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見風使舵（十三）

見風使舵（十三）

離開了村子，三人根據王老五的說法往先前居住的麗水鎮方向走去。

說來許是運氣不錯，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們竟然漂回了豫州，只是與出發前的那個碼頭相距甚遠，單靠步行，少說也得兩三天。

幹糧與馬匹自然是沒有的，但慕容盼送與王老五手镯這件事倒是給霍揚提了醒，在經過一座繁華的小鎮時，問了路，三人去到裏邊的一家質庫。

司理聽見她們進來的聲響，眯起三角眼看了她們幾眼，然後态度慵懶地問：“是哪個要典當啊？”

慕容盼解下自己的耳環，由霍揚遞了過去。

那耳環乃紅玉所制，晶瑩剔透毫無雜質，但司理接過手，掂了掂重量後說：“三兩。”

慕容盼沉下臉，“叫識貨的出來。”

司理嘿嘿笑了一聲，“瞧你們的打扮，這樣的好東西怕是不義之財。”

霍揚黑着臉，顯然沒想到裝扮不喜華貴的慕容盼竟會栽在這種方面上。

但她們解釋再多，故意壓價的司理不信她們也無可奈何。

司理三角眼一掀，故作猶豫，然後說：“我也不管這東西的來路了，只要你們死當，我便給你們五兩。”

慕容盼道：“我只活當。”

司理摸了摸胡子，“那就只有二兩。”

“方才不是說三兩？”

“方才是方才，現在是現在。”司理敲了敲櫃子。

慕容盼走過去伸出手，淡然道：“東西還我。”

司理：“姑娘可想清楚，這方圓百裏，只有我一家質庫。”

慕容盼面無表情地道：“附近村子有比你識貨的人。”

她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但司理極為喜愛這紅玉，又确實曾經吃過虧被村子的生意人截胡，便咬咬牙，說：“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死當，十兩！”

慕容盼道：“活當三十兩。”

司理瞪眼睛吹胡子，“胡鬧胡鬧，哪有活當比死當價格高的？”

慕容盼給了霍揚一個眼神，霍揚伸手就要将紅玉取回來。

司理“诶诶”連聲叫起來，五官一皺，說：“給你給你。”

慕容盼別過臉，讓霍揚上前交易。

于是司理高聲喊了句“收貨入庫”，然後給了霍揚當票，寫明當物抵押款數與六個月的時限，到期不贖，成了死當。

慕容盼別過臉，不讓自己難過的表情被任何人看到，路上失神卻細心地收好當票，心想着與張堂等人團聚便立馬贖回來耳環。

但還沒出鎮子，她們便遇上了麻煩。

鎮上那幾個潑皮早在看到陌生的三人走進質庫時便盯上了她們，在她們走後，潑皮們去找上司理，與司理達成協議後，他們趕在慕容盼等人出鎮前，将三人攔在了偏僻的小道上。

“把錢都交出來，不然我的兄弟們怕會傷了這兩位美人。”為首的潑皮握着砍刀，對霍揚說罷後與身後的同夥笑了起來。

霍揚還未回答，顧晴晴先開口了。

她微笑着看着眼前四個潑皮，柔聲懇求道：“幾位大哥行行好，遠門在外，我們身上的錢財早已散盡了。”

為首的潑皮眼睛都直了，竟也沒有說他們知道她們身上有三十兩銀兩的事，反而是吞了吞口水，然後道：“沒、沒錢也沒事，人、人陪我們一晚就行了。”

此話一出，潑皮們都嘿嘿地傻笑起來。

……

霍揚在心中給他們點了蠟燭。

“大哥，還有那個女的呢！”這時，有人突然指慕容盼。

慕容盼黑着臉不語，倒是顧晴晴驚呼出聲，“使不得，使不得，”說着，小步走過來撫上她的手臂，梨花帶雨地說，“妹妹，姐姐成全你與相公，你快随相公走吧！”

霍揚、慕容盼：“……”

“阿呸！”為首的潑皮聞言怒了，指着霍揚道，“你這瞎了眼的小白臉可真他娘的福氣，老子看你不順眼！”

霍揚看向顧晴晴，顧晴晴一臉恐懼地說：“相公，你可要保護好我跟妹妹呀！”

“……”

我恨啊！

霍揚往前幾步，潑皮們便嫉妒恨地一起沖過來對他下死手。

顧晴晴一邊美滋滋看戲一邊故作擔心地說：“相公小心點呀～”

殊不知她越說，潑皮們下手越重。

霍揚心裏憋着一團火無處發洩，現下看有人自尋死路便也借此機會都放出來。

潑皮們被打得嗷嗷亂叫，一個兩個跪在地上大喊：“好漢饒命。”

霍揚正想讓他們滾，卻聽慕容盼幽幽道：“把錢交出來。”

“……”

霍揚一邊将銀兩收好一邊對慕容盼道：“沒想到你竟也會有這麽做的一天。”

慕容盼垂下眼眸不答，顧晴晴問他們要了三兩，然後與她們分道揚镳。

霍揚與慕容盼自然不會挽留她，與她告別後，霍揚去買了一匹馬。

“我不會騎馬。”慕容盼道。

霍揚翻身上馬，然後朝她伸出手。

慕容盼定定地看着她，最後還是将自己的手伸了過去，然後坐到她的身前，扶着馬脖子道：“若是你敢亂動——”

“駕！”話未說完，馬鞭突地甩起，慕容盼猛地撞進霍揚的懷中，連忙紅着臉退出，怒道：“你故意的！”

終于找到機會小小報複身前人的霍揚咧嘴一笑：“坐穩咯！”

馬鞭再度甩下，慕容盼縮着肩膀伏低身子，霍揚見她真怕，便放慢了速度。

但盡管如此，趕了一個時辰後，慕容盼面色蒼白地差點從馬背上倒下。

霍揚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然後喝停馬，問：“怎麽了？”

慕容盼抖着唇，道：“腿疼。”

初次騎馬的人确實不習慣颠簸的馬背，更別說一路上大腿內側不斷被粗糙的馬鞍磨蹭的疼痛了。

霍揚沉默着，然後突然伸手将其抱起。

慕容盼瞳孔猛地一縮，“你做什麽？！”

“別動。”霍揚将其抱着讓她橫坐在馬鞍上，然後雙手一左一右繞過她的腰間握緊缰繩。

慕容盼擡頭看她，霍揚低下頭，說話的溫熱氣息噴在她的脖頸，道：“靠着我。”

“……”慕容盼臉上大寫着“拒絕”。

“靠不靠随你。”霍揚說罷，雙腳一夾馬肚驅它繼續向前跑。

但一直到馬匹停在樹林，慕容盼也沒靠在霍揚胸膛前。

霍揚生了火，又從包袱中掏出買來的幹糧給慕容盼。

慕容盼道了謝，頓了頓又問，“你為什麽救我？”

霍揚道：“為了證明救你這件事對我來說難度不是很大。”

慕容盼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随即想起來這話是自己在被綁的時候對霍揚說過，不由輕笑一聲，說：“有時候你也不是那麽讓人讨厭。”

霍揚聞言轉頭看在火光下柔和了表情的慕容盼，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黑暗中她親自己的情景，不由面上一紅，急急轉過臉去。

而慕容盼見她這副動作也莫名想到了那出叫人難以啓齒的烏龍，她也紅了臉，但自船上後霍揚沒有再提，她自然也不會去提。

況且先不提霍揚是霍家人的身份，單是家中已有賢妻一條便注定了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再者，她要共度一生的人，是絕不可能在她不在時，背着她去青樓取樂的。

想到這裏，慕容盼面上的紅暈逐漸褪去，她與霍揚說了一聲，便靠着樹幹睡了過去。

到了第二天，兩人繼續趕路。

等到再度看到熟悉的場景，回到熟悉的客棧，見到熟悉的人，已是黃昏後。

張堂見到慕容盼平安回來，突然就紅了眼眶，上前二話不說地一把将其抱住。

慕容盼身體一僵，但終究沒有拒絕，只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一旁的霍揚見了，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有點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