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 33
第33章 chapter 33
chapter 33
周遠夏發現, 自從碰到陳觀野起,她就始終在一個心力交瘁的狀态裏。
他有時候執拗的讓人難以招架。
周遠夏預估不了他的下一步,只能謹慎應對。
兩人組隊完成工作之後, 周遠夏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像躲什麽似的跑走了。
回去睡了一覺,正好接到賀商打來的視頻電話。
難得跟賀商聊天會讓她放松不少,她把鏡頭轉到外面, 一邊和他簡單介紹着游輪的情況, 一邊繞着船艙內走。
就在她舉着手機想給他拍拍中午夥食的時候,陳觀野突然出鏡。
他還穿着昨天她洗幹淨的那件襯衣, 頭頂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照得他眼底波光潋滟, 情緒難辨。
他完全不在意她在打視頻電話, 直接對她說道:“海面出了問題,你去看看。”
周遠夏臉色一沉, 也沒多想, 跟賀商說了一句先去忙, 就直接挂了電話跑出去。
只是, 外面風平浪靜, 什麽都沒有。
“出什麽問題了?”周遠夏疑惑地問陳觀野。
陳觀野優哉游哉地走出來, 語調慵懶, 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看來跟賀商通話也沒那麽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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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是反應過來了。
她被陳觀野耍了。
他怎麽那麽幼稚,用這種方式騙她挂賀商的電話。
周遠夏舉着手機打算回撥回去,底下一層的甲板上忽然有人喊了起來, 緊接着海外救援隊的人紛紛往船尾跑去。
周遠夏頓感不妙,急忙下樓。
“發生什麽事兒了?”她拉住一個救援隊的人問道。
“看那邊。”
周遠夏拿出迷你望遠鏡一看, 離他們不遠處,有一片黑色的東西漂浮在海面上。
隔得遠,那樣子就像是一片被石油污染過的海草。
但對焦拉近才發現,那是一群身上都被石油染黑的海鳥。
他們宛如集體自缢一樣,漂浮在一起。
這裏距離太平灣還有段距離,按理說污染不應該那麽快到這的。
船上已經放下快艇,打算過去看看情況,周遠夏是第一個抵達的,正打算跟他們一起去。
但海外救援隊的人卻把她攔住了,“中國的隊伍先不用去了吧,我們更專業,交給我們。”
周遠夏:“我們也是專業的。”
“你們經驗不足,這些海鳥不是普通醫療就行的,你們等二次救援吧。”
“……”
周遠夏知道,在海外救援這個行業裏,中國隊的人馬一直都是被嫌棄的。
畢竟國內環保起步晚,真正參與到國際救援的人和隊伍又特別的稀少,有偏見和刻板印象早不是什麽新鮮事。
雖然這次是由中國這邊牽頭,但他們所沿用的救援方針也的确還是來自于海外團隊。
在生命面前,周遠夏可以把個人情緒放到一邊,不想剛開始就和他們鬧矛盾,所以還是忍了,把路讓給他們,自己則在甲板上等待着。
快艇不一會兒就逼近海鳥區域。
漂浮的海鳥有些還能動,看到他們靠近,煽動着翅膀想要飛走,但翅膀沉重黏膩,羽毛幾乎粘連到一起,剛搖搖晃晃站起來,又一頭紮進了水裏。
這麽一大片,數量不在少數。
救援隊的人本來想一只只抓,但那樣太費時間了,他們只能用漁網把這一片所有的海鳥都打撈上來,帶回游輪。
漁網撲開,裏面足有幾十只海鳥。
但是仔細檢查才發現,這裏面活着的也就只剩十幾只了。
從它們的情況不難看出,是因為太平灣的石油污染了它們生存的海域,所以這群海鳥身上全都粘裹着厚重刺鼻的石油。
這些石油讓它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痛苦地漂浮在海面上。
周遠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的治療情況。
其中有幾只她覺得應該還能救的,他們卻直接略了過去,只對還有反應的進行搶救。
“那只為什麽不救了?”周遠夏疑惑地問。
救援隊長看了一眼她指的那只,“它活不了了。”
“它還沒死。”
“反正也快死了。”
“?”
周遠夏又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它還沒死!”
隊長終于擡頭看向她,“你忘了急救原則了,救有希望的,而不是明知要死的。我們沒空誰都救。”
所謂的原則,都是在極端環境下做出的迫不得已的選擇。
他們現在,根本就是能救而不救。
她瞬間怒火中燒,“你們要是人手不足,我們還有,我們可以幫忙。你不救怎麽知道沒有希望。我們這麽多人,有充足的時間救下這些海鳥。”
對方顯然沒有心思跟她吵架,繼續轉向下一個。
周遠夏看了看那只奄奄一息的海鳥,它的翅膀還在艱難地顫抖着,看得出來它在發出求救的信號。它的呼吸困難,每一口氣都發出像齒輪被卡住一樣的咔咔聲,它還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們怎麽能輕易放棄?
周遠夏立馬掉回頭去穿上簡易防護服,直接朝着那只海鳥過去。
隊長看到她擠進救援圈立馬就呵斥起來,“周遠夏,你在做什麽?這裏不需要你。”
周遠夏靠近那只被放棄的海鳥,“你們不救的,我來救。”
“我是隊長,我說放棄了。”
周遠夏不想跟他廢話,徑直抱起了那只海鳥。
它此時已經沒了呼吸,明明就在幾秒前,它還在掙紮着的。
周遠夏臉色一變,當即放平它,打算對它進行心肺複蘇。
可是,救援隊的人已經圍了上來,他們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拖走。
中國救援隊的人,眼看着周遠夏被抓,立馬就炸了。
就在兩邊即将爆發之際,一道冰冷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松手。”
陳觀野面無表情地走出人群。
隊長看到是陳觀野,微微愣了一下,緩和語氣道:“她在這裏搗亂,我們必須清場了。”
陳觀野瞥了一眼周遠夏,直接無視了他的廢話,說道,“我最後說一次,松手。”
陳觀野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那雙冷冽的眼睛裏,像是一只會随時把人撕咬開的猛獸。
沒有人敢輕易得罪他。
抓着周遠夏的人感受到陳觀野眼底洶湧而來的壓迫感,當即松開了手。
隊長有些不滿:“陳觀野,我們在救援,你既是海洋保護大使,也勸勸他們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陳觀野看向隊長,語氣裏滿是譏諷,“妨礙?這裏是中國人的船,這次活動組織者也是中國人,在場除了我們,你還不配指導工作。”
說着,他看向胡一慶,“會長,帶着分配好的隊員一起去進行救治。”
“好。”
中方救援隊的人剛才被他們嫌棄,此時每個人心裏都窩着火,立馬回去把簡易防護服都穿好,然後朝着救援區域過去。
隊長急了,沒想到陳觀野說話如此直白難聽,“你們幹什麽?我都說了,你們中國的救援隊經驗不足,不要插手。”
沉默許久的周遠夏,走到他的面前:“我們或許曾經是不足的,但現在在場的每個人,都是為了這次救援而來,這些天每個人學的最多的,也是如何救援。你要真是為了保護它們,就請收起你的偏見,我們可以救下這批海鳥。”
陳觀野用眼神瞥了一眼船尾,“那裏還有另一搜快艇,如果你們不想合作,請便。”
“你以為救治那麽簡單的?沒有我們,你們什麽做不了,你們不聽指揮,只會害死它們!”
隊長直接以罷工為威脅,陳觀野絲毫沒放在眼裏,看了看周遠夏,提醒:“還愣着幹什麽,做你該做的。”
“……”
周遠夏片刻沒有耽誤,扭頭回去繼續救援。
這只海鳥的情況的确不容樂觀。
她一邊給它進行心肺複蘇,一邊進行人工呼吸。
石油難聞的氣味沖得人想吐,就連眼睛都辛辣得睜不開,但她還是強忍着不适,一遍又一遍的進行按壓,呼吸,按壓,呼吸……
每個人都緊張到了極點。
這樣一個弱小的生命,誰也不願意看着它就這樣死了。
烈日當空,海風微涼。
周遠夏在經過長達十幾分鐘的救援後,終于聽到了那一聲咔咔聲。
周遠夏長舒一口氣,全身早已濕透。
“遠夏,你把它救活了!”跳跳率先驚呼起來。
船上在幾秒的寂靜後,爆發了掌聲。
死亡的沉重氣息終于被驅散,周遠夏累得坐到一邊,毫不在意自己的臉上,嘴上,手上被石油染黑,笑着伸出手和隊友們擊掌。
海外救援隊那邊,看到她真把海鳥救活了又驚又喜。
那只剛才被宣判死刑的海鳥,就這樣睜着小小的眼睛看着她。
救援一事,從來都是本事說話。
誰能救下生命,誰才有絕對的話語權。
海外隊這邊,有些人已經直接跑了過去幫忙。
隊長自然也很震驚,最後,到底他來是為了這些生命。
他看了看周遠夏一臉的黑油,她眼底有着對生命最赤誠的敬畏和熱愛,好像只要能救下它們,什麽都不重要。
他的确不如她。
他在衡量生命輕重的時候,她卻當頭一棒,給他好好上了一課。
隊長張了張口,對她說了一句抱歉,也加入到了他們當中……
救援一直持續到晚上。
在甲板進行簡單的救治分類後,根據海鳥傷勢情況就被分到了不同的治療臺。
周遠夏把治療臺上最後一只海鳥身上的石油清理幹淨,已經淩晨三點了。
她把海鳥放回保溫箱,坐在長椅上休息。
陳觀野進來送宵夜的時候,就看到她睡着了。
夜晚寂靜,只有微弱的浪聲傳來。
陳觀野找了一床毯子,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此時,跳跳推着着三只海鳥進來。
“遠夏姐……”
剛開口,跳跳就看到陳觀野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她立馬把嘴閉上,悄聲說道:“這幾只海鳥身上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海外隊那邊在救一只懷孕的海鳥,抽不開身,其他人都搞不定,我送來給遠夏姐看看她有沒有辦法處理一下。”
陳觀野瞥了一眼,“放治療臺上。”
跳跳照做了。
可走出去後,她想起來有些事情沒說完,剛折返回去,就在門口看到陳觀野穿上防護服,走到了治療臺上。
他并沒有叫醒周遠夏,而是打算自己上手救治。
跳跳意外,本來挺不放心的,但沒想到,他竟然只是簡單檢查過海鳥骨折的地方,就直接上手處理了。
速度之快,甚至比他們還熟練。
和那些海外救援隊最專業的人比起來,簡直不相上下。
看得出來,這樣的事他幹的不少。
平日裏陳觀野一副矜貴大少爺的樣子,沒想到卻也會做這樣的事情。
習慣了他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此時,看到他神情專注的盯着手上的海鳥們,跳跳還有些不适應。
整個治療間裏安靜無比。
唯一讓他轉移注意力的時候,是周遠夏身上的毯子滑倒了地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先拆掉手套,然後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替她蓋上毯子。
明明那麽冷淡的一個人,動作卻溫柔無比。
就連睡眠一向很淺的周遠夏都沒有所覺。
頭頂燈光熾熱明亮,毫無遮攔。
跳跳發現,他似乎很享受兩人獨處的安靜時光。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周遠夏,只是,那眼神過于危險。
像極了深海裏盯上獵物的鯊魚,絲絲寸寸都是侵占,就好像必須要把面前的獵物占為己有,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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