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打三份工被發現了
打三份工被發現了
紀娴玉假模假式地揉眼皮,眼角都被搓紅了。
雷恩斯并沒有要戳穿的意思,大發善心似的站在她跟前,低聲問:“需要我幫你摘下隐形眼鏡嗎?娴玉。”
紀娴玉這回的詞彙有些匮乏,出于求生本能,條件反射地吐出了那句刻在DNA裏的話:“I’m fine,thank you.”
“我去洗手間、摘下眼鏡就好。”紀娴玉越過他往二樓小跑過去。
雷恩斯沒制止,看見拙劣到滑稽的一出戲,他好像有些認同,紀娴玉的确很适合演戲,尤其是做喜劇方面,很有诙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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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不久才來過拉斐爾的家,紀娴玉還是不太熟悉此處,擰轉水龍頭時澆淋了自己一身,吹風機也找得暈頭轉向。
這麽一套下來,紀娴玉感覺自己體質再好也會被作感冒,在短袖外又披了件外套,拎起髒衣服去洗衣房。
髒衣簍不沉,挺身的時候紀娴玉明顯感覺雙眼昏花,有些低血糖,再看時間已經是六點半了,她還沒吃晚飯。
曹若男在家問她什麽時候到,紀娴玉将衣物怼進洗衣機,編輯删改幾遍,不得不謊稱:【劇組有點事,今晚回不去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吧,這段時間會有些忙,藥都放在電視機旁的櫥櫃,有什麽問題和我說。】
洗衣機注水哐當哐當滾動,紀娴玉腳下挪開髒衣簍,琢磨着在做飯前事先和拉斐爾說一聲。
剛要發消息,半開的洗衣房門口,一道清脆的兩聲叩門,将她思緒牽去。
雷恩斯酒紅色的襯衫領口開了兩粒紐扣,袖帶沒摘,手裏還攥着一截領帶,應該是剛路過。
他漫不經心地折疊領帶,語氣淡淡:“有什麽事當面和我說。”
紀娴玉看眼還沒發出去的消息,溫吞地點頭說:“啊好,我可以用一下廚房嗎?我晚飯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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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斯偏了偏頭,示意她随意。
紀娴玉跟着他往外走:“食材應該充足吧?”
“就算我不住這裏,每天也會有新鮮的食材備着,你不用擔心這點。”雷恩斯瞥眼她,沒由來地囑咐一句:“不用做太多,浪費時間。”
紀娴玉沒理他,打開廚房冰箱,的确看到滿滿當當、排列整齊的新鮮蔬果,就算不是強迫症,看到之後還是會感到無比舒心。
取了所需的食材,紀娴玉轉過身,瞥見不遠處在客廳的男人。
他垂眼操作膝上的筆記本,坐姿閑散,目光不曾投向她,應該是在工作。
基于上次的教訓和他剛才說的話,紀娴玉不會再自讨沒趣問他需不需要多一雙筷子,熱水燒開,她将其澆淋在冷凍過的西紅柿,輕而易舉地撥開外皮。
平時一個人在家時,紀娴玉喜歡吃面食,簡單方便。曾經有過連續一個月都在啃面條,偶爾添加的小菜,要麽是拍黃瓜要麽是番茄蘸糖。
在拉斐爾家,紀娴玉不敢太放肆,也就是——把那看上去價格高昂的牛排切下一半用了。
牛肉粒在平底鍋上滋滋冒油,等西紅柿雞蛋面煮好,她再将牛肉一塊塊蓋上去,把整個湯面都蓋得嚴嚴實實。
放下最後一塊牛肉粒,紀娴玉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再找個碗盛裝。
可是再騰到另一個碗裏,就破壞了她精心布置的牛肉粒小山坡,何況還要多洗一只碗。
紀娴玉鋪上隔熱墊,放好鍋,又默默搬運一架高腳椅,準備在島臺餐桌解決。
剛洗淨手去冰箱拿了罐裝可樂,一轉身,雷恩斯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島臺前。
紀娴玉小小地被吓了一跳。
這個人怎麽走路悄無聲息的。
他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明顯是對這碗面起了些許興趣。
果不其然,等他看向她時,問了句:“你做的是牛肉拉面?”
這下把紀娴玉給問住了,但紀娴玉厚着臉皮借坡下驢:“對呀。”
雷恩斯瞥了眼她,掌心朝上。
紀娴玉沒看懂他的意思,直到他說:“筷子。”
紀娴玉才反應過來,他要她把筷子給他。
筷子遞給他,只見雷恩斯有些生疏地攏着筷子,就像是這雙筷子的包辦婚姻大家長般,很努力地撮合二位夾起牛肉粒。
不難看出是有過練習的,就是這雙筷子不那麽聽話。
紀娴玉本以為他是來随便看看的,沒想到他來回扒拉好一會兒,吃了一塊牛肉粒、一口面條,放下筷子說了句:“看上去還不錯,盛裝一碗給我。”
紀娴玉一頓,滿臉茫然:“啊?”
雷恩斯的目光不躲不避,煞有介事地提起:“我還沒吃晚飯。”
紀娴玉:“……?”可是我又沒準備你那份。
雷恩斯那眼神就好像在說‘我賞臉給你一次機會,不要不識擡舉’,令紀娴玉稍微想起,他上一次所說的話——所以,這個男人以為陪她吃飯是一種賞賜嗎?
紀娴玉不理解且大為震撼,不說這賞賜多有毛病,就是她做給自己吃的,憑什麽要給這人。
有素養的演員晚上不能吃太多,可她午飯沒吃,晚上多吃點怎麽了。紀娴玉向來口直心快,接過他剛剛用過的筷子,在幹淨的餐巾上不着痕跡地擦拭:“先生,不好意思,這碗面是一人份,我今晚實在有些餓,也不知道您沒吃,還以為您像上次那樣沒興趣和我一起吃晚飯。要不你點一份外賣?”
縱使紀娴玉拒絕得委婉,雷恩斯也沒想到,紀娴玉會這麽說。
他看眼那口比巴掌大的鍋,紀娴玉筷子扣在上面,說:“我是真的餓了。”
空氣一度沉默。
戛然而止在雷恩斯‘呵’的一聲。
平時他說話就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陰陽怪氣,更何況現在。紀娴玉與他大眼瞪小眼,一秒、兩秒,三秒……‘算了你先吃吧’的妥協還沒說出口,玄關處忽地響起門鈴。
叮咚一下,不待裏屋的人有動作,大門自動解鎖,有人在不遠處小聲地打了聲招呼。
是紀娴玉聽不懂的語言,但她不傻,很快就從那位生人準備的外帶餐盒察覺出一二。
一式兩份的雙人餐,分量不大,送餐的陣仗倒不小,甚至用的餐具都不是一次性。
紀娴玉看傻眼,仇富的淚水都快從嘴角流出來了,這就是富人吃外賣的陣仗嗎?而且難不成,拉斐爾還給她準備了她那份?
紀娴玉的目光直勾勾且不加掩飾,雷恩斯并未在意,在上完最後一道菜後,他簡單地與送餐人說兩句話,目光這才落在她身上,平靜綿長。
餐廳灰色地磚與廚房潔白無瑕的地板天然有着一道隔閡,就像是将她與拉斐爾分割開,各吃各的。
紀娴玉從來沒想過吃頓晚飯都能整出這麽抓馬的事情,送餐人來得那麽剛好,宛如掐準了時機,這要是狗血泰劇,豈不是要在他和她身上閃現三個來回的鏡頭,着重強調此處的重要性。
不是,這個男人這麽小心眼的嗎?既然都已經叫外賣了,為什麽還要她做飯。
雷恩斯拾起手邊的紅酒杯,淡聲說了句:“Bon appetit.(祝你有個好胃口)”
紀娴玉:“……”
攥着筷子的中國女人,狠狠用力了。
本以為這頓飯會吃得格外安靜,高腳椅還沒坐熱,餐桌前的雷恩斯卻發話:“關于你的時間安排,我覺得并不合理。”
“基于你一周的表現,我對你是否需要這份工作表示懷疑。”
他說得太官方,跟英語四級考裏的腔調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再加上他這番話的內容,差點讓紀娴玉嗆到。
他可以懷疑作為打工人的她是不是總愛渾水摸魚、帶薪劃水,但不能說她不需要這份高薪工作吧。
紀娴玉喝了口可樂緩過來,吞咽唾液,鄭重其事地解釋:“先生,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只是這次——”
雷恩斯打斷:“我不想聽你解釋,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紀娴玉:“……”
雷恩斯:“每周一到周日,你除了演些邊角料角色,剩餘時間在做什麽工作?”
“以前的話是到處投簡歷蹲橫店,現在我有非邊角料角色了。”紀娴玉着重強調‘非邊角料角色’這個詞,不忘強調:“剩餘時間很靈活,随叫随到。”
雷恩斯意外,側目乜她:“如果這不叫邊角料角色,那還有什麽叫邊角料?比如?”
這番話無異于何不食肉糜,紀娴玉還沒來得及回答,雷恩斯沉吟片刻,便自答說:“演任人踩踏的屍體、某個挨打的武打替身、和灰頭土臉的小村姑嗎?”
不得不說,拉斐爾先生在她眼裏雖然是萬惡天龍人,但聯想出的角色倒是挺接地氣的。她并不想承認,自己的确演過這類的。
為了保護自己被戳穿的小小自尊心,紀娴玉沒正面回答:“現在有了您這份工作,我已經不需要做這麽累的事情了。”
“而且能獲得好配角,也是多虧了您。”
相比起紀娴玉的獻媚,雷恩斯的反應平靜到令人發指:“哦是嗎。”
“你很會甜言蜜語,但娴玉,我不是你可以随意糊弄的雇主,随叫随到這點,你并沒有做到。”
這句話她的确沒辦法反駁,她試圖狡辯:“這周我以為您很忙……”
雷恩斯繼續問:“每周日固定的兩小時,是用來做什麽的?”
紀娴玉頓了下,與他如炬的目光相接,溫吞說:“我有個補習班的活。”
這話跟暴露自己在外接私活沒有區別,想起拉斐爾給她的固定工資,以及銀行卡裏那令人着迷的數字,紀娴玉急了,像小學生一樣舉手說:“我可以解釋嗎?”
雷恩斯垂眼擦拭手指,随手将餐巾扔在餐盤上,沒說話,就是示意她往下說。
紀娴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在她以為自己說服對方之後,雷恩斯抓住了某個盲點,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對方給你一節課五百的補習費,甚至時間還是由你來定的?”
雷恩斯又笑了:“但凡是個錢多事少的工作,你總能抓住,紀娴玉,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能力。”
聽着像贊美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紀娴玉臉皮厚,假裝沒聽懂他的話,又說:“我負債累累,一天打三份工,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何況演好角色,就需要體驗生活,對我而言,這麽做簡直是一箭雙雕。”
“如果是我沒有給您足夠的情緒價值,是我扮演得不好,您提出來就好,我可以改。”
“在時間方面,我肯定得以您為準。”紀娴玉向他走來,溫順而識趣地收拾他面前的碗筷,嘴裏叭叭一通義正嚴詞的話。
洗完澡後,她換了身這裏的無袖長裙,款式寬松,還有些偏大。一截臂膀露出,隐隐約約帶着留香。
餐具相碰的聲音清脆微小,紀娴玉收拾得行雲流水,幹淨利落,就像是做過服務員一樣。
如果對這樣一個油嘴滑舌,明顯只懂谄媚、不幹實事的女人而起恻隐之心,雷恩斯會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謬。
可他不得不糾正她一個錯誤。
在她即将捧起餐盤時,雷恩斯輕輕按着她的小臂。
兩股體溫不一的肌膚相觸碰,紀娴玉托盤的動作停在半空,下意識望向身旁的男人。他眉骨深邃,嗓音也符合外貌的低沉磁性:“我對情侶之間的玩鬧并不感興趣,例如吃飯約會看電影,又或者讓對方做一些無足輕重感動自我的事。”
“I only have sexual des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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