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第27章

小閣樓越往裏走越黯,高大的盒子将日光隔絕,泾渭分明的分割出光和影,整座閣樓宛若另一個世界,屹立在純粹的黑暗之中。

瞿棠一手拽着管家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放在腿旁。

地板被人踩發出咯吱的聲響,瞿棠的餘光甚至總能看到一個黑影,蹭一下從視線的盲區跑過,又能讓瞿棠捕捉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然而等他猛地轉過頭時,卻又什麽都沒有看到。

室內溫度越來越低,似身處冷室,凍得瞿棠瑟瑟發抖,他哈了一口氣,抱怨道:“這裏好冷啊。”

“是的呢,小少爺。”管家的上半身完全進入黑暗之中,瞿棠擡起頭,看不清管家臉上的神色,只能聽到他仍是溫柔的口吻,“小心,這裏地板太老了,有的地方已經塌陷了。”

話音剛落,仿佛有什麽東西猛地從地底鑽出,伸手拽住瞿棠,瞿棠腳下一軟,應急措施讓他下意識用胳膊肘護着身體。

“小心。”

正在瞿棠身體要落地的一瞬間,一雙手穩穩拖住瞿棠的雙臂,同時拉着瞿棠重新站起來,安撫似得反複摸着瞿棠的後脊椎,在尾椎骨處微微停留片刻。

管家意義不明地說道:“剛說完就跌倒了,小少爺您……”

黑暗中,瞿棠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嗤笑聲,又轉瞬即逝。

瞿棠羞地滿臉漲得通紅,小聲說道:“明明是這地太不平了。”

“嗯?”管家似是沒想到瞿棠會突然出聲似得,稍微愣了下,才順着瞿棠的話繼續說道:“是的,所以小少爺小心點,扶住我。”

就像是那聲笑根本就不是他發出來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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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棠有些疑惑地撓了下臉,睜大眼,試圖從管家的臉上看出什麽。

無奈屋內本來就暗,管家又是藏情緒的一把手,瞿棠什麽都看不出來。

屬于小動物的第六感,卻仍讓瞿棠感到模模糊糊的不對勁。

并不危害生命,也沒有像阿哭身上那種瘋了一樣的危險,反而像是獵手,抱着胸,嘲笑地看着動物在地上打滾求生,惡劣無比。

但明顯管家不是這種人,應該是這裏太暗了,讓他産生的幻覺……吧?

瞿棠手重新搭在管家的手腕上,跟着旁邊的人繞過箱子。

阿笑和調查員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是上樓了嗎?

瞿棠踮起腳尖,試圖穿過層層疊疊的盒子,捕捉到人影。

“小少爺,這裏。”管家一邊出聲提醒,一邊将瞿棠拉到自己身旁。

晃眼見,錯過了上樓的阿笑和調查員。

這條路越走越安靜,到最後,連盒子都變得稀少,徹底進入一個沒有光的死胡同。

瞿棠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朝着身邊的管家連着靠了過去,手臂貼在管家的手臂上,問道:“這是哪裏?這裏好奇怪啊。”

“喵嗚——”

牆壁的窗戶被一層黑布遮蓋,底下站着一只玄貓,玄貓擡起頭,尾巴一晃一晃地,身上滿是血液,對瞿棠咧開嘴角,叫了一聲。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瞿棠絕對聽過不止一回!

瞿棠吓得連連往後退了兩三步,撞在牆壁上。

不對,他剛剛分明是從這個地方過來的,又哪裏來的牆壁?

瞿棠一點一點地轉過腦袋,果然,他來時的路被牆隔斷。

剎那間,小小的空間裏只剩下他、管家,和這只來歷不明的貓了。

——準确來說,是江随安養的土匪。

瞿棠在那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記憶裏看到過,玄貓身上的血跡看起來已經許久了,呈現着暗沉的紅色。

“這、這只貓什麽時候出來的?”瞿棠顫着聲問道。

“不是一直都在這裏嗎。”管家的聲線幾番變化,最終完全地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瞿棠驚道:“江随安!”

江随安手放在肩膀上,随意地甩了甩腦袋,委屈道:“小少爺怎麽才認出我來啊,我等了好久。”

這個人是什麽時候變成管家的?

是一開始負責帶他們過來的人就是管家嗎?

不對,那個時候江随安分明還在身邊。

直到這一刻,瞿棠額頭上陡然冒出細碎的汗水。

進入這個小閣樓前,江随安似乎一直就倚在門上看着他們,沒有動作。

瞿棠知道江随安就是那個将調查員引來的告密者,辛辛苦苦将人引到閣樓裏,怎麽可能什麽事都不做呢。

瞿棠想到了那個詭異的笑聲。

瞿棠鼓起臉,确定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當時跌下來松開管家手的時候,你趁機取代了他,對不對?”

江随安笑着誇贊道:“小少爺真聰明。”

“所以當時拽我的也是你?”一想到差點跌地上,瞿棠氣地惡狠狠地瞪了江随安一眼,“你好讨厭。”

這一刻,瞿棠終于把江随安和那只喜歡捉弄人的惡鬼聯系在了一起。

幹嘛非要抓着他不放啊,明明江随安也知道他不是那個小少爺啊……

瞿棠煩躁地來回走着,就連那只玄貓都不覺得害怕了。

江随安猛地拉過瞿棠的手腕:“小少爺不開心了?誰惹得小少爺啊,我幫忙小少爺報複回去。”

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明知故問。

瞿棠寄了一刀子眼給江随安,冷冷哼了一聲。

“小少爺別生氣。”江随安像是最開始出現在瞿棠身邊那樣,小小只一個,可憐巴巴的,身上渾身是水,只能依靠在瞿棠身邊。

他擡起眼,一雙眼又圓又大,眼角下垂,看起來格外無害:“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嘛,小少爺。”

這樣的人,任憑誰看了,也不會懷疑是個劣跡斑斑的惡鬼。

想到這兒,瞿棠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

他也曾在光怪陸離的夢裏見過一身意氣風發的江随安,只可惜入了狼窩,死在最好的年華裏。

“小少爺——”江随安拉長聲音,湊到瞿棠身邊,漂亮的眉眼一彎,“小少爺真相信啦?那小少爺疼疼我好不好,留下來陪我。”

瞿棠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撞在牆上,結結巴巴地說道:“但、但你已經、已經死了啊。”

江随安幽幽地嘆了口氣:“小少爺放心,你不是原來的那個小少爺,所以我不會折磨你。”

正在瞿棠要放松的瞬間,江随安話音一轉,似惡魔在低語:“但我很喜歡小少爺您,其實死就是一瞬間的事,不會痛的。”

瞿棠不是傻子,連連搖頭說不。

江随安委屈地說道:“小少爺好狠的心啊,看來是不願意陪我了?”

土匪弓起腰背,全身毛發炸起,只要江随安一聲令下,就能張開嘴狠狠咬在瞿棠的軟肉上。

瞿棠進退兩難。

也不需要瞿棠糾結,江随安眉眼舒展開來,無奈地道了一聲:“好吧。”

他又要做什麽?

瞿棠試圖将自己縮小成不起眼的小塊。

江随安手放在脖子上,只聽咔咔幾聲,骨頭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輕笑一聲道:“是小少爺逼我的,我其實真的很害怕傷到小少爺。”

他身形竟舒展開來,幾次呼吸的時間,從一個少年瞬間長成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

漂亮的眉眼在長大後完全展開,在黑暗中顯得亮眼無比,飛揚起的眉毛下,是一雙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身材欣長,他将顯小的衣服和褲子脫下,大大方方地露出精壯有力的腹肌。

土匪喵嗚一聲跳到一個箱子上,從裏面甩出兩件衣服來,丢到江随安頭上。

江随安正要穿上,忽的想到什麽,眉眼一挑:“聽說,小少爺喜歡這樣的?”

明明大家都是男的,坦誠相見這件事,瞿棠在大學裏也見多了,偏偏這個時候耳廓紅的滴血,頭埋在胸前,低着腦袋嗔怒道:“那是上一個小少爺的事!”

“哦。”江随安慢條斯理得将褲子穿上,“那小少爺您呢,喜歡嗎?”

回答這種事也太奇怪了吧。

再說,瞿棠喜歡是喜歡,但是是希望腹肌長在自己身上的那種喜歡。

長在別人身上,只能看,有什麽用啊。

瞿棠撇了撇嘴,沒有回答。

江随安沒有暴/露/癖,快速将褲子衣服穿完後,才深深地呼了口氣:“果然還是更習慣這樣。”

他上前牽起瞿棠的手,笑了笑道:“小少爺,其實死亡真的沒什麽可怕的,眼睛一閉,就沒有感覺了,小少爺不是怕痛怕苦怕累嗎?死了就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

也不知從哪裏拿來的一根黑色布袋,江随安将他蒙在了瞿棠的眼睛上,帶着笑意地說道:“小少爺別怕,身體別抖啊,不然我不好下手。”

視覺被遮住,剩下的五覺便被無限放大,特別是又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瞿棠能清楚的聽到布料摩擦時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輕微地呼吸聲。

……咦,原來死人也會呼吸嗎?

沒等瞿棠想明白,他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什麽東西破風襲來。

瞿棠沒有動。

嗆——

一枚石子擦着瞿棠的耳朵,沒入牆壁中。

江随安躲的在晚一秒,這枚石子恐怕能将他的腦袋打碎。

江随安臉色暗沉下來,喊道:“誰?”

扔石子的人功力雄厚,擦着瞿棠飛過,既沒有傷到瞿棠,又成功将黑布劃出一條縫來。

黑布慢慢滑落,帶子落在瞿棠的耳朵上。

瞿棠睜大眼,看清楚了來人,驚喜地喊道:“君長央?”

不對。

上過一次當的瞿棠瞬間收回喜悅的笑容。

江随安詭計多端,指不定這又是什麽來耍他的花招呢。

瞿棠問道:“你是誰?”

君長央:?

這嬌氣鬼心情這麽多變的嘛,明明上一秒還在欣喜若狂,下一秒就立刻翻臉不認人了。

君長央沒辦法地嘆了口氣,半是哄道:“小少爺,我來晚了。”

瞿棠:?

他就知道這是個騙局!

君長央怎麽可能這麽說話呢。

瞿棠滿臉憤懑地說道:“江随安,你還想耍什麽花招?”

江随安:?

君長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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