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第31章

江随安做少年模樣時很喜歡這個動作:仰着頭,孺慕似地用眼睛看着瞿棠,幹淨漂亮的臉龐上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兩邊酒窩裏似盛着世間最美妙的東西,雙手抓着凳子的邊,又透露出兩三點不安來。

然而當江随安再次做出這個動作時,瞿棠赫然又感受到另外一種感官。

明明他是那個站着的,江随安才是坐着的人,他仍然仰着頭,用帶着水光地眼睛看着瞿棠,瞿棠卻總有一種被看穿了、被調戲了的錯覺。

事實證明,江随安也真的這麽做了。

江随安伸出手,手指在瞿棠的皮膚上點了幾下,激地瞿棠雞皮疙瘩往外冒,有一種被毒舌窺伺之感。

“大小姐。”江随安兩腿交叉在一起,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是敵人。”

最後兩個字咬的輕快,江随安眼睛眯起來,又強調了一遍:“不要對敵人抱有善意。”

江随安兩翻變化相差太大,哪怕瞿棠早有江随安不會被随意勸說的心理準備,仍是暗暗吃了一驚,驚訝地睜大眼,呆愣地看着江随安。

這副樣貌讓江随安忍俊不禁笑道:“大小姐那麽驚訝幹什麽?我以為我們是敵人的事,已經是明面上的了。”

瞿棠吶吶道:“嗯……嗯。”

哪怕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江随安也故意恐吓他不止一次,瞿棠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江随安絕不是表面上表現的那樣無情冷酷。

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點機會,瞿棠也想試着勸說一下。

他不是大善人,但他對人的善惡有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直覺。

至少那麽多次,江随安都沒有傷害過他就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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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可能是想像貓捉耗子那樣故意耍他。

“說起來,我倒是更奇怪。”江随安的身體往後微仰,語氣裏帶着江随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驚詫,“大小姐竟真的敢和我說這些,也不怕我發怒嘛。”

他用力捏了捏瞿棠的臉蛋。

瞿棠嗔道:“你才是大小姐!”

他別過頭,不讓江随安碰。

他也是不肯,江随安就越是想碰,臉湊到瞿棠臉旁,笑道:“好嘛,不是大小姐,小少爺,行了吧?小少爺幹嘛那麽避着我,我好傷心哦。”

瞿棠哼道:“那不是你說的嘛,我們是敵人。”

“嗯哼。”江随安笑着撒嬌地說道,“但小少爺離開我,我還是會傷心的啊。”

江随安嘴上雖這麽說,但舉止都保持着一定距離,和他是一團黑霧時的樣子是兩種感覺。

就好像變成黑霧時,最是肆無忌憚,什麽都敢做,瞿棠哼哼地想到,還老碰他,真讨厭。

變成人形時,表面上是那種小少爺離開我我好傷心啊,但實際上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離我遠點的氣息。

只是以前藏的更深點,加上瞿棠對江随安不熟,所以一直沒有發覺。

而現在,則慢慢開始暴露本性,有一種天然地惰性,瞿棠也形容不出來到底是個什麽感覺。

他只是覺得,江随安在把所有東西都往外推。

如果真的變成惡鬼,什麽都不管不顧,又怎麽會有這種态度呢。

這種态度不僅代表着離我遠點,也代表着離我遠點。

前者是不耐煩,後者則是一種保護。

就在江随安的手快要碰到瞿棠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道冷酷的聲音。

“離他遠點。”

君長央從陽臺外走出,冷冷看着江随安,實際上全身肌肉都警惕起來了,仿佛江随安手上沾染了什麽髒東西似得,生怕碰到瞿棠。

江随安竟真的乖乖放下手,笑道:“我說小少爺怎麽敢一個人把我喊過來,原來是留了後手啊。”

他歪了歪腦袋,問道:“怎麽?你們想幹什麽?愛的馴養不成就殺了我?”

君長央懶得理會,快步走到瞿棠身後。

瞿棠搖搖頭。

江随安說:“沒關系,有這個想法總歸是好事,畢竟——”

他眉眼微彎:“誰殺了誰還不一定呢。”

話音剛落,江随安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極快地打了個響指,整個城堡裏瞬間出現嗚嗚咽咽如訴如泣地哭聲。

江随安長腿在椅子上一蹬,瞬間騰空而起,落在瞿棠面前大概六七米的地方,同時身材拉長,容貌變成成人的模樣。

他身後,幾個黑色的影子從牆壁上緩緩走了下來。

從中,瞿棠甚至看到了在餐廳裏死掉的那兩個人。

視線往後,瞿棠看到了阿哭。

君長央沉聲道:“果然是你。”

江随安奇怪得嗯了一聲,眼睛往後一瞄,瞥到身後的阿哭,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對呀,阿哭可是在城堡裏幹了那麽多年,說殺死就殺死,小少爺果然不是那種閨閣裏的大小姐,好狠的心啊。”

君長央攔在江随安面前:“與他無關。”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也與你無關。”

江随安頗為哀怨地看了君長央一眼,幽幽說道:“小少爺周圍總能圍繞着這麽多人,先是阿哭,後又是這個君長央,小少爺到底哪裏學來的這麽多技術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迅速出手,手做利爪毫不留情得申向君長央的面容上。

君長央不避不讓,一手放在面前試圖抓住江随安的手腕,擡起腿,準備申向江随安的肚子上。

兩人又是一番打鬥。

江随安再怎麽厲害,那也是作為惡鬼的厲害,本身并沒有學過任何格鬥技術,但他虛虛實實,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本體,瞿棠都要看花眼了。

君長央明明是被偷襲的,卻不慌不忙,劍氣沖出天際,一時間兩人竟打的不相上下。

然而江随安不是一個人,他身子往後一閃,躲開了君長央的劍,劍氣擦過耳跡,一縷頭發飄落,江随安心念一動,站在原地死去的仆人瞬間出動,朝瞿棠的方向跑去。

這些人哪怕死了,動作卻異常迅速,只眨眼見,便往前走了幾十米,瞿棠吓得連連往後退,又不敢朝着君長央的方向跑,生怕讓君長央分神。

江随安分出一部分能力給了那些仆人,瞬間吃了君長央一道攻擊,臉上被劃出一道血痕來。

他低低笑道:“你不去管管你家小少爺嗎?還是想讓他狼入虎口?”

說話間,阿哭正試圖抓住瞿棠的手臂,好在被瞿棠一個側身,剛好躲了過去。

君長央眼也不眨道:“不,我只是在利用他把你勾出來罷了。”

江随安聞言一愣。

以君長央的表現來看,護着緊呢。

不、不對,這個君長央明顯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仆人,魑魅魍魉之間又怎麽會存在同理心呢。

江随安眸色陡然暗沉下來。

君長央随即出手,劍劃破江随安的衣服。

這是江随安來到城堡裏後,瞿棠特地為他找的新衣服。

江随安怒道:“你敢?!”

江随安一發怒,他所操控的仆人攻勢也愈發猛烈起來,瞿棠躲閃不及,眼看着阿笑就要抓住他的手時,整個心都提起了膽。

出乎意料的是,阿哭竟産生了一瞬間地僵硬。

也就是這短暫的一剎那,讓瞿棠得以從阿哭手中逃脫。

瞿棠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小聲地喊道:“阿哭?”

阿哭表情僵硬,眼珠純白,不帶有一絲污垢,就連屬于人的七情六欲都無法在這雙眼中看到,讓瞿棠有些懷疑,先前是不是錯覺。

又或者是他太慌了,所以弄錯了。

“哦豁。”江随安似是發現什麽好玩的東西,嘴角微勾。

他倒是沒注意到阿哭的奇怪之處,畢竟在他眼裏,所有被他操控的人絕不可能再生出自主意識來,特別是阿哭還是他親手轉換的。

但他看到了君長央動作變慢了。

江随安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說的有多真呢,沒想到——”

他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回過神來的君長央制止住。

眼看着這個樣子不是辦法。

距離滿月還有最後一夜,江随安輕輕往後一躍,又打了個響指,奴仆聽到命令,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歸回到江随安身後。

瞿棠擔憂地看向君長央。

君長央搖搖頭,手中的劍一揮,劍鋒指着江随安的正臉,實事求是道:“你打不過我。”

江随安笑了起來:“我的本體不在這兒,所以你也打不死我。”

他身形慢慢在空氣裏淡去,任由君長央的劍刺向他,毫發無損。

直到黑霧完全消失,君長央臉瞬間沉了下來,快步走到瞿棠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瞿棠搖搖頭,将先前看到的和君長央說了一遍:“我懷疑阿哭還有自我意識。”

君長央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兒。

他看着瞿棠的胳膊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生怕江随安又從哪裏冒出來似得,表情緊張兮兮的,舉止動作卻滿是依賴,似乎無論君長央做出什麽樣的事情,瞿棠都不會離開他。

這樣的小少爺,讓人想要忍不住想要做出更過分的舉動,看看小少爺的底線究竟在哪裏。

君長央喉結滾動,說道:“我剛剛和江随安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嗯?”瞿棠沒反應過來話題為什麽會跳的如此之快,“聽到了啊,怎麽了嗎?”

君長央緩緩說道:“你不怕我對你趁機不利嗎?”

瞿棠當然害怕。

但他又不是傻子,如果君長央真的想要害他,完全直接出手就行了,他根本躲閃不及。

再說了,他就算心裏一萬個懷疑,肯定也不能說出來啊。

瞿棠假意道:“不害怕啊,你是君長央,我害怕什麽。”

聲音脆亮,陷裏卻是含着糖。

君長央用力捂住眼,說道:“以後不要那麽輕易相信別人。”

“……但可以相信我。”

虛假的大佬:君長央

真正的大佬:瞿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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