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君心疑·柒
君心疑·柒
……
沐浴更衣後,飛蓬沒再讓重樓把他抱來抱去,而去腳步還算輕快的回了竹屋內的卧室。說起來,竹屋的浴池,就是在最下層挖了個坑,一邊引水、一邊放水。
當年,重樓和飛蓬在外面辛苦很久後,最喜歡的就是回來一起泡個澡,洗的舒舒服服再去休息。此番故地重游,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重樓。”躺在被重樓收拾幹淨的床上,飛蓬瞭望窗外星夜,忽然低低喚了一聲。
從來到魔界,飛蓬就很少會叫重樓了,更多是毫無感情的喚自己魔尊。聽見此聲,重樓竟覺得受寵若驚,迅速答道:“嗯,我在。”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重新找回了這裏,或許你哪次邀請我到魔界做客,我會答應。”月光中,湛藍的眼眸熠熠生輝,唇角的笑容卻仿若盛開的昙花,稍縱即逝。
重樓的呼吸一滞,明白了飛蓬言語中的深意:“我沒想到,你重視這段過去,或者說是重視我們的感情,超過對神界的責任。”
神将不會答應來魔界做客,飛蓬如果答應下來,便肯定是選擇放下神将之位歸隐,便如那些個退隐的神族高手。可惜,現在自己才知道這一點,遲了啊。
“但是,魔界其實很美。”重樓勉強壓下心底的酸澀,唇角帶起幾分笑意:“等你修為恢複,不如四處走走。魔族一貫強者為尊,如果有挑釁者,打趴下就安分了。”
飛蓬用手肘撐起臉,歪頭看着重樓,語氣淡淡的問道:“你是說,和你一起走走嗎?”
“如果我還活着,你也願意的話,自是求之不得。”重樓深深呼出一口氣:“不過,你不太可能會樂意吧。”
飛蓬垂下眼眸:“你畢竟救了我的命,即使再過分一些,我也不會殺你。”什麽叫過分?這個度需由你自己把握,我只會被動接受,并據此做出判斷。最差的結果,無非是分道揚镳、就此不見。
“不殺我,但你會永遠離開我。”重樓眸色沉郁下來,手指輕輕摩擦飛蓬的唇,又将淩亂的發絲從頸間撥開,鋪散在枕頭上:“所以你這麽說,是鼓勵我趁着你還沒走,又無力反抗,做得更過分一些嗎?”
飛蓬的神情很是冷靜:“這取決于你。”
“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看你這個樣子。”重樓凝起眉頭,一只手輕撫飛蓬的臉,唇印在了抿緊的嘴唇上:“冷靜到殘酷的地步,什麽都引動不了你的情緒,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
溫熱的吐息很舒服,吻也很輕柔,近在咫尺的暗沉血眸并無所想的洩憤和不甘,只有珍視與溫柔。飛蓬恍惚了一下,被撬開齒列的時候,便沒有反抗什麽。
月色之下,交疊的一神一魔難分難舍。重樓的吻從唇移至眼睛,飛蓬并未逃避般的閉上眼眸,反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這個舉動,倒是讓重樓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麽?”見重樓停下動作,飛蓬不解的問道。
重樓微微搖頭:“你永遠都是這樣,遇上要緊事,心裏再難受都會義無反顧面對。最初面對三族之戰是如此,後來在神魔之井面對神族的堕落,亦是如此。”
“在我變得面目全非的時候,你永遠守着原則底線。”重樓擁住飛蓬,發出一聲喟嘆:“真好。”曾經最純真的過去,曾經最痛苦的蛻變,這本就是珍貴的財富。自己成魔後,有意識的将這些壓在心底不願回想,卻有人依舊惦念着,難道不好?
言下之意,飛蓬自然不會不懂。他的眉眼有一瞬間的松融,沒讓重樓發覺,只動了動腿:“不繼續的話,就睡一邊去。”
重樓順勢歪在一旁,将被他們折騰有些亂的被子拉好,掖了掖背角:“明天想吃什麽?”
“烤肉。”飛蓬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希望,你這方面的手藝沒退步。”
重樓悶笑了一聲:“放心,才不會退步的。”
少時他們倆都沒時間下廚,廚房就用來存放靈果,以及才得手的獵物如兇獸異獸。值得一提的是,重樓的控火能力比飛蓬強,卸下來的各種獸腿和翅膀根等,他總能架在火上烤的外焦裏嫩,再配着獸族各種美酒,兩人的歷練過得有滋有味。
“希望如此。”飛蓬揚了揚嘴角,任由重樓滅去燈火,于被褥裏握住他的手掌,阖眸靜靜的睡了過去。目前,重樓所作所為,無一不合他心意。可曾經被傷到的心痕還未愈合,懲罰便不會輕易結束——我還喜歡你,卻不願告訴你。
第二天,晌午,在秘境的一片湖泊上,重樓獵殺了一只兇狠的飛禽。吃着鹹辣鮮香的鳥翅膀,時不時和重樓碰個杯,飛蓬彎起眉眼,神色很是柔和。
重樓在高興的同時,又不自覺有些酸澀,多少年沒見飛蓬這麽輕松的樣子了?在神魔之井的時候,他們再是相交甚篤,也難似少時那般親密無間了。當然,魔族不知對錯,但重樓并非不知好歹,如今這般,已實屬難得,不該再奢求什麽。
這麽想着,重樓默不作聲的剝了一個靈果,伸手遞到飛蓬唇邊。溫潤觸感自指尖傳來時,重樓只覺得渾身一麻。可飛蓬似乎沒發現不對,很自然的将果肉吞咽了下去。
紅汁有一星半點溢出,正好為形狀姣好的嘴唇添了一抹豔,飛蓬只不解道:“我以為,這些嬌弱挑剔的靈果,自盤古大陸破碎就滅絕了,想不到秘境裏還有。你竟記得按時給它們澆水,不是素來都不喜歡這些瑣碎小事嗎?”
那是因為你喜歡吃,所以我心裏想着,如果結果了,就天天拿到你面前,自己吃不給你,以報複你不肯接受我誠心誠意的堕魔邀請。
“咳,想做就做了。”重樓的眼神略漂移,雖說在私底下總是忍不住觊觎飛蓬,但他下意識會做一些,聽起來很可笑的事情。便如此事,要是說出去了,飛蓬絕對會嘲諷他簡直幼稚吧。
但重樓這種态度,已經足夠敏銳的飛蓬猜想到大部分事實。他的臉色很是古怪,又好氣又好笑的試探道:“該不會,你是想拿到我面前,再次誘惑我堕魔吧?”
“咳咳。”正喝酒的重樓一下子嗆到了,他臉上像是染了一層火焰,赤紅赤紅的很是耀眼:“不,我只是想…自己吃,不給你。”
飛蓬“呵呵”了兩聲,懶得再搭理他,三兩下将自己盤裏剩下的烤肉解決掉,便起身把重樓丢在原地。知道飛蓬心情不爽,重樓看着他蹲在湖畔洗手,揮了揮手便将盤子消解為單純的靈氣,自己跟了上去。
此刻,飛蓬已洗過手,後腦勺枕着雙手,仰面躺在湖邊小憩。重樓也不說話,靜靜的躺在飛蓬身畔,歪頭瞧着對方的睡顏。當年的他經常這樣,覺得能并肩作戰、不會背後捅刀的飛蓬實在舒心,看着看着就安穩睡着了。
聽着飛蓬穩定的呼吸聲,重樓知道他已經睡熟,不禁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可他的心情終究沒能松融多久,只因乾坤秘境入口處傳來了熟悉的氣息,正是天魔女葵羽。但飛蓬歸來無人知曉,葵羽此番來訪,究竟為何?重樓不無疑惑的想着,眉頭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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