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見風使舵(三)
見風使舵(三)
到了次日,霍揚被大漢從柴房裏叫醒,到前庭吃飯。
但慕容盼見了她,卻讓人把她的那份飯端走,還道:“不把臉洗幹淨不準吃飯。”
靠土遮擋面貌的霍揚自然反對,道:“我又不會把泥巴吃到嘴裏。”
慕容盼皺了皺眉,然後又似想起什麽,咬牙切齒地問:“你幾日沒洗澡了?”
自墜落山崖那天起就一直忍着不洗澡的霍揚沉默不語。
“張堂,把人帶下去。”慕容盼突然吩咐大漢道,“不用馬刷給他脫一層皮不許他從水裏起來。”
聞言霍揚立馬跟大漢保持距離,又怕自己等會兒再次中了陰招,被迫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被扒光衣服,連忙順從慕容盼的意思道:“我洗我洗,我去洗就是了。”
慕容盼并沒想那麽多,見她服從了便叫夥計去備熱水。
“我……我在哪裏洗?”這是霍揚最為關心的問題。
慕容盼道:“柴房。”
……
柴房,柴房的破門鎖不住啊。
霍揚頓時面如土色,但因為原本臉上就抹着土,在別人看來倒是面不改色。
“到我房裏洗吧。”這時,名喚張堂的大漢突然開口說道。
頓了頓,又似解釋一樣地對慕容盼說:“小姐,還要相處好一段時間的。”
這便是說以和為貴了。
慕容盼冷着臉,但也“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張堂的出手相助。
于是張堂帶着霍揚去了二樓的廂房,霍揚驚訝地發現他的房間竟就在慕容盼隔壁,這說明大漢極受那蠻橫女子的信任。
“這條手巾沒用過,你用吧。”進了房,張堂從櫃子裏拿出來一條手巾給霍揚。
霍揚有些感激,又覺得他武功不錯,不應該在慕容盼手下屈才,便問他為何會在慕容盼手下做事?
張堂聽出她對自家小姐的不滿,雖知情有可原但還是忍不住替慕容盼辯解反駁道:“小姐待我們下人是極好的,我是自願留下來的。”
頓了頓,又想到霍揚與他們的待遇截然不同,便又說:“若不是你是霍家人,你也會喜歡上我們家小姐的。”
“……你們小姐到底與霍家有何深仇大恨?”霍揚問道。
但張堂卻搖頭不語,說小姐不讓他們任何人向她透露消息。
說着,夥計将熱水與浴桶送了過來。張堂見此便退到房外,吩咐她好好地搓個幹淨。
“一定要搓用力些。”怕霍揚再次被打回來泡澡,張堂很好心地提醒道。
霍揚黑下臉,直接把門給關上然後鎖着了。
浴桶裏的熱水溫度正好,雖是無奈之舉,但能洗澡的話霍揚心裏還是開心的。
整個人泡到水中,舒服惬意得仿佛每個毛孔都張開了來。
通通快快地洗了個幹淨後,霍揚留了個心眼,将衣物上沾着的黑泥用水泡散了,在自己的臉上抹了極薄的一層。
這是急不得的細活,直至霍揚的手酸疼不已,她的臉上、手上才多了一層極為自然,不仔細看只會讓人以為這是黝黑的膚色的泥。
抹好掩飾後,房門被敲響了。得到霍揚應允後張堂拿着換洗衣物推門而入,他見霍揚身上穿着半濕不幹的衣物,皺着眉道:“這不是糊塗嗎?好不容易洗幹淨身體了,又被泥衣服給弄髒了。”
霍揚見他注意力沒有在自己的臉上,心下暗喜,便也沒在意自己被說糊塗,三兩下接過衣物,道:“張大哥說得對,我這就換上幹淨的衣裳。”
張堂“嗯”了一聲,又見霍揚眼巴巴地等自己出去,知道她害羞,便一邊在心中暗道了一句這兵當得也太多事了,一邊轉身離開房間。
霍揚速度極快地換好衣物,又确認了一遍身上的掩飾沒有異常後,才跟着張堂回到前庭,跟他坐在一塊用飯。
期間張堂向她囑咐了許多,比如:
“說話不要太大聲,但也不能太小聲。”
總結:得一言不發。
又比如:
“距離小姐不要太遠,也不能太近。”
總結:會寸步難行。
再比如:
“人要精神,穿着要整潔,手腳要麻利,反應要迅速。”
總結:需無所不能。
最後比如: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好好跟小姐相處,不要惹小姐生氣。”
……
總結:難如登天。
沒等霍揚消化好張堂說的話,便被張堂叫去一起到附近補給一些糧草。
霍揚自是求之不得地應下了,慕容盼見不得她快活,便道:“你去搬貨。”
……
所以說,跟這種人相處,真的難如登天。
于是霍揚沒能出去打聽消息,一整個上午都在太陽底下把貨搬到車上。
等張堂等人從外面回來,一同用了午飯,便也到了啓程的時候。
聽張堂說,他們這次出來,黑虎寨只是第一個點,接下來還得跑好幾個地方,把車上剩下的貨也都賣出去。
“這種下人的事你們小姐怎麽也得出來跟着?”霍揚問道。
“所以這次出來,不單單只是賣茶而已。”張堂面露敬佩之色,又故意賣關子說,“到了下一個地方你就知道了,不是我說,你确實福氣得很。”
……
這點上霍揚深深不敢茍同。
馬車咯吱響個不停,出了小鎮便繼續繞山路走。
路上張堂給霍揚介紹哪些山可以上,哪些山上不得。又給她講了許多民間百姓口口相傳的鬼怪故事,還說方才經過的那條小道便有人碰過神仙。
說到一半,身後的下人們突然都笑了起來。
霍揚覺得疑惑,其中一個見了便解釋說:“軍爺有所不知,這行商趕路最為寂寥,偏的張大哥最耐不住性子,所以他就喜歡逮着一個人講故事。以前是我們,現在也輪到你啦!”
另一個接過話續道:“方才軍爺聽的故事,我們都能倒背如流啦!”
說罷,衆人一哄而笑。
張堂被衆人鬧也不惱,好聲好氣地說道:“楊兄弟又沒聽過,我與他說說,打發打發時間又無礙。”
但下人們不樂意聽他講老掉牙的故事,都起哄讓霍揚講軍裏的事,
霍揚倒無所謂,心想他們想聽便講個幾件,遂問:“你們想聽什麽方面的?”
“隊裏喝茶不?”張堂脫口而出地問道。
“……”
還是算了。
霍揚沒好氣地回道:“路邊一文一碗的茶軍裏自是有的,但軍裏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茶也只能喝出個水味。”
所以你們打消把茶賣到軍隊裏的念頭吧。
衆人聽了,什麽話都沒說,但竟不約而同地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見此霍揚額上的青筋跳了跳,道:“下了戰場回了家,茶還是會品的。”
“都喝些什麽茶?”張堂又問。
霍揚忍着火,“你們不是想聽軍裏的事麽?”
“想聽想聽。”張堂便不再問茶的事,專心聽霍揚說軍裏的趣事。
聽完後,才繼續方才的問題重問了一遍:“那你平時都喝些什麽茶?”
霍揚:“……”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對了,有其主必有其仆。
“小姐賣的茶可好喝了!”張堂一張大臉寫滿驕傲,他長得健碩,做這個動作說不出的違和,但偏偏面部表情極其自然,顯然發自內心,霍揚見了也不由有些好奇。
“那麽多人在賣茶,你又沒有都喝過,怎的知道你家小姐賣的是最好喝的?”霍揚問道。
張堂從鼻子裏噴出一道氣,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張某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定沒有人能贏過小姐!”
霍揚聽了輕笑一聲,顯然不信慕容盼真有張堂說得那麽神,只當張堂等人沒有見過世面,沒喝過宮裏的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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