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橫生枝節(三)
橫生枝節(三)
鄭行最近很苦惱,自上任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感到為難。
百姓都說他是父母官,是因為他鐵面無私剛正不阿,但當事情牽扯到賈北,鄭行終于明白為何俗話會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了。
父母官父母官,他是做父還是做官?
難以抉擇啊。
做好官容易,做清官不易。
鄭行嘆了口氣,又聽敲門聲起,便道:“進來。”
“大人,”進來的是老管家,他走過來通報道,“夫人不肯喝藥。”
鄭行面色一沉,“不喝就不喝,害的是自己身體!”
老管家沒動,他跟随鄭行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大人是嘴硬心軟的人。
果然,沒一會兒,鄭行便又說:“姚嬷嬷睡下了沒有?還沒睡下的話請她過去一趟吧。”
老管家道:“還沒睡下,我這就去請她。”
鄭行“嗯”了一聲,擺擺手讓他退下,自己繼續在書房裏看宗卷。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陣風從窗口處吹來,吹滅了桌上的燈火。
沒等鄭行站起身,門外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落地有聲地傳進他耳中:“還請大人坐回去,在下有幾句話想說給大人聽。”
府內闖進了刺客,卻無人知曉。
鄭行皺起眉,但也不慌亂,只喝道:“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官府!”
門外的霍揚聽了心底冷笑一聲,回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會如何處置柳小仙。”
聞言,鄭行面色微變。
霍揚道:“紙包不住火,此間真相并非不為人知,希望大人及時醒悟,莫叫豫州百姓寒了心。”
鄭行沒有說話。
霍揚也不想與他多言,最後說了一句“做了虧心事,當真能夠高枕無憂?大人好自為之吧”,便閃身離去。
鄭行見門外已經沒了黑影,卻依舊坐着遲遲沒動。
過了許久,他起身去了廂房,見夫人已經被姚嬷嬷哄着喝了藥,現下已經睡下,便取了些銀票然後退出房門,直接去了衙門裏的牢房。
此時正入人靜時分,鄭行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便到了牢房。
“大人。”看守的人見鄭行到來,連忙對他行禮。
鄭行朝他點點頭,然後問:“那兩位姑娘如何了?”
“并無異樣。”看守的回道,又聽鄭行吩咐說帶路,便依言帶他去了關押慕容盼與柳小仙的那間牢房。
牢房內,第一次坐牢的兩人都醒着,見到鄭行到來,慕容盼眸光微閃,柳小仙則一臉恐懼地退後幾步,然後挪向慕容盼。
鄭行見了,心中既愧疚又不忍,便讓看守的打開牢房,将她們手上的桎梏取走,然後又命他退下。
“你們走吧。”鄭行說道。
柳小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走得越遠越好。”鄭行嘆了口氣,又從懷中取出銀票遞給柳小仙。
柳小仙不敢與他太近,自然是沒有接過銀票的。
慕容盼便代她取走銀票,然後拉着柳小仙直接繞過鄭行走了。
沒等她們走出牢房,鄭行突然開口道:“柳姑娘。”
柳小仙身體一顫。
“……有些話,說了不代表會改變什麽。”鄭行意有所指。
柳小仙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便行禮回道:“請大人放心。”
放心什麽已經不必道明,所有涉及其中的人都心知肚明。
在她們離開牢房後不久,一直守在牢房的霍揚尋了個機會與她們彙合。
慕容盼問:“你與鄭行說了什麽?”
霍揚倒是沒想到她對自己如此有自信,不過一想,正義化身的自己确實也做不出來叉腰看戲這種事,便回道:“他知我知就行了,最重要的是你們現在平安無事。”
說到這,霍揚自己也有些驚訝。
她以為鄭行至少會糾結一段時間,自己再拿出些證據作為威脅他才放人,沒想到鄭行行動得這麽快。
“既然無意傷害柳姑娘,當初又何苦抓走你們?”霍揚提出疑惑,暗道難不成就是順手抓走了?
慕容盼無語,道:“這說明他确實起過對柳姑娘下手的念頭,只是沒有下定決心。”
霍揚恍悟,心想是人果然就會有私心,又怕會再事端,便讓慕容盼與柳小仙随自己連夜出城。
柳小仙倒也還有幾分聰慧,明白慕容盼知道事情前後真相是因為自己在牢房中對她坦言相告,而霍揚知道必然是去尋過家父,便對她們說自己要與家父一同離去。
霍揚道:“這有何難?你帶我們去你家中接上他,我們四人一同前去鄂州便是。”
聞言柳小仙紅了眼眶,思及自己連累了她們卻被以德報怨,心中不由愧疚萬分又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後,在慕容盼的催促下去了家中接了老翁,四人連夜出了鄂州。
但鄭行放過了她們,不代表這事就結束了。
剛出城門,這次馬車未到先前的地點,便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霍揚沉着臉,道:“鄭行都放人了,賈北怎麽還陰魂不散?”
慕容盼意味深長道:“鄭行只是放人而已。”
霍揚聞言黑了臉,但夜色更黑,導致沒人看出來她面上駭人的怒意與煩躁。
但不知怎的,慕容盼卻注意到了。
她拍了拍霍揚的肩膀,難得地柔聲道:“安全為上。”
霍揚攥緊缰繩,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後甩起馬鞭,加快速度想要沖過去。
卻不想突地從旁飛出兩支冷箭,直直朝霍揚射去。
“小心!”注意到冷箭的慕容盼猛地探出身去想要把霍揚從她坐着的地方拉開。
但手還沒碰到霍揚,後者已經手袖三四個上下翻滾,将距離自己不過十來寸遠的冷箭掃落在地。
掃除危險後,霍揚笑嘻嘻地看着慕容盼,眸中笑意三分感動七分玩味,“你擔心我?”
“……”慕容盼微紅着臉,一聲不吭地縮回車廂裏。
霍揚倒想抓住難得的機會好好調笑一番慕容盼,偏偏周邊有太多不識好歹的人,只好被迫收起玩心,勒停馬匹,冷眼看着擺了用鐵制成的尖刺路障,與再度圍住馬車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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