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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瞿棠這話還真不是假話。

貧瘠的記憶裏，他竟然一眼認出了來人，朝着管家的方向走了兩步，伸出手試圖抓住管家的手，說道：“管家。”

剛走到一半，就被兩個伸出的手攔截住。

原先炸藥味充足的兩個人，此刻一致站在管家面對，皺起眉，從上掃到下，似乎想搞明白，瞿棠誰都不認識，怎麽偏偏認識這個人。

是不是從中搞了什麽鬼。

面對着兩個人的掃視，管家波瀾不驚地笑着點點頭，道：“是我。”

“小少爺想起來了？”

“不。”

說這個話的不是瞿棠，反而是君長央。

君長央搖頭，斬釘截鐵道：“沒有。”

瞿棠也有些茫然地點點頭，他意識到這個下意識伸出手的動作對江随安不太好，輕咬着唇，做賊心虛地飛快眨了下眼，掩飾住他的無措。

同時雙手背在身後，道：“嗯，沒有。”

這回答更讓江随安覺得煩躁，似一只被觸犯到領域的獅子，全身毛炸起，弓着腰，一雙眸子中閃爍着精銳的光芒，敵視着來人。

江随安問道：“那小少爺為何記得他？”

其實瞿棠腦海裏的記憶朦朦胧胧的，不僅有管家，還有無數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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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棠感覺腦袋快要爆炸，他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努力辨別着飛快閃過的人。

阿笑、阿哭……

在這其中他甚至捕捉到了君長央的身影。

但又不太像。

明明兩個人長相完全相同，瞿棠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微妙的差別，他只覺得腦海裏的那個君長央和面前這個人完全不同。

總歸沒有捕捉到他男朋友江随安的身影。

瞿棠有點苦惱的想到，他果然是個渣男，什麽人都記得，唯獨忘記了江随安。

瞿棠抿着唇：“抱歉。”

“不需要和我抱歉。”江随安努力保持人設，“我先前說的，小少爺莫不是都忘了？”

瞿棠撓撓頭。

“小少爺怎麽在這裏。”管家問道，“天色還早，小少爺随我回去再睡會兒吧。”

君長央終于知道管家帶給他的不對勁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瞿棠如今是靈魂狀态，江随安也是靈魂狀态，自然能看到瞿棠。

他開了天眼，能看到所有魂魄、

那管家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城堡裏的人或許不都是鬼，但毋庸置疑，至少都不是人——不是常規意義上的人，能夠在副本裏擔當重要npc的，都不是什麽好惹的東西。

但，怪物、鬼怪和死人還是有區別的。

君長央眼眯起，虛虛握住手中的長劍，其中一只腳微微往後挪動，這些小動作并不明顯，但當危險來臨的時候，君長央能迅速面對，他也不怕暴露自己是玩家的身份，說道：“你……”

話沒說完，先被江随安截斷：“我可不能放任小少爺和你走。”

管家笑了笑：“這是小少爺的城堡。”

“是啊。”江随安笑眯眯地回答道，“如果你真是管家，我當然不會阻止小少爺選擇你。”

“問題是，你是管家嗎？”江随安手輕輕一拽，将瞿棠拽回身邊。

作為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最知道眼下什麽情況對他有利，什麽情況對他不利。

哪怕小少爺信任管家，可同樣的，作為最開始就陪伴着小少爺的男朋友，小少爺也是如此信任着他的。

江随安反應迅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優勢再哪裏，幹脆眼睛彎彎，笑着質問道：“不過是哪裏來的惡鬼，想要裝作小少爺的管家罷了。”

瞿棠果然有所猶豫。

他正處于失憶狀态，對所有東西都保持懷疑和警惕。

江随安繼續說道：“你把管家藏哪兒了？”

管家也不生氣，驚嘆地看着江随安，擡起手，他手上還帶着雙黑色手套，看起來如此優雅。

輕輕拍了幾下掌，管家驚嘆道：“果然聰明。”

江随安眼中快速閃過厭惡之情。

他讨厭有人這麽對他說話，哪怕是誇贊，聽起來卻像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罷了。

更別說這個說話的人還是管家。

在江随安心中，管家知道一切卻不揭露，甚至還幫原來那個小少爺打掩護，不知道揣着什麽樣的心思。

和阿哭不同，江随安可以百分百肯定，管家對小少爺，至少原來那個小少爺，是毫無愛慕之情的。

那到底為何要放任小少爺如此？

又或者，只是單純想看他們這些仆人垂死掙紮的表情？

江随安不想懂，更懶得探究，他如今只希望能把小少爺藏懷中，不讓別人看到。

江随安收起心情，笑道：“嗯？聰明的當是你才對，怎麽，身份暴露後還有閑情逸致說這些話，莫不是有什麽後手？”

管家轉頭看向瞿棠，一手背在身後，彎下腰，眉眼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少爺，請跟我來。”

他語氣一頓，繼續說道：“我原先覺得将小少爺放在他們身邊，是對小少爺的一種保護，現在看來……”

他笑着搖了搖頭，末了帶些遺憾，沒有把話說完。

他說完這句話，便靜靜得看着瞿棠，似乎非常确定瞿棠會選擇他似的。

瞿棠果真往前走了兩步。

“小少爺。”江随安死死握住瞿棠的手，“您被鬼怪迷住了心神。”

“到底誰才是那只鬼？”管家笑着反問。

這話不僅是在問雙方的身份，還在問：到底是誰在心懷鬼胎。

毫無疑問，在場的人又或者是鬼，對瞿棠都帶有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欲/念。

打斷僵硬氣氛的反而是君長央：“至少你一定是鬼。”

說完這話，眼神驟然鋒利起來，手中的劍應聲而出，騰一聲出鞘，破風而動，一道白光閃過，劍刃赫然朝着管家的方向急速飛去。

管家頭往旁邊偏過，那劍竟似有靈智一般，緊貼着管家不放。

管家不得已，往旁邊一躍，怎料江随安早有準備，雙手放在唇邊吹出一聲口哨，漆黑影子從牆壁上掙脫而出，赫然是土匪。

它尾巴一甩，朝管家落地的方向掃去。

管家腰身擰起，借牆落地，身形往前偏移。

一道金光正擊中管家的身體。

君長央手裏掐着一道訣。

黑煙散去。

一道人影迎着霧氣，緩緩站起。

瞿棠聽到旁邊的江随安小聲啧了一聲。

三個人的速度着實太快，完全沒有給瞿棠反應的機會，疾風驟雨般，直到黑煙出現在瞿棠眼中時，他反應過來，喘了口氣。

捏着江随安的衣角，不敢放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到這場風雲裏。

如今聽到聲音，眼中的迷茫還沒散去，眼底帶着點兒水霧，慌慌張張的跟一只受驚的小獸似的。

看的江随安心裏一軟，柔聲道：“小少爺別怕。”

“這是在幹什麽？”瞿棠怯怯地問道，指尖微顫，“萬、萬一他不是鬼，真的是管家呢？”

江随安：“小少爺失憶了，所以認不出來，難道我和君長央兩個人都能認錯嗎？”

他毫不猶豫地把君長央同一戰線上。

君長央本不欲解釋，對上瞿棠驚慌的眼神時，嘆了口氣：“嗯。”

果然，當煙散去，人影依然挺立在原地。

管家仍然在笑着，深邃的眼中倒影着火光和三個人的身影。

那麽大的火，他的衣服卻連一個炸毀的地方都沒有。

管家搖頭道：“嗯……看來是解釋不清楚了啊。”

“何必廢話。”君長央冷聲道。

劍唰一下從地上拔出，回來時，擦過管家。

管家竟也不躲避，任由劍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口子。

沒有血液流出。

毫無疑問，管家不是人。

瞿棠呼吸一窒，顫顫巍巍道：“你是誰？”

管家黑白分明的眼珠轉動，對上瞿棠：“小少爺當真不認識我嗎？”

瞿棠是認識管家的。

甚至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的确是管家。

管家不是人。

是……

是誰呢？

他大概是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瞿棠腦袋一陣刺痛，往後踉跄幾步，被江随安扶住。

江随安關心道：“小少爺？”

瞿棠搖搖頭，推開江随安。

“或者說。”管家見到此場景一點兒也不驚訝，緩緩說道：“小少爺竟然認識我，我也感到很不可思議啊，明明您也不是小少爺。”

嗯？

未等瞿棠接話，他眼前驀地出現一塊面板，上面鮮紅的字宛如用血寫出來一樣，甚至能聞到腥味。

【警告！警告！玩家身份有暴露風險，請及時保護人設，不被NPC發現真實身份！否則抹殺！】

“什、什麽……？”瞿棠呆呆地問道。

腦海裏電流聲傳了過來，系統道：【終于找到你了，快，想辦法掩飾住——哎算了，我把記憶傳給玩家吧。】

雖然可能傳給瞿棠也沒什麽用，系統嘀咕道，這個玩家估計不行，要換下一個了。

它趁着傳送記憶的功夫，又從後臺挑選了幾個玩家。

管家道：“畢竟小少爺不是原來那個小少爺的第二人格嗎？”

【警告——警——】

【正在檢測場景對話。】

“嗯？”瞿棠愣道。

管家說：“不是主人格，卻能記得主人格的記憶，小少爺果然很厲害。”

【檢測完成，符合人物邏輯。】

【叮，警告撤除。】

“管家？”瞿棠如夢初般，看到眼前的人下意識喊道。

緊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攥緊。

意識到自己都經歷了什麽的瞿棠臉唰一下蒼白起來，戰戰兢兢地看向旁邊，江随安眼神充斥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這只惡鬼騙了他那麽多，到底想幹什麽？

瞿棠吓得眼一閉，馬上将人推開，二話不說的奔向管家。

江随安手伸到半空中。

什麽也沒來得及握住。

就像那份脆弱的感情一樣，一切都建立在欺騙之上，等到瞿棠想起來時，便消失的無隐無蹤。

江随安緩緩開口：“果然，還是得強行把小少爺留在我身邊啊。”