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殺青

殺青

遠赴巴黎的這段時間,雷恩斯一直讓江耀留意國內的動向,江耀還是頭一回被老板抛下。

總裁辦那幫不知情的,以為他是要被取代,只有江耀知道,他才是拉斐爾先生唯一的心腹,就連小女友都交給他看管,這不是心腹是什麽呢。

因為男女有別,江耀一直沒敢在微信上噓寒問暖,得知斐森是《歸線》的投資方,他便就坡下驢,打算順勢替老板去探探班,臨走前還先問了聲要帶什麽慰問品、訂個什麽樣的花。

這些費用雷恩斯都會提前報銷,并且會額外支付他一筆跑腿費算作獎金。

江耀美滋滋的收下,馬屁拍對地方了真是越來越有盼頭。

和監制順路搭同一輛車,所有人都對總部來的特助無比尊敬。

制片方的李總問江耀來意,江耀也不好把老板私事往外說,始終保持不動聲色的态度。

沒過會兒,李總接了通電話,聽後語氣有些沖:“你的意思是,那個小演員還不肯演?”

“哪來的底氣和你說這些,到底是她懂收視率還是我懂?你再和她說說,實在不行讓她滾!”

江耀看了眼李總,沒吭聲。

李總餘光瞥見江耀,挂斷電話後立馬讪笑道:“見笑了江總,剛剛和導演談話,聽說有個小演員死活不肯好好演,真是費了老大功夫。”

江耀低眉關注預訂的花到哪裏了,沒擡頭:“是嗎。”

李總生怕被誤會,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

下車前的這段路,江耀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尤其是“小演員”這三個字。

他笑了下,煞有介事的問:“是什麽演員這麽來火氣?讓你在我耳邊罵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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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總以為江耀是在關心他,搖搖頭道:“還能是什麽演員,就一十八線的,沒什麽名氣,如果不是最近播的一部戲有點意思,再加上是斐森的藝人,誰樂意這好事掉她身上。”

最近有熱播劇,又是斐森的藝人。

江耀頓了頓,追問道:“叫什麽名字?”

“記不太清,好像是什麽鹹魚……姓季?也甭管叫什麽了,長得挺水靈一姑娘,身材也不錯,如果願意演這出強|暴戲,說不定能一炮而紅呢。”

“不是等一下,你說演什麽?”江耀停下腳步,眉頭微皺,“強、暴、戲?一炮而紅?”

李總:“是啊,現在女演員都不知道放開點兒,你說說……”

江耀懶得聽他鬼扯那些,直接打斷:“這是你要求的?”

李總微愣:“啊。”

“也不是,制片方一致認為的,也不完全是……”李總莫名心虛,圓滑地撇開了幹系。

江耀擰眉:“行了,這事兒紀小姐已經知道了?”

李總:?

紀小姐?

“她是……”

“我就問你她知道了?是斐森要求的?”

李總點頭:“新的劇本已經打印好了,導演也和她談話了。”

“可真行,逼着人小姑娘幹這些。”江耀嘆口氣,“你自求多福吧,現在趕緊跟我去和導演解釋。”

李總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态,見江耀這麽說,心底裏也對這未知恐懼犯怵。

紀小姐誰啊?還讓江助這麽大陣仗?

自從導演離開後,紀娴玉就一直被晾在休息室。

小唐進來送蜂蜜花茶,問了兩句剛才的談話。

紀娴玉抿了口花茶,神色淡淡:“沒事,你不用急。”

小唐:“什麽意思,不用演了嗎?”

紀娴玉看眼手機裏的消息,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先給小唐一顆定心丸:“……算是吧。”

她真是沒想到這出狗血偶像劇還能接着演,江耀也不知道怎麽得知的這件事,一直在微信上發消息致歉。

其實斐森集團家大業大,負責影視投資的只是其中一支,甚至在藍圖拓展得越來越大後,已經是微不足道的産業了。

江耀作為總裁辦的助理,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何況雷恩斯。

她其實也想過,如果應付不來,要不直接越級找他上眼藥。

雖然不太好,可要是真的推掉了,真的很爽欸。

走捷徑就要好好走,這是雷恩斯教給她的,她還不至于全還給他。

紀娴玉喝完這杯蜂蜜花茶,剛把杯子放下,門外又傳來動靜。

扭頭看,是老熟人了。

婁副導演冷汗涔涔,望着平靜得不行的紀娴玉,連說話的嗓音都是顫的:“紀、紀老師,你來休息室一趟。”

進組這麽些天,紀娴玉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麽尊敬的稱呼,她心裏莫名好笑,面上不顯露,抿抿唇問:“這裏不是休息室嗎?”

副導演都快跪下來喊姑奶奶了,只能賠笑道:“斐森的資方特地找您,您要是沒休息夠,一會兒來也成。”

紀娴玉溫吞:“我也沒休息。”

“走吧。”她起身,把杯子遞給小唐。

小唐還有些不在狀态,整張臉都寫着一頭霧水四個大字。

紀娴玉也不知道怎麽和她解釋,還是小唐率先消化好的,激動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娴玉姐,斐森是不是看不慣藝人演這種戲啊?這麽好的嗎?我感覺他們對你的态度都扭轉一百八十度了!”

斐森看不看得慣,紀娴玉不知道,反正雷恩斯絕對看不慣她在屏幕上這樣。

換了地方談話的地方與其說是休息室,倒不如說是會議室。

紀娴玉一進來,就看到兩側的人齊刷刷地望向他。

上次見到這種場面,還是在斐森開會,雖然規模也比不了,但作為衆矢之的的那種感覺,還是一樣的。

不等紀娴玉入座,導演立馬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讪笑地招呼:“紀老師,來這裏。”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何況這種時候。

紀娴玉微微一笑:“我坐後面就行。”

她看到了江耀,江耀同樣也看向她,作為一屋子裏唯一認識的熟人,她選擇坐在他旁邊。

一入座,全場的氣氛又變了。

導演看向副導演,副導演看向斐森監制。

面面相觑的心照不宣——這是江助理的女朋友??

“是這樣的,江總,我們協商讨論了下,這個戲安排在這裏,的确不太妥當,畢竟我們面向的觀衆群體也有女性。”

“啊對!沒錯,其實一開始我們是想把紀老師扮演的這個林曉啊,和南麗糅合一下,這樣紀老師戲份更多,角色也更有多面性,就是編劇他一時腦抽,忘了把那場沒必要的強暴給删了,他可真能糊弄,直接把原作的人名改了上交了,也是咱們一時疏忽……”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把責任摘得一幹二淨,一股腦推到編劇頭上。

編劇也不敢惹,只能低頭說是。

紀娴玉:“……”

這些人是懂演戲的,一個個的嘴臉變得比誰都快。

江耀也是被這些牆頭草逗樂了,繃着淡然的臉色,扭頭看向紀娴玉,詢問建議:“紀老師,你怎麽說,您是演這個角色的,您應該更清楚該怎麽賦予這個角色更飽滿的人格。”

他說得滴水不漏,紀娴玉也險些沒笑出聲,雙唇抿成線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建議?”

江耀點頭:“這都是老板的意思。”

導演&監制:“……?”

老板?甚至不是江助的女朋友?而是哪位老板的?

他們更加肅然起敬了,尤其是監制,肉眼可見的緊張。

紀娴玉有被這種抓馬的事情爽到,她真的沒想到短短半天的時間,反轉居然有這麽多,還得多虧了江耀的探班。

關于角色方面,她的确有很多想法,只是一開始的時候,沒什麽話語權加上溝通不來,她只好按部就班地演。

林曉在《歸線》的高光重頭部分還沒演繹到,紀娴玉覺得在這方面,還能再稍微下下功夫。

談話結束,衆人臨走前,對紀娴玉那叫一個低三下四。

紀娴玉深刻意識到,在資本家面前,這些人真的算是非常卑微了。

小唐并不在場,要是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麽,恐怕得瘋得不行。

但是江耀臨走前,還是把成袋成袋的慰問品往酒店送,還有一束不算大、但特別精致的花束送到她手裏。

小唐震驚:“好好看的花花!好多禮品!姐,你真是我唯一的姐!”

某種時候小唐和若若一樣搞笑,紀娴玉比她年紀大一歲,也就自然而然拿她當妹妹了。

對于妹妹,她向來出手大方。

她剛要把禮品分給她,江耀又說:“除了這些,劇組的每一位都有份,尤其是你的助理,紀老師收好自己那份就成了。”

江耀把一袋燕窩遞到小唐手裏,微微一笑:“這是你的,唐老師。”

小唐受寵若驚,不僅僅是因為這袋燕窩,更是因為江耀這聲‘老師’,天知道她入這行以來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除此之外,江耀依次招呼工作人員,把帶了一車的慰問品分發下去。

這種場面,紀娴玉只有在做小演員的時候,看着那些大咖的大粉這麽做。

頭一回因為他人順水推舟做了人情,說實話,也挺不好意思的。

江耀還是那個态度:“都是老板的意思。”

以雷恩斯的資産來說,這些也只是小意思。

但是分到那些她看不慣的人手中,紀娴玉實在有些肉疼。

晚上宋郡岚沒有要拍的戲,所以禮品是工作人員送到酒店的。

宋郡岚得知送來的資方是斐森,只是稍作驚喜,合不攏嘴地拍照發朋友圈,可是一聽是因為紀娴玉,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工作人員語重心長道:“聽說還是總裁辦的江助理特地來送的,你懂我意思吧,岚姐。”

宋郡岚正在擦護手霜,手背的油已經擦沒了,仍然在緩慢摩挲。

她拉回思緒,皺眉問:“你的意思是,這個紀娴玉和江助理有關系?”

媛媛不是說馬修嗎?怎麽換了個人,還降級了。

宋郡岚心裏雖這麽想,和紀娴玉在之後的相處上,還是緊着互相尊重的準繩。

夜間,紀娴玉抱着花束,腳步輕盈地回房。

她把花束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手指撥弄花苞,看到了最上方的卡片——致演員紀娴玉,Tu es ma rose unique.——Raynes.

紀娴玉勉強能看懂內容,但還是用百度逐字搜了下這句意思,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玫瑰……?

好土的文案。

她忍不住笑出聲,擺弄了下卡片,連拍九宮格。

江耀在送花前還說,這是雷恩斯手寫轉成電子版打印的,做了燙金效果。

紀娴玉知道雷恩斯的字很好看,沒想到這麽一做,真的特別有網絡上那種美術體的感覺。

她心裏雖然覺得土,還是忍不住把拍好的照片打碼了名字發到朋友圈。

反正雷恩斯被她屏蔽了,也看不見這些。

朋友圈的點贊評論刷刷更新,衆人紛紛問她是不是有情況了,更有甚者直接私信問。

紀娴玉在當演員以後,并沒有把那些學生時代認識的素人朋友删了,偶爾也會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因為問的人太多了,紀娴玉只好在朋友圈統一回複:【是女性朋友送的啦,不用再問了[玫瑰][玫瑰]】

怎麽說呢——

這麽發感覺好那個。

但是紀娴玉也不知道該怎麽堵住悠悠之口,她想顯擺,又不太敢過于放肆。

因為點贊的人實在太多,紀娴玉捱到十二點睡不着,還是把那條設置盡自己可見。

她真是有被自己做作到了。

紀娴玉并不知道,自己發的朋友圈根本沒屏蔽江耀。

江耀還在美滋滋和雷恩斯邀功,一扭頭看到朋友圈那條消息,剛喝的水險些沒嗆到他。

他真的,太難了。

截屏下那張圖,他猶豫着要不要對老板解釋,但思來想去,又覺得沒必要。

紀小姐都把人屏蔽了,他誠心添這個堵幹什麽。

江耀正犯怵,來自雷恩斯的一通電話突然響起。

聽清對面說的話,再聽聽那格外溫和的語氣,江耀舒口氣,記下日期點頭應是:“好的,Mr.

Raphael.”

電話挂斷,套間裏唯一的一絲生氣,好像随着柔柔的月光逐漸消弭。

雷恩斯望向窗外的車水馬龍,阖眼養神一會兒。

以前他從未有過任何記挂的人,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能有一個能被記挂的人,是一件幸運又不幸的事。

幸運的是,他願意為她花費更多時間去工作,消磨時間,不幸的是,閑暇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

在這段時間,紀娴玉沒給他打過一通電話,他也理所應當地想,她大概是拍戲太忙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撥到了五月份的小尾巴,紀娴玉也即将迎來殺青倒計時。

曹若男要高考,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有時間陪護着送去考場。

劇組裏的人得知她有一個要高考的妹妹,紛紛加緊時間助力殺青,也在空閑的時候,設宴為妹妹加油助威。

紀娴玉在劇組裏的這段日子過得不要太舒爽,唯一不好的一點是,導演不太敢指出她在演戲方面的問題。

雖然導演不算什麽好人,但紀娴玉并不想有這種特殊待遇。

因為這件事,宋郡岚對她也頗有微詞,要問紀娴玉是怎麽知道的,當然多虧了洗手間這種八卦多發地。

還是俗套的抓馬戲碼,她剛進隔間,就聽見宋郡岚和小助理吐槽她拿喬。

藝術家的吐槽就是不一樣,不像某些九漏魚總是車轱辘話來回碾,宋郡岚說得頭頭是道,每句話都離不開對她品行藝德的譴責:‘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浮躁’‘品行不端正’‘攀高枝老想走捷徑’。

其實也沒什麽可反駁的,不算污言穢語,紀娴玉就當聽個樂,左耳進右耳出了。

在紀娴玉正式殺青這天,全劇組又辦了一場晚宴慶祝。

其實作為非主演,還是挺少有這種待遇的,紀娴玉有點小意外,但也不難理解。

自從江耀來探班後,全劇組的人基本默認她是資方的人,不好得罪,哪怕是宋郡岚,面對人情世故明面上還是要對她和藹可親。

但真到了晚間七點,紀娴玉才發現,劇組給她的排面真的夠足的——訂的是岳城還未完全開放的酒店包廂,蛋糕也是足量的五層海鹽芝士,她喜歡的口味,更有橫幅鮮花供她拍照。

紀娴玉深切體會到什麽叫做人脈的力量,捧着花與一群人合照聽賀詞,她的臉都快笑僵了。

等導演和她說完一堆溢美之詞,她還以為可以開飯了,結果場務卻讓衆人別急着動筷,繼續拍照敬酒。

紀娴玉對着眼前的梅菜扣肉望眼欲穿,聽見場務與身邊的導演附耳竊竊私語:

“要到了?”

“到了到了!這會兒已經到門口了!”

“你讓小張去迎接一下,別怠慢人家江助了。”

紀娴玉眼觀鼻鼻觀心,總算清楚劇組墨跡半天是為哪般,原來是為了迎接江耀。

“這飯要是再不開,可能飯菜都要涼了。”不遠處的宋郡岚涼涼開口,沖着紀娴玉笑吟吟道,“娴玉呀,你催一催你的總裁助理小男友,不然咱們這幾個人可要餓暈過去了。”

紀娴玉不難聽出她的陰陽怪氣,淡淡望着她,不置一詞。

宋郡岚還想接着說些什麽,屋外傳來一陣議論,以及三五人的腳步聲。

紀娴玉準備喝點香槟墊吧墊吧可憐的胃,剛抿一口,身側的導演忽然起身,驚喜地稱呼:“季總!”

聽到這話,紀娴玉還覺得怪新鮮的,看眼導演,卻見他不是面相她,而是身後方。

她跟着扭頭望去,衆人擁護的中心,赫然有着突顯的身高以及一頭金發。

穿過層疊人群,他筆挺風度的身姿,像是比所有人多了份濃墨重彩的光輝,猶如從油畫畫布躍然透出的一抹清香,馥郁濃烈。

他儒雅深邃的面龐含笑,在與其他人寒暄時,不緊不慢地望向她,雙眼更深。

導演已經忙不疊去敬酒,紀娴玉握着高腳杯,血液似乎回流到指尖,令她也有了想起身的沖動。

晚上好!!看了看大綱,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就要完結啦!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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