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男朋友……?

瞿棠總覺得這個答案不對。

他怔怔地擡起頭,嚴重的光彩被深沉的黑色所代替,哪怕聽到這話似有些疑惑,感情色彩卻仍然是淡的,淡到江随安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入的了瞿棠的眼。

江随安握着瞿棠的手緊了緊,帶着不甘心的蠻力将人半拖到自己面前,惡狠狠道:“小少爺看什麽呢?”

他脾氣向來很好,不然也不至于在瞿棠面前裝那麽長時間,然而對上這雙眼時,心裏莫名委屈。

不僅他進不了瞿棠的眼,在瞿棠身邊中圍繞着一堆人。

這其中,有他的容身之所嗎?

江随安眉宇間染上戾氣,語氣溫柔地問道:“小少爺果然什麽都忘了,好傷我的心啊。”

“不。”瞿棠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黑暗之中,完完全全地遮擋住了眼睛。

江随安離得近,又是鬼,夜間視力好的不得了,将瞿棠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楚楚可憐,活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似的,細碎的劉海之下,一雙纖長的睫毛随着主人的惶恐而羞澀的上下顫抖,臉頰暈出一團淺淺的紅暈,皮膚更一團棉花似的,一掐就能出水。

江随安心裏惡劣地想到,小少爺要比他妹妹玩的洋娃娃還要精致可人。

他故意湊近了些,問到:“那小少爺在糾結什麽?還是小少爺在害怕我?”

瞿棠往後退開兩步,背部靠在冰涼的牆上,退無可退,他幅度格外小的搖了搖頭,貝齒咬着下唇,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有怕。”

江随安一步步逼近,面上卻和他的逼人的氣勢不同,反倒有些可憐地問道:“那小少爺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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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躲。”瞿棠擡眼,鄭重地說道,“既然你、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說這三個字時口齒生疏,含糊不清,說完這三個字,氣就洩了出去,就連肩膀都放松地塌了下來。

爾後他就看到了江随安受傷的表情。

偏偏江随安還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強裝堅強地鼓勵瞿棠說道:“嗯?”

瞿棠心裏更愧疚了。

他失憶了,江随安還要照顧他,自己的愛人什麽都不記得,把他當陌生人一樣對待,對江随安而言應該是很殘忍的事把。

為了照顧他對情緒,又不能表現出來,指不定私底下在悄咪咪的哭呢。

瞿棠心裏瞬間柔軟下來,加重了男朋友三個字的音,說道:“既然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當然不會躲。”

為了證實自己話的可信度,他特地握住江随安的手,另一只手覆在江随安的手背上,格外鄭重地說道:“看,我絕對不可能躲開你。”

溫熱的溫度透過瞿棠的手心一路傳過來,江随安一愣,這是和他完全不一樣的溫度。

他是鬼,是寒冷的、刺骨的,哪怕在炎炎夏日都透着生人勿進的冰冷感。

小少爺卻是暖和的,他不像夏日裏的陽光,更不是冬日裏的火爐,能将人灼燒化了,他更像是春日潤物細無聲的一縷春風,吹走所有的浮躁,又好似秋日裏飄落的楓葉,如火一般漂亮,又不會傷着人。

江随安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一件事:小少爺終歸和他不是一路人。

一個是人,一個是鬼。

鬼又怎麽能強求将人留在身邊呢?

越是這麽想,江随安看着瞿棠的眼慢慢變得犀利起來。

除非……

除非将人也變成鬼。

“唔。”瞿棠被抓的疼了,發出微弱的呻/吟聲,問道:“你怎麽了嗎?”

江随安如夢初醒,搖搖頭,看了一眼門後,道:“沒什麽,只是小少爺終于醒了,我心裏開心。”

他反握住瞿棠的手,慢條斯理地笑道:“小少爺随我來。”

瞿棠不知道江随安要去哪裏。

對失憶的他而言,周圍都是陌生的環境,唯有江随安這個認識自己,守在身邊的人是唯一的依靠,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江随安的手和衣角,緊跟着江随安的步伐。

江随安步子跨的大,他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瞿棠問道:“對了,你為什麽要喊我小少爺?”

江随安笑道:“是情趣。”

瞿棠臉瞬間漲得通紅,聲音軟糯得問道:“哦、哦哦。”

他其實想問他自己叫什麽,可江随安都這麽說了,他生怕後面還會問出什麽驚為天人的答案,所幸閉上嘴,跟着江随安一路往前走。

越往前走越黑,初生的太陽又被藏了起來,這似乎是一條不歸路。

瞿棠悄咪咪地擡起頭,看着江随安的側顏。

“小少爺在看什麽?”

被江随安冷不丁地問了一句,瞿棠下意識将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我在看你長的真好看。”

江随安愣了下,噗嗤一聲笑着歪頭問道:“謝謝小少爺的誇贊?”

已經很少有人如此直白地誇贊他的樣貌了。

江随安長的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帥氣,眉毛細長,睫毛長而密,一雙眼看人時格外無辜,比起幹淨利落地帥氣,他更接近于漂亮,柔柔弱弱的,只偶爾臉上會閃過邪氣,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這也是為何失憶後的瞿棠對江随安所說的話全然相信的緣故。

誰會相信這樣的人不懷好意呢。

江随安笑道:“小少爺也很好看,就像是櫥窗裏的人偶,讓人不敢接近。”

瞿棠失憶後不知道這副容貌長什麽樣,但也知曉這不是什麽好壞,兩腮鼓起,氣洶洶地說道:“哪兒有!”

他聲音陡然一抖,小聲說道:“就算再不敢接近,你、你不也是我的男朋友了嗎?”

“是啊。”江随安幽幽地嘆了口氣,将瞿棠帶到他生前住的那間屋子裏,反手将門關上,“為了追到小少爺,我可廢了好大功夫。”

其實這樣安靜聽話的小少爺,自他身份暴露後,江随安就很少再看到了。

或者說,要比他身份暴露之前,更乖巧。

周圍沒有那麽多人,小少爺的一雙眼滿心滿意地只能看到他一人,信任他一人。

——你就是小少爺的全部。

惡念從江随安的心底升起,他一步步靠近瞿棠,呢喃地說道:“而小少爺卻忘了我,我……”

他後面的話未出口,臉上的神情已經表現得足夠悲傷。

一時間,瞿棠手足無措地看着江随安。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對象,而且看江随安舉止,想必在他失憶前,他們兩個應該很親密吧。

可,瞿棠慢慢地放開江随安的手,低着頭避開江随安熾熱的視線。

可他忘記了全部,對他而言,江随安就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面對江随安灼灼逼人的壓迫,瞿棠除了避開,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我知曉了。”江随安笑着直起腰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拍着瞿棠背上的灰塵,說道,“還是等小少爺想起來再說吧。”

最好永遠也想不起來。

“我不逼小少爺。”

不,他要逼着小綿羊自己走向狼群。

“小少爺只要好好地,我就安心了。”

當然,前提是好好地在他懷裏,否則他可不保證自己會幹出什麽瘋事出來。

江随安面上露出一個無害而甜美的微笑:“對吧,小少爺?”

瞿棠瞬間覺得良心更加不安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背信棄義的渣男,把人用完就丢,還要堂而皇之的責怪對方,弄得對方反倒開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來。

“你……”瞿棠喊道。

“江随安。”江随安主動報上自己的名字。

瞿棠覺得自己更混賬了,連想念那麽多年的男朋友名字都記不得。

“江随安。”瞿棠鼓起勇氣,腳後跟擡起,兩只手無力地抓住江随安的衣領,指尖渾圓粉嫩。

離得近了,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江随安感到臉頰被柔軟輕輕觸碰到,宛若蜻蜓點水,轉瞬即逝,快的像是一種錯覺。

然而江随安是個死了多年的屍體,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溫暖的,而在現在,臉龐被只屬于人的溫度快速點了一下,迅速将他的整個身體燃燒起來。

他甚至聽到了胸膛裏的早已腐朽的心髒在怦怦直跳。

明明想要瞿棠主動的是他,如今被吓到連着往後退了兩步的也是他,江随安踉跄着扶住旁邊的櫃子,愕然道:“小、小少爺?!”

完全沒料到瞿棠膽子那麽大。

瞿棠鼓起所有勇氣的一親就換來這個結果,臉漲得通紅,羞道:“幹什麽!”

在他的常識裏,情侶之間不就是這麽相處嗎?

甚至還有更過分的事情……

瞿棠結結巴巴道:“就、就這麽多了,在多就沒有了!”

說罷,他狐疑地看着江随安:“你那麽震驚幹什麽呀,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震驚過後,江随安覺得事情朝着有趣的地方發展了。

他不想剝奪小少爺的魂魄了。

于其讓小少爺變成沒有悲喜的玩偶,不如保留神志,永遠地留在他的身邊。

為此,江随安想,他甚至能忍受原來小少爺做的所有惡性。

不能操之過急。

江随安深呼吸一口氣,道歉道:“因為小少爺已經好久不肯親近我了。”

他雙手環住瞿棠的肩膀。

太瘦了,江随安想,明明小少爺是整個城堡裏的主人,嬌生慣養長大的,怎地在懷裏卻顯得如此瘦小,一只手就能護住似的。

江随安腦袋埋在瞿棠肩上,仿佛一只做錯事情的大狗狗:“都怪我失手把小少爺最喜歡的瓷器砸壞了,已經冷戰快要一周了。”

就、就因為這種事就要故意冷戰別人嗎?

瞿棠覺得自己更渣了。

另一頭,君長央看着怎麽也喊不醒的瞿棠,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雙指并攏迅速劃過,一道光從瞿棠的額前飛射出去。

君長央看着這個方向,慢慢說道:“江、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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