像诶!”
方婧聞言也是一愣,同款震驚臉:“對對對!簡直一模一樣!”
郁驕:“……”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他“老婆”?
說話間,邢骁嚴等人已經結束了戰鬥,變異樹被肢解焚毀,寄生其上的黑鳥群也被消滅幹淨。
郁驕看見身穿迷彩服的彭成譯從焚燒後的灰燼中拾到一枚綠色的水晶,猜測那就是書中提到的變異動植物體內的晶核。
“邢隊!”司然朝邢骁嚴招手,“邢隊你快看!他長得好像你老婆!”
邢骁嚴一愣,看向郁驕。青年哪怕身穿黑色真絲睡衣也顯得清隽矜貴,皮膚冷白,面容精致,讓人移不開眼睛。
空中盤旋的無人機鏡頭也對準了郁驕。
[家園重建計劃-中央基地7號救援隊]直播間:
彈幕:【???我們邢隊的老婆找到了?!】
【哪呢哪呢?】
【不對吧?這是個男的。】
【雖然但是,他長得好美!】
【+1,臉上沾血的樣子看起來更帶勁了(澀澀)】
【戰損美人,貼貼。】
【一分鐘內我要知道這位美人的全部信息。】
【啊啊啊啊老婆!這不是邢隊的老婆!這是我的新老婆!】
【拿來吧你,老婆是我的了。】
邢骁嚴明顯愣了愣,愕然中帶着一絲不确定:“……你是?”
正準備朝愛人奔去的郁驕僵住,表情冷了下來,嗓音微顫:“邢骁嚴,你什麽意思?”
昨天還在一個被窩睡覺,今天就裝作不認識他?
邢骁嚴一頓,不知道為什麽,不太希望看到面前的青年皺眉冷臉的樣子。
他走上前,感覺自己似乎該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被打斷。
“我看看我看看!”小麥膚色的寸頭男生從邢骁嚴身後冒頭,看向郁驕,“還真像!”
其他隊員的視線也随之而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看着郁驕,扶了扶眼鏡,眸光審視。
美人尖、桃花眼,左臉頰上有一顆小紅痣,确實和邢隊說的都對得上。
方婧嘆息:“就是性別不太對。”
“我知道了!”司然巴掌一拍,看向郁驕,“你不會是邢隊的小舅子吧?”
郁驕:“……”
他算是聽明白了,冷笑一聲,看向邢骁嚴:“你跟他們說,你老婆是女的?”
邢骁嚴眉頭皺得更緊,對方雖然笑了,可他卻覺得對方比剛才皺眉冷臉的時候更加不悅了,令他莫名有些心虛。
高大的男人在比他矮半頭的青年面前垂下眼睫,視線忽然一頓,下意識脫口而出:“怎麽不穿鞋?腳不疼嗎——”
他話音一頓,依稀有些畫面閃過腦海,卻沒能抓住。
郁驕聽見他的話卻是眼睛一紅。
他穿過來的時候孤身躺在咖啡店的卡座上,周圍根本沒有鞋子,剛才跑出來自然也是赤着腳,腳底已經被碎玻璃紮破了。
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一絲不确定——不确定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自己愛人,現在卻已經不再懷疑。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導致邢骁嚴比他早三個月出現在這個世界,還裝作不認識他,但對方下意識關心的語氣,明明就和他熟悉的愛人一模一樣。
郁驕覺得自己不會認錯人。
就是有些生氣。
他驕矜揚起下巴,賭氣地扭過臉:“要你管?”
離得最近的司然和方婧不約而同深吸一口氣:嘶!老婆好嬌!
不對,他(她)為什麽要叫“老婆”?
邢骁嚴怔在原地,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在意一個陌生男人有沒有穿鞋。
難道是因為對方長得有點像他的嬌嬌?
對,一定是這樣。
邢骁嚴說服自己,禮貌地後退一步,“抱歉,我的隊友一時情急,認錯人了,如果讓你感到冒犯,我們向你道歉。”
郁驕臉上驕矜的表情逐漸凝固,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邢骁嚴居然真的不認識他了?
“我就說嘛。”神經大條寸頭男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嫂子怎麽會突然變成男的。”
司然隐隐感覺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同時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确實有點不禮貌,心虛地看向郁驕:“對不起啊。”
他一心虛就下意識咬手指,彭成譯上前一把拍掉他的爪子,“髒不死你。”
司然正要呼痛,方婧卻突然驚叫一聲:“啊!”
司然反被吓了一跳,氣鼓鼓地瞪向她。“你幹嘛?”
方婧的視線在郁驕和邢骁嚴之間來回流轉,內心瘋狂尖叫:啊啊啊啊她聞出來了!
這個幸存者身上那股熟悉的氣味,是邢隊身上的味道!
她正要說出這個驚天大發現,卻聽那個幸存者嗤笑一聲說:“原來如此。”
“不好意思,我也認錯人了。”
郁驕冷冷地瞥了邢骁嚴一眼,轉身離去。
邢骁嚴一愣,下意識跟上,“等——”
沒走幾步,只見面前的青年腳下一軟——
邢骁嚴急忙上前,将昏倒的人接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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