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電話

電話

紀娴玉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她眨了下眼睛，确認沒幻視。

她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拉斐爾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落在她這裏。

意識到這點，紀娴玉還有些擔心若若會不會看見，而在她分神之餘，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好幾聲。

依照拉斐爾的高要求，她這麽久不接，恐怕并不是件好事。

紀娴玉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然後躲到房間最深處，把音量調到最小，貼在耳畔。

接聽電話之後，她其實有那麽點後悔，她與曹若男雖然各自在不同房間，但基本說什麽話，其實都能聽見。

為了維護彼此間的隐私，她們都默認不吭聲，可現在她不得不打破，挺尴尬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紀娴玉還以為自己沒接到，拿開手機看了眼，确認是在通話中。

緊接着，男人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還沒睡？”

聽到第一個字時，紀娴玉心髒都緊張得吊到嗓子眼了，可是聽完他簡簡單單的問候，她的緊張頓時全無，只剩下茫然。

停頓片刻，紀娴玉嗯了下，嗓音幹澀得幾乎不出聲，她也不知道拉斐爾有沒有聽見，反正回應她的，還是幾秒鐘沉默。

剛剛的心塞，似乎一點點被不知所措的尴尬替代，她好了不少，但沒有完全好。想了想，她還是主動點，為了這份得來不易的工作主動道歉。

“對不起，今天是我的問題。”紀娴玉溫溫吞吞地說，她還沒想好措詞，說得有些磕巴，但挑的全是他可能愛聽的話，“如你所說，我的确沒有把握好分寸，下次我會注意的，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我會謹遵您的要求，也會擺正自己的位置，我……”

她說得很官方，還有些颠三倒四。

雷恩斯從前不是沒有聽過她過類似的話，但那時他只當是胡言亂語，畢竟紀娴玉時常表現得小心翼翼，背地裏又不知道怎麽編排他，他并沒有在意，也不會去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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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隔着屏幕，他的确聽出她不加以掩飾的讨好。

讨好。

提到這個詞，雷恩斯根本無法與紀娴玉相聯系，即使在這段關系裏，她本應是低位的那一方。

沒有人不慕強，雷恩斯曾經想過，自己未來的伴侶會是什麽樣的，總之，應該是獨立、有主見、幹練利落又不失女性特質的，相比較之下，紀娴玉并不是，至少在她一開始委身找上他時，就已經從他的擇偶标準裏出局。

所以他從不在意她，也不會以正常平等的姿态對待她，只覺得是得到一件有趣的玩物，随手在掌心抛玩。

她虛榮虛假，谄媚拜金，有點自己的小機靈，但根本沒聰明到哪裏去，工作态度不積極、喜歡随意糊弄應付他，但他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那麽點可愛，在床上吃力迎合之餘的抗拒、嚴謹中帶點笨的出錯、實誠又不忘撒點無可厚非的慌。

說來說去，毛病還是不少，在列舉出的條例裏，不管好壞，他都能一一想起那些點點滴滴，令人發笑，除此之外，心裏莫名産生柔軟。

那些柔軟，他無法描述，難以言喻。

拿誤咬一口而不忍打罵的寵物狗比喻，也不太恰當，他打心底的反感，即使他在床上不少這麽喚她。

紀娴玉是招人喜歡的，至少他不願意拱手讓給其他人。

在紀娴玉說不出什麽致歉的話後，雷恩斯揉了下眉心，制止她：“夠了。”

紀娴玉立馬閉上嘴，很乖。

雷恩斯沉默片刻：“你可以說話。”

紀娴玉：“……”

雖然今天她有那麽點惶恐，但她還是想說——

他怎麽這麽事兒。

紀娴玉抿了抿幹澀的唇：“我說什麽。”

隔着通話，漫長的計時裏，雷恩斯能聽見她不太平穩的氣息，就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手裏的鋼筆叩放在桌面上，他扯了下領帶，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下來：“你身體不舒服？”

這沒頭沒腦的慰問，讓紀娴玉更不知道說什麽，大概他聽出她狀态不對吧。

“沒有，就是有點困，我挺好的。”紀娴玉小聲說，帶了點氣腔。

雷恩斯越聽越覺得她可憐巴巴，不像是裝的，尤其是又聽見她說：“如果我讓您覺得态度不端正，那我道歉。”

他真是頭一回聽見紀娴玉這麽說話，她的态度反常到他心裏格外不适。

“你不用道歉。”雷恩斯低聲說，“我不喜歡聽你道歉，你也不用這樣向我保證。”

“是我态度不好。”

這句話幾乎是不過腦的，順口就說出來，太過自然，雷恩斯停頓了下，竟覺得沒什麽問題，反而更想再說點什麽。

在嚴格規範下的人生裏，他很少犯錯，也從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如果有人問起他原因，他難以描述，更是說不出口，但出于直覺，他認為自己是該與紀娴玉道歉。

“啊？”

電話那端的紀娴玉，小小地吃了一驚。

雷恩斯莫名覺得燥熱，徹底将領帶解開放在手邊另一側，嗓音低緩：“聽不清？”

紀娴玉：“……我聽見了。”

雷恩斯嗯了下，一粒粒解開紐扣，考慮要與她說什麽。

緊接着，紀娴玉又問：“你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雷恩斯：“……”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上來，只是反問：“我為什麽不能和你道歉？在你眼裏，我是那種強詞奪理的人麽。”

“我以為是我做錯了。”紀娴玉說得很誠懇，老實巴交的。

她其實還想說，你不像是會道歉的人，确實很強詞奪理，突然這麽反常，真的很吓人。

雖然對比之下，下午那會兒更吓人。

紀娴玉窩在兩面牆的夾角裏，平躺的等身抱枕被她環抱在懷裏，擠壓得不行，很解氣，尤其是聽見他說的話。

她等着拉斐爾怎麽回應，抱枕的小爪子被她揉捏抻直，一分一秒過去，思緒漸漸散去，緊接着，拉斐爾才說：“你可以不用那麽以為。”

他像是深思熟慮後才想到一個蹩腳的回答，別扭還沒什麽邏輯，妥協中帶着莫名其妙的強硬。

和他本人一樣。

紀娴玉莫名覺得好笑，胸口的沉悶似乎好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就是和他相處久了，想得太多，她也許應該放放假，但恐怕這也由不得她。

她嘆口氣，認命似的：“我知道了，先生，謝謝你特意打電話通知我。”

雷恩斯嗯了下：“你又在嘆氣什麽？”

“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生氣，避免有下一回，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紀娴玉說得認真，她甚至還想拿個筆記本記下來，只要拉斐爾能說出個一二，比如對待異性的邊界感，什麽程度才能讓他滿意。

他的控制欲真強，紀娴玉想，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喜歡這種人，脾氣又怪又壞。

“你應該告訴你妹妹，你有正在交往的對象。”

雷恩斯忽地說道。

紀娴玉腦子還有些亂，但聽到他這話，卻能無比清晰地認識到有多荒謬。

她一噎，在遲疑的時刻，雷恩斯的嗓音緩緩入耳：“我不喜歡在你親朋好友來家的時候，還需要躲躲藏藏，也不想被迫聽見你和其他男人有什麽來往，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

确實沒什麽問題。

可是……

紀娴玉憋了好久，忍不住說：“可是您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和我說，不會一直和我在一起，什麽時候結束也是您說了算，我不能拿着這段關系大搖大擺狐假虎威，避免有藕斷絲連的嫌疑，我妹妹是人來瘋，她要是知道您的存在，一定會嚷着要見見您，何況，我們也不算在交往吧，先生。”

她充其量就是個扮演者，真要當真，那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幾乎把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說完之後，她心裏舒服多了，甚至帶着一絲絲快感。

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紀娴玉以前不理解為什麽娛樂圈會有那麽多劇組夫妻，現在她算是明白了，有些人演着演着，的确容易入戲。

雷恩斯輕哂。

紀娴玉感覺他又生氣了，思考着打算怎麽緩和現在的話題，緊接着，就聽見他自嘲似的說：“你倒是記得很清楚。”

這話聽着叫人火大，紀娴玉皺了下眉頭，沒吭聲。

“我們有必要分得這麽清楚嗎？還是說，讓我正常出現在你家，是另外的價錢？”

雷恩斯這番話聽着是質問，但他的語氣輕緩平靜，透着幾分無可奈何，甚至還有些幽怨的意思。

紀娴玉頓了頓，有錢不賺是傻子，這的确屬于另外的價錢。

但很顯然，她要是提出這種要求，拉斐爾恐怕會立馬換人——

“這不是問題。”雷恩斯話音一轉，嗓音低沉，“但你要記住你在和我交往。”

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點，紀娴玉忘記眨眼，直到雙眼幹澀到不行才眯了眯眼。

她真是從未聽過這麽……奇怪的前提。

門外再度傳來敲門聲，又是曹若男，她來還花露水，還順便問她想不想吃麻辣燙。

紀娴玉掩着電話，本想先和若若說幾句話再接着聽他有什麽要求，結果她手一滑，誤點了挂斷鍵。

有人超愛，我不說是誰，懂的都懂

感謝【九月】的營養液!!慶祝一下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