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7

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周遠夏這周去參加活動的時候, 帶上了準備好的訂婚宴請帖。

受之前事件的影響,這一次來參加他們周末撿垃圾活動的人空前的多。

環保局那邊甚至派出了攝制組打算做一期單獨的公益視頻,正好就以這個為素材。

但天公不作美, 他們才到就突然下起了雨。

一行人只能先在景區休息站裏等雨停。

“我跟賀商要結婚了, 半個月後的訂婚宴,你們大家要是有空就來參加吧。”

周遠夏趁着這會兒有空,跟團隊裏的人說道。

吵鬧的休息區裏瞬間寂靜。

跳跳率先反應過來, 激動地跳了起來, “哇,真的嘛?恭喜恭喜啊!”

“謝謝。”

她把特地制作好的手作貼一一發給他們, “到時候記得來啊。”

“那必須的。”

團隊裏的人都知道她跟賀商的關系,在他們的認知裏他們是肯定會結婚的, 只是早晚而已。

周遠夏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 沒想到忽然就來這麽個勁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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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為他們能修成正果感到開心。

只是,請帖發完了還剩一份。

是給陳觀野的。

周遠夏環顧一圈, 今天這活動很多人都明顯是沖着他來的。

所以他今天到的很早。

但不知何時, 他人已經不在休息區了。

胡一慶出去一趟, 又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陳觀野呢?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 攝制組那邊說也不能這麽在裏面幹等, 想讓他去跟今天新加入的小夥伴們一起做點什麽互動。”

跳跳也疑惑, “剛才還在的。”

胡一慶直接打了電話過去,可惜沒接。

他只能在群裏@他,等了十多分鐘,也沒回複。

攝制組的人又來催了一次。

胡一慶開始急了, “你們先去附近找找看,這突然聯系不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好。”

團隊裏的人撐着傘出去找人了。

周遠夏了解陳觀野, 他心情好,什麽都願意配合,心情不好,什麽都別指望了。

如果是別的事情,周遠夏自然是能避免和陳觀野接觸就避免的。

可今天這麽多人在場……

更何況,這份請帖,早晚是要親自交給他的。

今天這個位置是在上次她單獨拍攝陳觀野宣傳視頻的附近。

那裏有他們第一次相識時的沙灘。

周遠夏也不知道他會去哪裏,只能先去那裏碰碰運氣。

海邊的雨不大,但淅淅瀝瀝極其難受。

海風吹在人身上,冷得刺骨。

周遠夏舍棄雨傘換成了雨衣,一路小跑過去。

沙灘上空蕩蕩的,大片雲霧籠罩在海面上,霧氣撲面,四周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沿着海岸線往裏走,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那艘破船上的陳觀野。

“會長找你。”周遠夏說道,“攝制組那邊需要麻煩你配合拍攝一段視頻。”

陳觀野擡眸瞥了她一眼。

那眼底深沉難懂,被這大片的雲霧遮擋了所有的情緒。

他沒有帶傘也沒有穿雨衣,原本筆挺有形的襯衣已經濕透。

雨水沿着他臉頰的輪廓往下流淌,褪去平日的矜貴,此時的他渾身都帶着一股潮意。

還有……隐約的怒意。

聽到周遠夏的話,他從船裏起身往外走。

周遠夏以為他是打算回去了,但出了海灘,他卻走到了相反的方向。

周遠夏看得出來他現在情緒不好,所以也沒說什麽,一路跟在他身後。

他徑直走到了一條小吃街。

因為下雨,小吃街也沒什麽人。

他在街道裏七拐八繞走了幾圈,然後在一家面館前停下。

老何面館。

看着熟悉的店面,周遠夏有些愣神。

這是當年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救下她後,改變她自缢想法的地方。

面館雖然翻修過了,但明顯還是過去的樣子沒太大改變。

陳觀野要了兩碗面。

老板已經不記得他們了,特地問了一下口味需求。

陳觀野:“福氣套就行。”

這麽一說,老板就知道他們是老顧客了,特地還給兩人多加了肉和配菜。

周遠夏不知道他帶自己來這裏是為什麽。

面條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太過特殊的東西。

逃離、複合、吵架、和好……在過去那都是面條承載了他們靠近彼此的媒介。

她本來以為自己不介意,就像是在墨西哥面館,她可以不在意的坐他對面一樣。

但真正回到屬于他們彼此記憶深刻的地方,她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有點想逃。

面條端上來,陳觀野始終沒理會她,埋頭沉默地吃面。

周遠夏一刻也不想再這裏多待,主動說了一句,“你吃完就盡快回去吧。”

陳觀野沒回,看到她欲起身,說了一句完全不相關的話,“不吃浪費了。”

“……”

這句話的潛臺詞——他有話要說吧?

橫豎也是躲不過的,早說清楚也好。

周遠夏坐回原位,拆開筷子吃面。

只是……

“這面條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樣了。畢竟這麽多年,應該也換了新的做法吧。”

周遠夏語帶雙關地說道。

陳觀野直接把她面前的碗拉了過來,一口一口,不發一言将面條全部吃完。

然後,他擡起頭來,看向她說道:“沒變。還是原來的味道。”

周遠夏:“……”

周遠夏不想跟他拐彎抹角,直接把請帖遞到他的面前。

陳觀野掃了一眼,開口道:“你想聽到我的恭喜?”

周遠夏微怔,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陳觀野拿過請帖,裏面是她跟賀商的合影,上面是她親手寫的賓客名字。

她的字跡大多比較潦草,尤其寫名字的時候習慣一筆帶過。

他的名字卻一筆一劃寫得棱角分明,每一個筆鋒都像是在劃清界限一樣。

陳觀野勾唇冷笑,問,“還記得你曾答應過我的話嗎?”

周遠夏沉默。

她本以為忘記了,但偏偏又在一瞬間精準地撞進她的腦子裏。

高中那次下山之後,陳觀野就帶她回了家。

渾身濕透加上撿書包時受了傷,她很清楚回到叔母家會遭遇什麽。

所以,當陳觀野說帶她回去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那一天,她累得睜不開眼。

洗完澡穿着他的衣服在客廳,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恍惚之間,她聽到了陳觀野的好友詹律來找他。

“大少爺,你也不用這樣糟踐自己吧?你這還病着呢,本來爬山都不該去,結果你又淋雨又背人的,圖啥啊?”

“圖她打我臉。”

“……”

“讓你買的保溫杯買來沒?”

“買了買了。”

“這勺子醜死了,女孩子都喜歡可愛的,下去重新買個粉色的上來。”

“……”

少年語氣病恹恹的,可提起周遠夏的時候,連呼吸都是熱烈的。

她覺得自己應該理智,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交集。

但在他面前,她的理智總是會被他的真誠所瓦解。

那個年紀的她,遇到真心和善意實在太難。

更何況是如此濃烈的情誼。

後來,她挑了一個周末,把她借穿的衣服洗幹淨就打算給他送回去。

那天的蓮峰港突然下起了雨。

她一路護着衣服小跑進花園裏躲雨。

剛到樓下就聽到上面傳來物品碎裂的聲響,像是爆發了激烈的争吵,不時還有一個女人尖利又崩潰的哭喊聲,隔着雨霧斷斷續續地傳來:

“你就該跟你爸一起死掉!”

“你為什麽要活着!你們除了會拖累我有什麽用?你死了我才能解脫……”

即便面對叔母,他們也不曾這般惡毒的詛咒自己。

周遠夏忽然有點猶豫,能不能上去。

下一刻,她就看到陳觀野被趕了出家門。

他的額頭有明顯的淤腫,上面還在流血。

鮮血被雨水沖刷地流淌在身上,把他的白色外套都染紅了一片。

他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把他澆得渾身濕透。

随後,一個精致漂亮的中年女人打着傘從樓上下來。

女人的臉上是毫不遮掩的厭惡和不耐煩。

就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一樣。

她一把推開他,走向後院的車場。

周遠夏不擅長安慰人,她還在糾結着該不該過去。

突然,一輛黑色的跑車開了出來,像是失控一般朝着陳觀野而去。

周遠夏吓了一跳,剛要驚呼出聲,雨霧中發出尖利地剎車聲。

車子在離陳觀野極近的位置驟然停了下來。

陳觀野甚至沒有挪動一步,就這樣無聲地和車裏的人對峙着。

周遠夏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麽會有這種母親,她剛才是想撞死陳觀野不成?

到底她還是猶豫了,她把車子後退,又換了一個方向離開。

周遠夏驚魂未定,更加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可當她看到陳觀野的眼神,看着母親離開的車子,那眼神裏充滿了瘋狂、可笑、甚至自毀的意味。

她太熟悉這樣的眼神,那是同歸于盡,不想活的樣子。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随性放浪的大少爺,也有着和她一樣,難以啓齒的痛苦。

她的母親想要他死。

車子啓動,陳觀野一路跟了出去。

不好。

眼看着快到紅綠燈口的位置,陳觀野也加快了步伐,周遠夏甚至來不及多想,冒雨沖了出去在他到街邊的時候死死抱住了他。

懷裏的少年明顯在一瞬間身體繃直,冰冷地聲音混雜着雨水在頭頂響起,“周遠夏,放手。”

“別去!”

她把雙手圈住他的腰。

他低頭,看到被雨淋濕的周遠夏。

陳觀野的目光比方才柔軟了幾分,眼底的瘋狂卻絲毫沒減:“怕我死?就因為我救過你的命?”

“不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抱一個男孩,就像是當初她想要自缢時,他拼命把她往海面上拽一樣。

她雙手緊緊扣住,生怕一不小心,面前的人就會徹底消失。

面前的紅燈變了顏色。

那輛黑色跑車極速離開。

空曠的街道上只有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陳觀野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迫她看向自己:“周遠夏,攔我意味着什麽你知道嗎?”

她搖了搖頭。

他俯身靠近,一字一句,說得極為鄭重,“意味着你想參與我的人生。”

她的臉被他拖住,無法挪開,那雙幽暗的眼睛裏有火在燃燒。

雨越下越大,冷風吹在身上都讓人發抖,可她的心口卻依舊如同他的眼眸深處一樣,炙烈地燃燒着。

她重新牽起他的手緊緊抓住,“是,我想。”

陳觀野一怔,像是不夠安心,又補充了一句,“夏夏,我不喜歡半途而廢,更讨厭一個人,你要不能永遠留在我的人生裏,就不要輕易答應。”

“我能。”周遠夏給了他最篤定的答複。

可惜……他們還是沒能走到最後。

周遠夏思緒回籠,冷靜地對他說道:“我忘了。”

說着,她站了起來,“你吃完就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沒等他回答,她重新披上雨衣快步走出了面館。

玻璃窗外的海面沉浸在雨霧之中,他扭頭,看向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頭頂的燈似是壞了,桌面瞬間暗了下來。

透明窗上自己的臉也随之暗淡。

暴雨傾盆。

他把手裏的請帖丢到垃圾桶裏。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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