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橫生枝節（十）

橫生枝節（十）

後天一早，霍揚随霍英德去宮裏參加冊封大典。

霍揚的出現無疑像一顆定心丸，所有支持三皇子的大臣們見到她比見到財神爺還開心，紛紛笑着迎過來向她與霍英德打招呼。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開心的，比如那些站在一旁，支持四皇子的大臣們。

他們面面相觑，面色都沉了下來。

不過能混到如今這個地位他們哪個不是人精？自然都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表情，不會在大典上觸了黴頭，好讓有心人借機發作。

這頭霍揚在宮中參加大典，那頭霍府來了一個難纏的人。

霍夫人一開始以為那人恐怕就是霍揚與霍英德瞞着自己的“姑娘”，但把人請進來後，卻有些不大确定自己的猜測了。

這與慕容盼此刻的模樣有關，畢竟人類都是視覺動物，而不過三天時間，慕容盼已經憔悴得像即将凋謝的花兒一樣，不複往日的明媚動人。

往日不笑也揚的嘴角好像被什麽沉重悲傷的事挂着，自出現在霍府前就一直耷拉着。

漂亮清透的雙眸也像被蒙上了一層灰，不再光亮傳情。

容貌尚且如此，更別說那當初哪怕身在賊窩，往椅子上一坐也能用嬌小的身體透出來的氣勢了。

沉，悲，憂。

這是霍夫人只能在慕容盼身上看出來的東西。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變成這樣了？

雖然以前也沒見過慕容盼，但霍夫人總覺得她應該更明媚活力一些，若非經歷過大悲，恐怕也不會如此。

同為女性，霍夫人心中不免對她起了憐愛之心。

于是她喚退了攔住人不放的司阍，将慕容盼請到府中做客。

“謝過夫人。”慕容盼啞聲道謝，然後随她去了客堂。

“坐吧。”霍夫人讓她坐上客座，但慕容盼卻謝絕了。

霍夫人道：“來我府上的都是客人，姑娘不必客氣。”

慕容盼猶豫再三，又道了謝，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椅子上。

見此，霍夫人目光柔和下來，然後滿懷期待地問道：“姑娘可是來找人的？”

話音未落，慕容盼原本死氣沉沉的雙眸突然亮得驚人。

她連連說了三聲“是”，然後對就要在心裏笑出聲來的霍夫人說：“楊軍爺回來了嗎？”

“……”霍夫人好心提醒道，“我兒子叫霍雄。”

這是霍府，沒人姓楊。

慕容盼聽到“霍雄”的名字面色微變，卻很快又藏匿好，說：“夫人誤會了，我找的是霍家軍中的楊軍爺。”

霍夫人心中一陣失望，但見慕容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自己回複，也不忍心說出什麽回絕的話來，便道：“原來是找霍家軍的人，姑娘可是家眷？”

慕容盼搖頭，頓了頓，回應說：“是朋友。”

“那一定是感情不一般的朋友。”霍夫人微笑道，畢竟霍家軍只有男子，她以為慕容盼只是羞澀于說出自己的感情。

同時她心中也暗惱自家兒子不争氣，堂堂一個骁勇将軍，怎麽還比不過屬下？

屬下都有姑娘找上門了，怎麽他這麽多年了就沒有人來找過呢？

慕容盼不知霍夫人心中所想，聽她這樣說自己與霍揚，蒼白的面孔終于多了一點羞澀的紅潤。

她道：“還求夫人成全，讓我與她見個面。”

“這有何難？”霍夫人說道，便喚了下人去把霍家軍的人都叫過來。

老管家過來道：“夫人，他們都随公子跟老爺去宮中了。”

是了。霍夫人想起來确實有這事。

老管家又說：“不過還有一個留在府中。”

慕容盼雖然有些可惜不能見到霍揚，但用來确認她的下落綽綽有餘，便說：“那便勞煩您了。”

老管家看向霍夫人，霍夫人點點頭，于是他便領着那個留守的霍家軍過來了。

不是霍揚。

慕容盼不可避免地再次失望了。

而那人也不是霍伏，故而他見了慕容盼，也沒什麽異常的表現。

那人對霍夫人行了禮，而霍夫人見慕容盼神色也知這人并非她要見的人，便說：“姑娘不如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他們明日就回來了。”

慕容盼沉默着，然後搖了搖頭，對那個人說：“勞煩軍爺細想，兩天前可有弟兄歸隊？”

那個霍家軍的人回道：“姑娘說笑了，霍家軍沒有命令，從不擅自離隊。”

慕容盼面色變了變，“那你們……可有誰是姓楊的？”

那人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

好，好得很。

慕容盼心頭一疼，幹澀的喉嚨中突地漫起一股血腥味。

她眼眶已經紅了，卻還是強忍着，笑着對霍夫人道謝。

霍夫人也知道她不但沒找到人，還知道自己是被騙了，心中不由憐憫萬分，勸道：“姑娘別難過，那種緣分不要也罷。”

“夫人說得是。”慕容盼閉上眼，卻依舊擋不住眼淚前仆後繼地流下。

哭什麽呢，那人都是在騙你的。

如今知道事情真相了，就別再管她，別再打聽她的事了！

但為什麽她心裏除了難受，還是舍不去那份擔憂呢？

她越想不理會，與霍揚相處過的日子卻越發清晰，就像一塊石頭堵在心口上，哪怕想不管它，也不能忽略它的分量。

慕容盼低頭擦了擦淚，說：“讓夫人見笑了。”

霍夫人心疼都來不及，怎麽還笑得出來。

她問：“姑娘是哪裏人家？姓甚名誰？”

“回夫人，民女鄂州人氏，姓慕容，單名盼。”

“難得慕容姑娘來京城一趟，不如多留幾天游玩，也當散散心。”

慕容盼搖了搖頭，笑說：“她對我不誠，但始終對我有恩，我總該是要報恩的。”

霍夫人總不能叫她忘恩，只好留她用飯。

但慕容盼始終覺得官商有別，更何況自己是在讨厭的霍府？

若不是為了霍揚，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此刻确定霍揚從頭到尾都不是像她自己所說的霍家軍的人，甚至連“楊”都不是她的姓氏，自己便也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了，于是謝絕了霍夫人的邀請，起身告退。

但臨走前，她問霍夫人道：“夫人，霍雄将軍可還好？”

說到這個離家多日終于回來的兒子，霍夫人面上頓時盡是慈祥而溫和的笑。

“他好着呢，姑娘可要與他見上一面？”

“不了。”慕容盼謝絕，“感謝夫人願意聽民女說話，願您萬壽無疆。”

說罷，她與霍夫人告別，命車夫趕回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