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梗生枝節（七）

梗生枝節（七）

買了衣物與幹糧，過了七夕後，霍揚與慕容盼接着趕路。

路上她們不可避免地會經過黑虎寨，秦孝早早得了消息，便算好了日子在山下等慕容盼。

雖然慕容盼比他們預算的晚了一天才到，但秦孝迎接的熱情有增無減。

誰讓她因為他們而受到牽連，被吳豹綁了一回呢？

秦孝見霍揚扶着慕容盼走下馬車，眸光微閃，但面上依舊微笑着，說：“怎麽不見張兄弟？”

慕容盼道：“他成家了。”

秦孝吃了一驚，“有這等喜事？張兄弟怕是見外了，也不多寫一份喜帖，好讓我們送上賀禮的。”

“時間急，路途遠，諸多不便，我代他謝過二當家好意了。”慕容盼回道。

當然，“諸多不便”中最大的不便便是你們黑虎寨的身份了。

霍揚在心中暗道。

秦孝假裝沒聽懂慕容盼的言下之意，面露惋惜，然後轉而将話題落在霍揚身上，道：“多日不見，看來慕容小姐與楊軍爺相處得很好。”

慕容盼道：“她待我不錯。”

霍揚與秦孝都吃了一驚。

慕容盼又續道：“是個合格的下人。”

霍揚：“……”

秦孝笑起來，調侃了霍揚一句“軍爺把新身份适應得很好”，便把将慕容盼迎進寨中。

路上，慕容盼道：“我歸家心切，這次就不久留叨擾了。”

秦孝說：“慕容小姐好歹留個三五天，讓我們黑虎寨盡盡地主之誼。”

“秦二當家客氣了，來日方長，以後總會有機會的。”慕容盼道，又似乎想到什麽，問，“這次怎的不見大當家？”

秦孝道：“我一個人來迎接，慕容小姐不滿意？”

“我只是好奇為何你會來。”慕容盼微微一笑，“大當家不喜歡我，又怎麽可能來派你接我到寨裏住。”

“……慕容小姐想多了，你向來是我們黑虎寨的貴賓。”

“但不是大當家的。”慕容盼一點情面都不留。

秦孝無奈地笑笑，說：“其實這次請你到寨裏住，也是有要事相求。”

“什麽事？”慕容盼已經猜到與吳虎相關。

但顯然她只猜到了一半。

因為秦孝的回答是：“慕容小姐跟我定親吧。”

……

可以想象，她答應了的話，怕不是站着走上去橫着被擡出來。

慕容盼不答反問道：“大當家終于對你出手了？”

秦孝難得露出尴尬的神色，說：“我與我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秦孝：“……”

“你們的事我不願摻和。”慕容盼變相地拒絕了。

秦孝說：“吳豹的事，對我大哥的打擊很大。”

“我以為是對我的打擊更大。”

秦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也沒想到他會找上慕容小姐，害你受驚了，實在抱歉。”

“好說。”慕容盼心裏已經想好明年後年與大後年怎麽跟黑虎寨談生意了。

秦孝不知她心中所想，以為她沒有放在心上，便接着說先前的話題：“寨裏的弟兄希望大哥接納吳豹，讓他歸來。”

“開頭兄弟阋牆，結局重歸于好，果然符合歡喜大結局的設定。”

“……但是吳豹的真面目我想慕容小姐也看到了。”

慕容盼想起來因為喝茶就能把自己跟吳虎配成一對的吳豹，黑着臉點了點頭。

秦孝說：“現在的問題在于，該用什麽借口拒絕。”

“這跟你和我定親有什麽關系？”

“本來應該是我大哥跟你定親的。”

“…………”

慕容盼明白了。

借口不外乎就是吳豹動了自己，而自己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在于身份，身份要麽是媳婦，要麽是弟媳，而吳虎這麽讨厭自己，所以秦孝選擇了後者。

慕容盼嘆了口氣，道：“既安危後，你們連我的清譽都不肯放過。”

秦孝笑笑：“與楊軍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麽多日子的慕容小姐不像會在意清譽這種小事的人。”

慕容盼皺起眉。

秦孝說：“雖說有演戲的成分在裏邊，但秦某确實也希望能借此機會，與慕容小姐成為一段良緣佳話。”

慕容盼冷笑，“商家女子跟強盜從此過上我坑你搶生活的佳話？”

“……”

“能說出‘本來應該是我大哥跟你定親的’這種話的人絕非良人。”慕容盼意有所指，又問，“我的房間呢？”

秦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會重新安排的。”

慕容盼點點頭，同時提出了要求：“把楊大哥的房間安排在我隔壁。”

秦孝應下，便帶着她去客堂歇息。

吳虎早就在客堂坐着，見他們兩個同時進來，擰着眉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倒也算是他見到慕容盼的常态，但秦孝聽見慕容盼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後，再看他這副表現心裏難免有點小膈應，便把慕容盼請到客座，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吳虎內心正納悶怎麽二弟讓自己接待慕容盼，慕容盼已經調好坐姿施施然開口了，說：“閑着無事，不如大當家來與我談談明年的單子？”

吳虎：“……”

二弟，你快回來！

是夜，霍揚與慕容盼各自進了房間歇息。

慕容盼與吳虎單方面的“談判”有了一個讓前者很滿意的答案，故而慕容盼躺到床上，很快就睡了。

但霍揚卻有些睡不着了。

慕容盼跟秦孝所有的對話她都聽到了，直至現在，她的心情依舊複雜得無法言表。

聽到秦孝向慕容盼求親時的驚慌，聽到慕容盼拒絕時的喜悅，知道秦孝是在利用慕容盼時的憤怒，還有自己從頭到尾只能以“下人”的身份跟在他們身後的不滿。

可現在的自己除了“下人”，就只能是“楊軍爺”。

就算有一天身份暴露了，也只能是“霍雄”——慕容盼所仇恨的“霍雄”。

霍揚隐約察覺到自己對慕容盼太過在意，而伴随着這份察覺而來的是深深籠罩她的慌亂。

理由無他，因為她與慕容盼的相識相處從頭到尾都與謊言為伴。

霍揚想，在沉淪之前，她得離開。

可她明明這樣想着，攥着同心結的手卻遲遲不肯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