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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趕了一夜的路,天将放白時,姜音他們來到了宜林縣清河鎮,仍在順天府下轄的地界內。
進入鎮子前,陸沉風讓錦衣衛假扮成押镖的镖師,繡春刀全部收了起來,換成镖行慣用的刀。
在鎮上客棧用過飯歇息片刻後,陸沉風與苗武、黎江,三人分頭行事。
黎江帶人前去安州,苗武帶人去文遠縣,陸沉風則帶人直下去河間。
這三條路堵死了異域僧人北上之路。
南下的關卡,陸沉風已命下面各個千戶嚴防了起來。
他不是沒想過月門會插手阻攔,在決定離京前,他就已經向皇上禀命了詳情,并讨要了聖旨,關鍵時刻,可以拿出聖旨,命令當地駐軍出兵剿滅月門。
月門眼下還不敢與朝廷硬來,真動起刀兵,背後那人就徹底暴露了。
再次登上馬車,姜音懶懶地躺在矮榻上,腰下墊着軟枕,半阖着眼眸,面上顯出疲憊之态。
其實她并沒有任何疲憊感,先不提她昨夜一直是睡在馬車裏的。即便一宿沒合眼,她也不會感到絲毫疲憊。
倘若她真這般嬌弱,早已成為他人刀下魂了。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沉風,只能假裝疲憊不理他。
眼下她已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了,即便挑明身份,也不用擔心陸沉風會立馬殺她,畢竟她對陸沉風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可就這樣坦白,太難堪了。
就在姜音舉棋不定心煩不已時,陸沉風忽地笑了聲。姜音轉過臉看向他,剛要張嘴。陸沉風食指抵住她唇,制止了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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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風看着姜音的臉,腦中閃過的是暮色蒼茫下她纖弱玲珑的身姿、如霜花般清冷易碎的神情。
突然心裏像是被什麽輕輕地撞了下,一陣慌亂,他不想聽她說下去。
姜音蹙了蹙眉,決定還是坦白身份:“陸大……”
陸沉風再次按住她唇:“夫人是要與我生分不成?”
姜音嗫嚅了下唇:“我……”
陸沉風神态慵懶地往軟枕上一靠,單腿曲起,另一條腿伸直抵在姜音腿邊,稍稍一動,便能觸碰到她玲珑小巧的腳。
他斜靠着軟枕坐在矮榻上,唇邊撩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夫人可能還不知道我的脾性,我這人生性多疑,除了親近之人,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敵人。”
語調緩慢慵懶,看似随意,實則他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筆直修長的腿繃得如烙鐵,腿下的綢緞褥子微微有些亂。
姜音眼皮顫了顫,擡眸看他一眼,又快速移開眼去。
陸沉風看着她,從喉間發出一聲短促低啞的笑,他垂下眼,漫不經心地撥弄着玉扳指,嗓音沉冷暗啞。
“我身邊只有兩類人,親近之人,以及為我所用之人。至于那些曾經想殺我、甚至欺騙我,而後又倒戈想與我結盟之人,下場只有一個……”
他眼皮一掀,眼神凜冽如刃,一如姜音初在诏獄中所見,讓人心底生寒。
他眼睛緊盯着姜音,腳動了動,薄唇開啓,緩緩吐出一個字:“死!”
姜音看着他,良久,才牽動唇角扯出一抹柔柔的笑。
她知道,這場游戲雖然起始于她,但是想要結束卻已由不得她了。
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呢。
此時她挑明身份,就等于承認騙了陸沉風。對陸沉風這種人來說,如何受得了被人欺騙,且還是一個刺殺過他的殺手。
陸沉風不準她說出真實身份,已然是對她留了情面。
盡管他們之間,并無任何情面可講。
心念一動,姜音收了滿眼的冷色,軟着聲音撲入他懷裏:“夫君好壞啊,明知我膽小,卻還要吓唬我。”
陸沉風順勢摟住她,心中一陣松快,仿佛大案得辦。
他垂眸看着懷裏的人,聲音清冷微沉:“夫人日後別再與我生分了,否則我真怕一怒之下、傷了你。”
說罷,他舌尖輕抵上颚,眼神既痞又邪,帶了些狠戾。
姜音聽得心口猛跳,她眯了眯眼,把陸沉風列為此生必殺之人。
狗東西,竟然真的對她起了貪念,這也就罷了,他竟然還想把她困在身邊。
聽他話中那意思,她要是敢離開他,他就會殺了她。
那就且看是他的繡春刀更快,還是她的劍更鋒利。
*
天近黃昏時,姜音等人趕到了東平縣,距離河間已經不遠了,若是今夜不休息,明日天不亮就能到河間。
然而他們卻不能再這般馬不停蹄地繼續趕路了,即便人不累,馬也得休息。
陸沉風讓大家在東平縣休整一晚,待到翌日卯時再出發趕路。
從清河鎮出來,他們這一路走來,都是以镖局的身份在行走。
錦衣衛扮的是镖師,陸沉風扮的是镖頭,姜音自然是镖頭的夫人。
進了東平城,錦衣衛們分成兩隊,擡着兩個大箱子假作護镖走在前面。陸沉風牽着姜音的手跟在後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城中最大的客棧走去。
姜音走在臨近鋪子酒樓的一側,陸沉風牽着她手走在靠近路中央的一側。
陸沉風是怕有馬車突然從後方沖出,才把她護在裏側。
卻不想,走裏面也有可能發生危險之事。
路過一家酒樓前時,忽地一人從酒樓門前摔下來,順着青石階梯滾落,正好滾在姜音腳邊。
陸沉風手臂一伸,正想攬住姜音的腰把她抱開,姜音已經快他一步躲開了。
她動作靈敏、迅捷,似獵豹般,足尖一點一扭,閃身避開了碰撞。
待她站穩後,一轉頭卻看到摔下來的是一個胡子半白的老翁。
白頭老翁佝偻着身匍匐在地上,嘴裏碎碎念叨着,說的是閩南語。
京中這邊人或許聽不懂,姜音卻聽懂了。
老翁說的是“沒天理了,京畿之地,天子腳下,有冤無處申,有苦無處說,連讨飯都沒地讨要。”
姜音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她一個殺手,風餐露宿飄零江湖,如苔藓般長在陰暗潮濕之地,平日裏見着官府都繞道走,遇到一些不公之事,實在看不過眼,頂多暗地裏出手替含冤之人教訓一下傷害他們的人,并不敢為他們到官府門前伸張正義。
可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身邊正站着一個朝廷命官,還是直接聽命于皇帝的心腹官員——錦衣衛指揮使。
既如此,何不用之?
“夫君。”姜音扭身抱住陸沉風胳膊,“夫君,這位老伯好可憐,他方才說有冤無處申,有苦無處說。想來定是有大冤情,他才千裏迢迢從閩南一帶過來,必定是去順天府告狀的。”
陸沉風提了下唇,似笑非笑道:“夫人如何得知他是從閩南一帶過來的。”
姜音小嘴一噘,哼了聲:“夫君真是貴人易忘事,瓊州也屬閩南,我自然能聽懂閩南話了。”
她用閩南語說了幾句,将老翁的話重複了一遍。
陸沉風雖然不會說閩南話,但是卻能聽得懂一些。他十來歲就入了軍營,遇到過不少閩南的将士,曾經還與他們學過兩句。
他逗弄姜音,只是想看她故作生氣時的嬌嗔模樣。
“夫君,你能幫幫老伯嗎?”
“夫人想讓我怎麽幫?”
姜音走到老翁跟前,把他扶起來,拉着他走去路邊坐下,這時她才發現老翁走路是跛的。
“老伯,您腿是怎麽回事?”
老翁憤恨地捶了下地:“被那些個狗衙役推下山崖摔斷的!”
姜音安撫地在他肩頭按了下:“老伯您先坐會兒。”
她轉身走去斜對面包子鋪前買了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拿來遞給老翁。
“老伯您先墊墊肚子,吃幾口再說,不急,你慢慢吃。”
老翁兩手捧着包子連連道謝,卻不急着吃,老淚縱橫地看着姜音。
“姑娘,你真是好人啊。”
姜音笑了下,她也并非是什麽好人。
幫老翁申冤,一是确實動了恻隐之心,二是她突然起了想要為難陸沉風的念頭。
“老朽姓方,是從寧州府懷安縣過來的……”方老翁流着淚緩緩講述道。
“兩年前,我和老伴在地裏幹活,小女秀秀提着竹籃到地裏為我們送飯食和茶水,送完後回家的途中便不見了。”
姜音把他的話用官話複述了一遍,說給陸沉風聽。
陸沉風問道:“你問他,如何能斷定他女兒是回家途中不見的。”
姜音看向方老翁,又用閩南話把陸沉風的話問了一遍。
方老翁道:“傍晚我和老伴從地裏回家,半路看見了仍在水溝裏的竹籃,那籃子是我親手編的,還有秀秀的一只繡鞋,是她娘親手做的。”
姜音皺起眉頭:“您沒有向當地衙門報案嗎?”
提到當地衙門,方老翁氣得渾身發抖。
“懷安縣的衙門,那就是吃人的地方!我與老伴找了一個晚上,把整個村子都找遍了也沒找到秀秀。我中年才得了那麽一個女兒,那可是我的心頭肉啊!”
“我又問遍了村裏人,大家都說沒看見秀秀回家。第二天我與老伴就去了縣衙報案,誰知那劉知縣敷衍了幾句便把我們趕了出來,之後我又去,劉知縣非但不派人去查,還笑哈哈地說……”
還說很有可能是秀秀少女懷春與人私奔了。
“後來我們又去了寧州府,然而卻連寧州府衙的衙門都進不去。無奈之下,我與老伴便決定上京告狀,我們想着到了京城,天子腳下,總會有人管的。卻不料,我們還未出寧州府,劉知縣便派了幾個衙役來殺我和老伴。”
“那幾個衙役中有一個還是我們村裏的人,那人本就是個潑皮無賴,做了衙役後,更是橫行鄉裏欺男霸女,村裏無人不懼他。危急關頭,老伴抱住一人的腳,我跑到山崖邊,卻被他們推了下去。”
他拍了拍腿:“我摔下山崖後,雖然沒摔死,但是也只剩了半條命,幸得一獵戶所救,才撿回了這條命。只是這條腿,便徹底殘了。獵戶得知我的遭遇,心生憐憫,親自送我出寧州府,還給了我些銀錢做盤纏。怎奈……”
“怎奈這一路艱難險阻,途中又遇上劫匪,銀錢被搶不說,還差點喪命。我是一路跪着乞讨才來到了這裏,也不知何時才能到京城啊!”
姜音聽完後,皺着眉問了句:“方老伯,懷安縣的知縣是不是叫劉耀祖,兩年前上任的。”
方老翁道:“正是那畜牲。那劉耀祖本是鄰縣華亭縣的人,臨近四十歲也沒考中舉人,卻不料竟在四十歲那年突然中了舉,後來便做了我們懷安縣的知縣。我家秀秀失蹤時,我去縣裏報案,他來懷安任職尚不足半月。”
姜音聽罷,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懷安縣的前一任知縣,正是她殺的。現在的知縣劉耀祖,她猜想,應該是月門推上去的。
兩年前,殺了懷安的知縣後,她就被月門召回,後又被派去了漠北,再沒去過懷安縣。
只聽方老翁感慨道:“前一個知縣便是黑了心肝的,在他死後,本以為來了個新的,懷安将有救了,誰知一個比一個黑。這天下,真的有清官好官嗎?”
姜音深深地看了眼方老翁,轉身走到陸沉風跟前,眼神仍帶着些冷意。
“夫君,方老伯的女兒,應該是被月門抓了。”
她把方老翁說的那些話,如數重複了一遍,并把前任知縣被殺以及劉知縣的情況也說了些,借着方老翁的口說的。
陸沉風看了眼方老翁,眼睛微眯:“夫人就不怕他是月門派出來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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